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着陸歷懷的話,猛地一個剎車,心臟劇烈跳動了起來。
陸歷懷眉眼彎彎的看向我,然而那笑容並沒有直達眼底,我知道他一定是在爲剛剛的事情而介意。
我握緊方向盤,不敢開太快,生怕陸歷懷再鬧我。
公路旁的樹木紛紛向後倒退,我正循着記憶中的方向往鄉下開,偶爾轉頭,只見陸歷懷沉默着坐在副駕駛室,陰鷙地看着我,嘴脣緊抿成一條線。
我與他四目相觸,無端地感到一股陰冷順着脊背往上爬。
我不由得打了一個冷戰,連忙轉過頭去認真開車,心裡直打鼓,陸歷懷爲什麼一直盯着我看?難道他真的那麼想知道麼?
可,我怎麼可能會告訴他,那註定是我埋在心底一輩子的秘密。
車內的氣氛詭異的沉默着,在一個交叉路口,我猶豫着往左邊拐去,誰知,陸歷懷突然開口道:
“沈秘書,你開錯方向了。”
我一怔,連忙輕踩剎車,轉頭看他,“不是這邊,那是右邊?”
“嗯。”陸歷懷用鼻音回答我。
“你知道路爲什麼不早告訴我?差點就轉暈回不去了。”我一面嘀咕,一面調轉車身。
陸歷懷卻聽見了,薄脣一張,道:“回不去就乾脆不回去了,陪在我身邊多好。”
“嗯?沈秘書,咱們別回去了。”
我看着陸歷懷,眨眨眼,只見他的臉上帶着一抹認真,像是在說不要回老宅了,又像是在說別的事情。
我權當他在開玩笑,說:“哪能說不回去就不回去了,爺爺還在等着呢。”
他聞言,有些恍然的笑笑,只是默默重複我的話:“是啊,不能說不會去就不回去了,有人在等着呢……”
說完,他便將身子側了過去。
“坐好,我要調頭了。”
我沒有過多琢磨他話裡的意思,將車身調頭,徑直開到右邊的公路,記憶中那就是來時的路,不禁眼前一亮。
“陸歷懷,你對爺爺家的路蠻熟悉的嘛。”
“恩。”
“你一定經常回鄉下看望爺爺吧?”
”以前。“
“看不出來你這麼孝順。”我爲了打破車內尷尬的氣氛,笑嘻嘻的說着。
他滿臉陰鷙,靜默半晌,纔開口淡淡地說:“我小時候住這裡的。”
“哦,這樣啊,那,你和這裡的村花是不是青梅竹馬啊?”
我繼續笑着說道,然而陸歷懷那邊卻沒有聲音了。
我看了看陸歷懷的有點駭人的臉色,慌忙住口,倒吸了一口涼氣,低低咕噥:”沒有就沒有嘛,幹什麼這麼兇。“
陸歷懷嘶了一聲,我立馬緊張的踩了油門加速。
等到了爺爺家的時候,只見原本停滿了豪車的木屋門前空落落的,陸家人那麼快都走了,我心裡頓時輕鬆許多,其實很怕看到陸歷懷的媽媽。
鄉下地方很清靜,空氣又好,最適宜養病,難怪陸爺爺要回來住。
屋後不遠是一座座青山,遠遠就看見山間的翠竹搖曳,屋前幾米處,一顆大棗樹正結着青色棗子。
木屋的門半掩着,並沒有上鎖,大概是覺得沒有必要設防。
我不禁想象,陸歷懷小時候在這個地方玩耍的情景。
陸歷懷下了車,我也跟着跳下車。
走到門口時,陸歷懷突然陰沉地伸手摟緊我,把我夾在腋下,怕我溜掉似的。
我儘量遷就着他,緊挨着他走,怕他把又自己弄出血。
輕輕推開木屋大門,只見打掃得乾乾淨淨的院落,幾間大屋圍繞着,中間一個露天的天井,一口爬滿青苔的老井,出水口正往下緩慢地滴着水,地下有一灘溼漉漉的水跡,顯然剛剛有人打過井水。
陸歷懷陰冷着臉,目不斜視,大步前行,輕車熟路的往堂屋走,我能感覺到他對這裡真的很熟悉。
“吱呀”一聲,他推開虛掩的門,頓時一室清涼鋪面而來。
堂屋的傢什不同市裡別墅那樣豪華,而是清一色的老傢俱,被擦拭一新,烏亮中透着質樸。
窗邊,陸爺爺安靜地躺在一把搖椅上,像是睡着了。
陸歷懷夾帶我走過去,正見陸爺爺在閉目養神,我連忙衝陸歷懷豎起食指,做着嘴型:“噓——別出聲,爺爺睡着了。”
我熟練地撤下陸爺爺手邊的書本和茶具,幫他蓋上一件薄毯子,陸歷懷一直陰鷙地立在旁邊,不動聲色地看着我忙碌。
沉默着不作聲,直到我把他拉出堂屋,他才低眸看着我,冷道:“沒想到,你對我爺爺倒是照顧得挺用心,你不記恨他讓你跪釘板了?”
一提到釘板,我就想起了陸歷懷那血流不止的手掌,閉着嘴巴搖搖頭。
陸歷懷看看爺爺,手摸着我的耳垂,然後說:”你知不知道牛可和我說了什麼?“
我依舊搖搖頭。
”他說爺爺當年那塊釘板,早就銷燬了,如今得這塊釘子排的密,鈍,只能跪的腿痛,但是傷不了人。“
我聞言,不由得驚訝的張大了嘴巴,怪不得爺爺這麼快的改變了主意,其實他在看到我的那一刻,就已經沒有想要爲難我了,只是礙於面子,不得不走了場面罷了。
我再一次看向爺爺,只覺得這個睡着的老人,是那麼的溫暖可愛。
果然,陸家的男人一模樣,都是外冷內熱的主。
陸歷懷見我這樣,繼續笑着說道:”怎麼沈秘書這麼招陸家的男人喜歡?“
我一聽,特不好意思的。
我的眼睛四下裡望望,一面信步前行,一面岔開話題:“陸歷懷,這兒就是你小時候住過的地方啊,帶我參觀一下嘛,對了,你小的時候住哪一間?”
“參觀什麼?沒什麼好看的。”
“收腳!”
陸歷懷不快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我轉過身去,正見他一臉不虧啊地看着我,劍眉緊斂。
我連忙站住,忍不住小聲嘀咕:“不參觀就不參觀嘛,那麼兇幹什麼。”
這時,一個衣着簡樸的中年婦女走進天井,看到我們時,楞了一下,她看向陸歷懷,一臉的驚訝:
“阿歷,你怎麼回來了?”
“林嫂,我帶女朋友回來看看爺爺。”陸歷懷叫她林嫂,看來關係不一般,可是他這樣介紹我,令我好一陣尷尬。
林嫂的眼光不由移到我身上,打量了幾眼,疑惑道:“她是你女朋友,那關娜呢?你應該跟關娜一起回來的呀。”
我愣住,呆呆地看着陸歷懷,心裡隱隱有一種失落感。
在陸家人心裡,關娜纔是陸歷懷的女朋友,而我只是一個名不真言不順的爬藤花。
“林嫂,關娜是我妹妹。”陸歷懷陰冷着臉色,眉頭緊斂,有些不耐煩的結束這個話題。
林嫂聞言,愣了愣,再度看向我,然後爲了化解尷尬的笑了的一下,說:”對對對,瞧我這記性,都怪娜娜整天沒大沒小的,把我弄糊塗了,你倆坐吧,我去給你們倒茶。“
“林嫂,你過來照顧爺爺?”
“我不照顧誰照顧?你媽媽說要找個保姆都被我趕走了,外頭人怎麼會盡心伺候老爺子,你說是吧?”
“嗯,是,有林嫂照顧爺爺我就放心了。”陸歷懷說着,眼睛卻沒安好心地瞥向我。
趁着林嫂倒茶的空擋,他大步朝我走過來,長手一伸摟住了我:“爺爺有林嫂照顧,你可以歇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