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是真的等不及了,他必須有足夠強大的實力,不用再顧忌任何人。
對陸老爺子來說,她是那頭小獅子,他更是。陸老爺子是陸家唯一知道史銘真實家庭背景的人,他欣賞陸子翊,也始終防備着不被自己從小養大的雄獅反咬。
陸老爺子可以排除掉陸子翊身邊所有的防礙,包括史銘,當然也包括她,所有陸子翊在意並且可能影響到他的東西。
即使她恨他了,他還是不能放她走。
他不能夠……
那天在陸家,當她在陸希梵的房間穿上衣服的時候,樓下客廳陸老爺子給了陸子翊兩個選擇。第一個,對外宣稱她精神失常送她去精神病院,沒有等陸老爺子說出第二個選擇,陸子翊說他和她離婚,不容反駁。
英勇靈敏的獅子,終究沒有鬥過老謀深算的老狐狸。
她不會知道爲了護住她,他花了多少心思。他再沒有理由,順理成章地保護她,他越多的在意,陸老爺子對她的容忍度隨之越低。面對陸老爺子每一次試探,到最後,他們爺孫似乎達成了一種默成的約定。
一切的平衡在最後一次的試探後被打破,陸子翊讓史傑帶她遠走。
最後一次,他約她見面,只爲了一句話。
“你不該告訴我的。”宋安七嘆了口氣,清冷的嗓子沒有抱怨,只是有點無奈,“你是傅哥的好朋友,你這樣做對傅哥過分了。”
史傑一愣,失笑,“抱歉,安七,我沒有別的意思。你和明安,我會祝福,一定。”
作爲局外人,史傑沒有資格去評價陸子翊所作所爲是否太過自私。一樁悲劇,並非一人之力便可爲之。他們相愛過,在英國那兩日裡,他親眼所見那對年輕的夫妻眉目之間、字裡行間的熱愛。
多年以後,他只想告訴那年那個簡單愛着的女孩子,她曾經愛過的那個人也深深用心過。
不辜負相愛一場……
壺裡的茶涼了,宋安七進廚房換了壺熱的出來,“然後呢?”
他不可能專程跑來,就爲了告訴她,很久以前陸子翊也是愛過她的。做了這麼久的鋪墊,他該直接告訴她目的了。
史傑擋住她替他倒茶的杯子,無可奈何地一笑,“沒有然後,這是你們的事情。至於明安,我從我媽那裡聽說他終於決定要結婚了,我是很真誠地祝福他,當然也祝福你。”
他低下頭,猶豫了一下,慢慢從隨身的公文包裡掏出一個暗紅色的小盒子。
“如果這個算事情的話,那算是我今天來的目的吧。子翊以爲我來找明安,他託我把這個轉交給你。”
宋安七打開盒子,外公那枚戰功勳章躍入眼底。時隔四年光景,依然完好如初。
指尖輕輕摸過勳章凹凸的金屬面,“謝謝。”她溫柔地勾起脣,眸光淺淡。
史傑微愣了一會兒,也許是沒有見到他希望見到的神情。
送他出門時,門外秋光正暖,她眯了眯眼,看着欲言又止的他,“史傑,我不怪他了,你也讓他保重。”
史傑嘆息點了下頭,轉身走了。
隔天清晨再次接到史傑電話時,宋安七以爲自己還在夢裡,“喂?”
“你知道陸家家庭醫生電話嗎?”電話那頭史傑聲音低沉,有點難以開口。
“……什麼?”宋安七睜開眼坐起來,按住睡得凌亂的頭髮。先前並未完全清醒,沒有具體聽清楚。
史傑頓了片刻,“子翊感冒發燒,我中午的飛機回去,有點不放心他一個人。你還記得他們家家庭醫生聯繫方式嗎?鍾虎聽他的話,不告訴我。我想請他來看一下,子翊他不喜歡去醫院。”
慢慢吞吞揉了揉眼睛,宋安七皺起眉,“你等我一會兒。”
一個半小時後,坐在陸子翊家小花園裡的史傑驚訝地給宋安七開門。
宋安七看了看石凳邊上的行李箱,有些無奈,“你有事先走吧,我暫時幫你看着他。”
她能來,完全已經出乎史傑的意料。又聽說她願意幫忙照顧陸子翊,史傑轉而點頭,內斂的眼明顯地浮上寬慰的笑意。他快步走過去拿出鑰匙開門,“鑰匙是我從鍾虎那裡拿的,他最近在幫子翊處理公司方面的事情。安七,麻煩你了,明安那裡我會解釋,不會造成你們——”
“不用了,史大哥。”
宋安七站在門口,看着史傑突然轉過身,笑了笑,“來之前我已經告訴過他了,他不會誤會。”
史傑神情錯愕了一秒,然後自嘲地笑着說,“好像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你是爲了我和傅哥好。”宋安七說。
史傑開了門,沒有進去,就站在玄關把鑰匙交給宋安七,“麻煩你暫時保管一下。”
宋安七接過來,環顧了一圈。客廳裡的擺設一點兒都沒變,還是她走時的情景。已是上午,但室內窗簾都拉着,房子裡陰沉空蕩。“沒有其他的人了嗎?”她問。
“……孩子跟他媽一直住在陸家那邊。”史傑語氣緊促,不大想談這個問題。
他似乎誤會了她的意思了,宋安七隨手打開玄關頂燈,從鞋櫃拿出她以前的拖鞋換上。拖鞋被她扔進垃圾箱過,染了點油漬,後來沒洗乾淨還留了一塊在腳背表皮上。她垂頭看了一眼,又問,“他家裡那位煮飯那位阿姨呢?”
“有了那孩子沒多久就辭了,那是他以前搬出來住的時候他爺爺請來的人。”史傑擡起手腕頻頻看錶。
一愣,宋安七大概知道怎麼一回事了。她看見他又在看時間,“趕得及上機嗎?”
“中午的班次,我必須馬上要走了。”史傑笑了一下,又露出過意不去的表情,“我早上來的時候幫他帶了一些感冒退燒藥,他多吃了三顆,現在睡着了。他燒退了你走的時候,麻煩你傳一條短訊告訴我,謝謝你。”
宋安七微微一哂,“你是傅哥的好朋友,不用跟我太客氣。”
似乎是這樣的,沒有錯。史傑被噎着了一下,難爲他還勉強撐起笑,對她說了再見。
鎖好門,宋安七先去廚房點火燒水,再徑自上樓。
臥室裡瀰漫淡淡的菸草氣息,很像以前的書房。以前,他也很少會在臥室抽菸。
宋安七捂住鼻子輕咳了一聲,把窗簾拉開一條縫,開了窗透氣。折回牀邊,又把牀頭櫃上塞滿菸蒂的菸灰缸倒了清洗乾淨,挪到窗邊的小桌上放着。
空氣好些了,樓下廚房的水差不多也滾了。冰箱裡面除了一些冷飲,空空如也。
找遍了所有櫥櫃,只找到一袋紅糖一袋乾果,保質日期在幾個月前還能用。廚房的餐具潔淨一新,看來他是沒在家裡開過火。宋安七沒有辦法,厚着臉皮去隔壁借了兩塊生薑。生薑切絲,和紅糖一起進鍋裡。
料理臺上手機在響……
“喂,你醒了?”握着手機,她彎腰把煮開的水調成小火。等陸子翊醒了,涼一下就可以喝。
傅明安輕輕嗯了聲,聲音沙啞慵懶,“到他家了?”
“對啊,他還沒醒。”宋安七放下鍋蓋,走到客廳坐下,舒服地躺靠住靠墊,無聲地出了口氣,“傅哥,幫我定下週的機票吧,我行李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
“好,那我就不過來了,我讓楚凱來接你,你知道我最近事兒多。”聲音越來越小,手機似乎是被移遠了。
宋安七耳朵尖,聽到他壓抑的咳聲,皺了下眉頭,“你感冒了?”
傅明安苦笑,“是啊,這邊昨天也下大暴雨了。”
宋安七嘆氣,玩笑地開口,“你還是節制一點,注意身體,別玩太過。”
“哈哈哈哈,”傅明安大笑,聲音有點破,“小東西,吃醋了嗎?我昨晚哪裡也沒去,下午陪爸去史家了一趟,回去的時候淋了點雨,你知道爸那身體受不得涼。”
宋安七被他笑得有些發窘,吶吶地問,“看過醫生吃藥了嗎?”
“早上你打電話來我也才知道,等會兒吃了午飯去醫院。”傅明安又咳了兩聲,有點嘆氣地笑了,“真想念你的招牌生薑紅糖水啊。”
“你就不能想點健康的東西嗎?”宋安七皺眉。
傅明安又是笑,“小同志,封建迷信要不得。”
他聲音越說話越破得厲害,宋安七轉頭看吊鐘,快到十一點了,“你趕緊起牀,把飯吃了去醫院吧。”她說,“你今天別開車了,讓司機或者楚凱送你去。到了醫院後,再給我個電話。”
“知道了,小老太婆。”傅明安嘀咕了幾句。
等他掛上電話,宋安七想了想,還是給楚凱打了通電話過去,讓他看着傅明安別讓他開車。在客廳坐了會兒,她拿上鑰匙去小區門外的便利店買了牛奶和兩個雞蛋。回去煮了白水蛋,合着熱牛奶湊合着把午飯吃了。
樓上還是一點動靜也沒有,她把廚房整理乾淨,轉而上樓。
陸子翊還睡着,宋安七摸了下額頭,還是有點燙。
只有拿冷毛巾臨時做了個冰袋給他降溫了。他一直這樣,很少生病,一病了就比較麻煩。偏偏他討厭醫院,也不信任陸家的家庭醫生,以前生病了也是超量吃幾顆藥,悶頭睡兩天,等身體自動好轉。以前他生病了,她也是這樣只能在旁邊陪着。
他情況有些嚴重,宋安七也不好再在樓下待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