這麼多天來，我一直都沒有仔細看過楚瑜景的臉，直到了現在，我才靜下了心，平靜的看着這張曾經發誓過要保護好我和女兒的人的臉。
他的眉峰，他的鼻樑，再到他的嘴脣，每一處我都再熟悉不過，但每一處我又覺得陌生至極。
他的眉峰緊緊蹙起來，鼻樑上微微有幾處皺紋，嘴角有微微向下的弧度，整張臉都是沉浸在極度的憂慮之中，而且臉色也變得很不好看。
曾幾何時，我和楚瑜景之間變成了這樣？
我們也曾靠在一起，也曾一起逗引着女兒一起玩耍，我還記得那天晚上我們三個坐在一塊看電影的場景，我還記得音樂節那天他揹着女兒走在前面的笑聲，我還記得很多很多，多得我數不過來。
楚瑜景不愛女兒嗎？我絕對不敢那樣說。可是我又沒有辦法不對他生氣，因爲我知道，如果不是他，如果那天他沒有答應讓楚母代替自己去接女兒，那現在的所有事情，全部都不會發生。
我愛他，又恨他，我想對他置之不理，可又無可奈何的心軟下來。
我坐在牀邊，看着楚瑜景，看了很久，想了很久，直到他的指尖微微動了動，我才恍然大夢初醒。
“醒了？”我看着楚瑜景慢慢睜開的眼睛，輕聲問道。
“我……暈倒了？”楚瑜景的聲音有些喑啞，四下看了看，眉頭皺的更深了些。
我點點頭，看了看錶，大約五點半鐘的光景，“我去給你買晚餐吧，你想吃點什麼？”
楚瑜景頓了頓，看着我道，“念虞，我們回家吧，我不在這吃，我們回家吧。”
“醫生說最好在這休養一晚的，你……”
我還沒說完，楚瑜景已經起身兀自穿好了鞋子，再次擡頭認真盯着我，道，“不用，我們回家吧。”
我有些遲疑，但最終還是點頭答應下來。
我開車帶他回了家，他還是有些頭暈，一到家就回房間躺下了，我還是沒忍心拋下他不管，去廚房煮了些粥，送了過去。
“你喝一點吧，要不然胃裡空着，半夜會很難受的。”
我坐在牀邊，楚瑜景聞聲就睜開了眼睛，顯然是一直沒有睡着。
見他喝得差不多了，我就準備起身離開，但是還沒走幾步，楚瑜景就猛然掀了被子起身追過來，一把握住了我的手腕，緊緊抱住了我。
“你幹什麼？放開我！”
“念虞，有些話，我今天一定要說，所以你能不能不掙扎，聽我和你念叨兩句？”楚瑜景聲音前所未有的軟，甚至還帶着一點企求的意味，我不知道是因爲他病了，還是因爲別的什麼。
我一下子有些心悸一般，垂下了胳膊。
楚瑜景微微退後半步，錮住我的胳膊，微微低頭看着我。
“念虞，我知道，這些天你很難過，你怨我，恨我，我都接受，可是我想要你知道，我也愛我們的女兒，我也心痛，從未有過的心力交瘁……”
楚瑜景說着，眼角兩滴眼淚滑落下來，很快被拭去，不留痕跡。
“這次，我真的對不起你，對不起女兒，對不起你們對我的信任，念虞……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可是我們還有以後，以後我會保護你，我再也不會出現這樣的錯誤，再也不會讓你失去了，你願意再相信我一次嗎？”
楚瑜景說着，聲音哽咽到快要聽不清楚。
我和他在一起將近十年，從來沒有見他這樣泣不成聲，他雙手握着我的肩膀，低着頭，像個孩子一樣向我示弱，向我道歉，向我保證。
我忍不住落了淚。
女兒的死，跟楚瑜景有關，但只是因爲他粗心，他大意了，可是直接原因，並不是出在他身上，我不能原諒他，只是過不去楚母那道坎。
可是說到底，他又爲什麼要承擔着這份巨大的責任呢？
我和他抱在一起，眼淚沾溼了彼此的肩膀，也打開了彼此的設防。
“.…..我願意。”我咕咕噥噥答應了一聲，緊接着又打了他一拳，“楚瑜景，我沒有原諒你。”
楚瑜景看着我，忽地笑了下，把我抱在懷裡揉了幾下腦袋，下巴擱在我頭頂上，深深呼出了一口氣。
那天晚上，我重新和他相擁入眠，許久沒有的心安。
只是半夜時分，我隱約聽到門外有動靜，但是因爲白天奔波忙碌了一天實在太累了，我也沒有太在意，只當是鄰居家的寵物又在踢踢踏踏，很快又睡了過去。
但第二天早晨，物業卻來了通知，通知我這幾天在家出門都要多注意安全，因爲昨晚消去安保在監控錄像中看到，半夜有人在我家門外撞門，像是醉酒的人，但還是多加防範爲好。
我把通知跟楚瑜景說了，楚瑜景顯然也沒有太放在心上，只是囑咐了我一番，讓我一個人在家時小心些，很快就去上班了。
在家待着的時候，我收到了之前一起上樂理課的同伴發來的消息，她跟我說，我的新歌火了，在播放器上的播放量已經一下子竄到了第三名。
我有些驚喜，打開界面看了看，發現果真如此，心底止不住有些雀躍，卻也帶了些失落。
明明最想給女兒聽，可是聽的人卻已經不在了，好在與這麼多人支持我，認可我的音樂，也算是給我帶來極大的寬慰了。
同伴很快又發來了消息，問我，爲什麼不把女兒的事情說出來，雖然那首歌本身已經很好了，可是如果把女兒的實情公佈，一定會引起更大的轟動。
我在屏幕的另一方，慢慢搖了搖頭。
像是和家人報喜不報憂，是一樣的道理。我希望我的音樂，永遠只傳遞些好的東西，而不願意讓人羣跟隨我一起傷感。
而且我自己的痛，並不願意同太多人分享，因此纔不想公示的。
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同伴，她也表示理解贊同。
好在今天心情好，我沒有太長時間陷在陰鬱的情緒裡，看着今天的天氣好，我收拾了東西便準備出門採風。
但是外出途中，我卻遇到了歌迷。
那歌迷很興奮的問我要了合照和簽名，我也很有耐心，一一給她，只是做完了這些，她卻有些支吾，最後遲疑問了我一個問題。
“念虞姐，你的新歌……是抄襲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