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啊,好看極了,”寧晚晴看着安妮難得流露出的緊張,故意逗她說,“一下子轉換風格,從時髦女郎化身柔情淑女,不知道是爲了誰呢?”
兩人此時已經走出明亮的大廳,來到別墅外的噴水池旁,今天天氣格外的好,晴空萬里,陽光明媚,沁涼的水珠從半空中灑落下來,有絲絲涼潤落在兩人身上,寧晚晴深吸了一口花園傳來的玫瑰花香,感覺心境也開朗了起來。
安妮迎着明晃晃的陽光,一張明豔的臉上寫滿了輕鬆:“你以爲我會害羞嗎?纔不會呢,你儘可以大聲向全世界宣佈,我朱安妮,就是喜歡譚輕月!”
寧晚晴“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還真是一點兒都不害臊呢。”
說話間,兩人已經來到黑色雕花的鐵門外,寧晚晴看着停在外面的一輛車,一時驚訝的有些說不出話來。
“怎麼樣?這個車夠大吧!”安妮得意洋洋的說。
“簡直……太大了,”寧晚晴表示有點兒消化不了,“你怎麼會開一輛公交車過來?”
就算安妮一向行-事大膽,想到什麼就做什麼,但她還是想不通她是哪根筋搭錯了會選擇這麼一輛足以容納二十個人左右的公交車,她幾乎都要懷疑,安妮是不是在車上放了牀和冰箱電腦這樣的東西,打算帶着心上人浪跡天涯了。
不過那倒也是非常浪漫的想法,不是嗎?
安妮回答說:“答案很簡單,因爲——我打算帶孤兒院的孩子們出去野餐!”
“咦?”
“咦什麼咦,上車啦!”安妮推着寧晚晴上車,然後自己一屁-股坐到了駕駛位上。
寧晚晴坐在她旁邊的位置上,左看看右看看,臉上不禁露出笑容:“其實我小時候,特別希望每天都能像別的孩子一樣乘坐公交車上學。”
“爲什麼?”安妮有模有樣的發動汽車。
寧晚晴想了一下,搖搖頭說:“我也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安妮翹-起嘴角,“那讓我來猜一猜吧!你想和你的慕琛哥哥一起擠公交,在塞滿人羣的車廂內緊緊靠在一起,就像最普通的一對小戀人一樣,對不對?又或者,在冬天,你們穿着厚厚的棉襖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你趁他不注意,呵了口氣畫兩顆桃心,一顆上面寫着他的名字,一顆上面寫你的名字,然後你們下車,名字還沒有消失,會被每一個經過那裡的人看到……哇,我可真佩服我的想象力啊。”說出長長一段話過,安妮忍不住自我表揚。
寧晚晴勾了勾嘴角:“難道你沒有過同樣的想法嗎?說實話,聽你這麼一說,我覺得好像看到了那些畫面,好像我真的做過這些事情一樣,可是事實上,我甚至連公交車都是第一次坐,而且,這輛車的司機還是你……”
“我有過,”安妮說,“可我那時候和你一樣,是每天坐着由司機開着車上學的孩子。每次孤零零的上下學時我心裡都很寂寞,偶爾跟你和雪人兒一起回家,是我覺得最開心的時候。”
“奇怪,你那時候都不怎麼說話呢,”寧晚晴說,“回想起來,每次嘁嘁喳喳的都是我,你和他都好安靜。”
“所以才後悔啊,”安妮感慨的說,“在能夠肆意玩鬧的時候太過於拘束自己,是我迄今爲止最後悔的事,沒有什麼比做一個自由的自己更重要,僞裝、或是因爲膽怯而退縮,這些統統不必要——活着,就要永遠直前,把每天當做最後一天!”
寧晚晴忍俊不禁:“安妮同學,請問你現在是開啓了勵志模式嗎?”
“喂,我好心跟你探討人生真諦,你居然敢笑話我!”安妮佯怒。
“好啦好啦,我錯啦,我一定虛心接受指導,向勇敢的安妮同學學習!”寧晚晴認真的表態。
“哈,這還差不多。”
不知不覺中,車子已經駛到了孤兒院門口。
兩人跳下車,安妮忽然抓過寧晚晴手包,好一陣亂翻,終於摸出一面小巧的鏡子。
寧晚晴好笑的看着安妮對着鏡子左照有照,也不催促,十分有耐心的等在一旁。
這時,一輛奔馳停在身側,一個人搖下車窗,皺眉看着她們,另一個人卻笑嘻嘻的伸出手打招呼:“晚晴,安妮,早上好!”
安妮手一顫,那面鏡子差點掉下來,轉頭一看,果然,那位冷冰冰的心上人正面無表情的看着她。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安妮騰一下紅了臉:“我……那個,看看頭髮亂了沒有。”
寧晚晴無奈:誰要你回答這個問題了啊……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嘛。她衝九兒兩人招了招手,九兒笑眯眯的下車,那邊阿月還是酷酷的樣子,扭過頭去看了不看安妮一眼。
完全是“誰管你頭髮亂了沒有”的態度,連寧晚晴都忍不住爲安妮傷心了。
不過她好像低估了安妮的抗打擊能力,她只不過難過了兩秒,就將鏡子一丟,歡快的跑到阿月身邊去了。
“阿月,最近還好嗎?”其實最想問的是“有沒有想我”,不過還好及時咽回去了。
“嗯。”
“阿月,最近工作還順利嗎?”其實連人家是什麼工作都不知道……
“還好。”
“阿月,你好像瘦了耶。”典型的沒話找話。
“嗯。”
“阿月,吃過早餐了嗎?我從晚晴家裡帶了很好吃的點心過來……”
“吃了。”
身後,寧晚晴和九兒無奈的對視。
“九兒,阿月他……會不會有點太冷淡了?”終究還是忍不住幫好友打探風聲,“難道他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有啊!”九兒一臉認真的說。在接觸到寧晚晴緊張的目光,“噗”的一聲笑了起來,“阿月最喜歡的人就是我啦。”
“好啦,別開玩笑啦,我很認真的!”寧晚晴強調。
“嗯,其實應該是沒有,”九兒說,“阿月這個人很難對別人產生感情的,我甚至懷疑他對女人根本不感興趣!”
“不會吧……”
“不過阿月這人心思很單純,要是真的喜歡上誰,一定會一心一意守護一輩子,所以安妮也不是一點希望都沒有。”九兒補充道。
寧晚晴看着走在前面的安妮和譚輕月,忍不住爲安妮的情路產生了一絲擔憂。
“九兒,你會幫我們的,對不對?”
“嗯!當然啦!我們可以就這次行動制定一套計劃,名字就叫——”九兒拉長聲音,擲地有聲的說出四個響噹噹的字眼,“融、冰、之、旅!”
“……”
譚輕月剎那間後背一冷,回頭,只見九兒正一面虎視眈眈的盯着他,一面湊在寧晚晴耳邊嘀咕什麼。
此刻的寧晚晴心情十分複雜——爲什麼這個什麼“融冰之旅”,聽起來好像十分不靠譜的樣子……不過,爲了安妮的終身大事,她還是半自願的加入了這個計劃……
城南別墅內,正在澆花的華琳琳聽到電話鈴響,脣邊不禁浮現微笑——是慕琛要過來看望她和寶寶了嗎?
算起來,她已經好幾天沒有見到他了呢。
也不知道寧晚晴這個狐狸精用什麼辦法纏着他這麼緊,她這幾天每次給他打電話,都在講了幾句之後被匆匆掛斷。
想到這裡,心裡又有些煩躁,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儘快的藉助歐陽羿天的力量把寧晚晴從歐陽慕琛身邊趕走。
她握了握拳,在拿起電話的那一瞬,心臟猛地急速跳躍起來。
是歐陽羿天。
她一面需要他的幫助,一面卻又不可避免的害怕他。
這麼心狠手辣的男人,又要她對慕琛做什麼壞事了嗎?
還是說……上次被她換掉的那張卡,已經對慕琛造成了不利的影響……
她不敢再往下想下去。
伸手按下接聽鍵,用上最柔美的嗓音:“歐陽伯伯,您好。”
“誰是你顧伯伯?”那邊歐陽羿天冷哼一聲,“華琳琳,你這個沒用的女人,我讓你做的事,你居然到現在還沒做好!”
華琳琳驚訝萬分的說:“我明明早就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去做了……”
“事到如今,你還敢騙我?!”歐陽羿天聲音中透着一股狠戾,“我的監聽設備到現在沒有傳來過任何訊息!華琳琳,我真是低估了你,沒想到,你居然敢爲了那小子背叛我。”
“不……您聽我解釋,我真的趁他不注意時換了那張卡,我……”華琳琳猛然頓住,她忽然意識到一件事,如果她真的換了卡,卻沒有起到任何作用,那是不是代表,其實歐陽慕琛早就看穿了她?
不不……她後退一步,脫力的癱坐在身後的沙發上。
“華琳琳,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要是再做不好,可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是……”華琳琳虛弱的應道,“我……我一定會盡心盡力的爲您辦事……”
事已至此,已經由不得她退出。華琳琳絕望的想。
比起歐陽慕琛,她更害怕的到底還是歐陽羿天。她跟了他這麼多年,對他並非一點都不瞭解,歐陽慕琛,其實遠沒有人們想象的那麼陰狠。至少比起他父親來,他要心軟很多倍。
如果他真的發現了她所做的一切,最壞的結果是,他從此不再見她。但是如果她不按照歐陽羿天所說的說,那麼只有一個下場,那就是死。
我不要死……華琳琳仰躺在沙發上,撫摸着自己的肚皮想。哪怕沒有愛情,至少,我要權勢、地位、和黑家女主人的名分。
我一定要贏過寧晚晴。
我一定要親自,將她踩在腳底下。
華琳琳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深紅妖冶的脣角上揚,漸漸挑起一個詭秘的笑容。
山腳下,四個大人和一羣孩子正在準備午餐。
“九兒,你確定餃子真的是這樣煮的嗎?”寧晚晴憂心忡忡的看着九兒將白胖胖的餃子倒入鍋中。
“不是這樣煮,那要怎麼煮?”九兒挑眉看着她,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乾淨的水、一勺鹽、一點蔥花,然後把餃子倒進去——難道這樣不對嗎?”
“也許是這樣沒錯……可是,我總覺得好像哪裡不對。”寧晚晴皺着眉說。
九兒看着寧晚晴這幅傻乎乎的模樣,忍不住伸手去揉她的頭髮:“放心啦,我保證待會兒大家可以吃到香噴噴的餃子。”
寧晚晴猝不及防被九兒摸-到頭,感覺有些怪異,好像潛意識裡,這個動作只屬於歐陽慕琛一個人,換成別人,就算是性格可愛長相秀美的九兒,也萬分的不習慣。
想到歐陽慕琛,她心裡又空落落的,他臨走之前的那些話還在耳邊迴響,他那麼生氣的質問她爲什麼騙她,難道,他真的誤會了她和九兒?
寧晚晴下意識的環顧四周,明明是偏僻的山野,卻總懷疑有歐陽慕琛的人在某個看不見的角落裡觀察着她的一舉一動。
“晚晴,你在看什麼?”九兒好奇的問。
“沒什麼。”寧晚晴回過頭來。忍不住笑自己,既然是跟蹤,那麼一定不會被自己發現,況且,就算髮現了她又能怎樣?
因爲他要監視她,所以她就必須要“做賊心虛”嗎?
爲什麼他不肯相信,她愛的人,自始至終,永遠都只會是他。
歐陽慕琛坐在書房內,看着電腦上剛剛發過來的幾張照片。
照片內,寧晚晴笑的很美。
她那雙小鹿一樣清澈圓眼睛微微眯起來,形成一個半月的形狀,而她面前的那個男人,正一臉寵溺的望着她。
藍天白雲,碧綠的山坡,一對俊男美女,他們面前,是一座臨時搭建的鍋竈。如果說這不是一對戀人,又有誰會相信?
他靜靜的審視着他們。很久很久,都沒有挪動過自己的眼睛。
他伸出手,隔着一層冰冷的屏幕,輕輕的撫摸她的臉頰。
陽光下,她的臉龐潔白如玉,泛着一抹健康的紅-潤。她嘴邊噙着的那一絲笑容是那麼的輕鬆愜意,而她望着那個男人的眼神,又是那樣的信任。
這樣充滿少女氣息的寧晚晴,於他來說,已經十分陌生。他現在最常見到的她,是蒼白的、呆滯的,帶着數不盡的幽怨與忿恨的。
她一直在怨他。那股怨憤像一層黑雲籠罩在她臉上,使她顯得陰鬱、不安。
這一點,或許連她自己都沒發現吧。
又有哪個妻子,能夠容忍自己的丈夫在外面養着一個女人,和一個即將出生的孩子呢?
是他太迫切的想要她接受那個孩子。他總是自以爲是的以爲,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可是,他的妻子,並不是一個如她外表那般溫順的女人。
既然他可以,那麼她爲什麼不可以?
她怨恨他,報復他,所以,她也在外面有了一個全心愛護她的男人。
他們一樣的年輕、朝氣蓬勃、充滿活力,他們多麼般配。
歐陽慕琛靜靜坐在那裡,感覺胸口傳來一陣又一陣的銳痛。
他一動不動,像一截枯朽的木頭一樣,沉默的看着他們。
過了不知道多久,他伸手從抽屜裡摸出打火機,點燃了一支雪茄。
“叮——”又是一張照片傳來。
這一次,那個小女人低着頭,微微嘟着嘴,有點稚氣的瞪圓眼睛,而那個男人,正溫柔的伸手揉着她漆黑如墨的長髮。
淡藍色的煙霧中,歐陽慕琛猛然彎下腰,劇烈的咳嗽起來。
這時,擱在桌子上的手機嗡嗡震動起來。歐陽慕琛一面咳嗽着,一面顫抖着伸出手,將震動不停的手機握在手中。
是謝堯。
那一瞬間,他心裡,究竟在隱隱期待什麼?
電話接通,那頭傳來謝堯的聲音:“怎麼樣,跟你老婆道歉了嗎?”
歐陽慕琛沒有說話,掩着脣竭力的抑制住咳嗽。謝堯說的沒錯,他的肺部確實出了毛病,而且今後,會愈來愈嚴重。
“說話!歐陽慕琛,早上是誰信誓旦旦的,說一定負荊請罪來着?”謝堯聲音嚴肅的說,“你該不會是反悔了吧?君子一言快馬一鞭,你要真是說話不算話,可別怪我謝堯今後瞧不起你!”
歐陽慕琛無聲的笑了起來:“我沒有反悔……”
“那是怎麼回事?歐陽慕琛,你這個語氣……好像有點兒不大對勁啊?”謝堯納悶的說,“難道你家美嬌-娘不肯搭理你?那也不會啊,據我所知,你們家那位可是真正的柔情似水啊。”
“柔情似水?”歐陽慕琛微笑,“對,她就是這樣……”
“歐陽慕琛,你怎麼了?”
“沒事兒,”歐陽慕琛倦倦的說,“她出去了,還沒回來。老謝,我有點累,想睡一會兒。”
“哎!你……”謝堯話音未落,便只聽見一片忙音。
寧晚晴和九兒兩人煮餃子,安妮和譚輕月帶着一羣孩子去釣魚,不知道安妮用了什麼方法,兩人回來時,譚輕月雖然還是一臉的不耐煩,但仔細看,脣邊竟然帶着淡淡的笑意。
這可真是稀奇,寧晚晴驚訝極了,看來九兒故意支走他們兩個人果然是有效果的。只有兩人同心協力去做一件事,才能產生互相依賴互相支持的感情啊。
其實寧晚晴不知道的是,九兒這個“融冰”計劃,可不單單是撮合安妮和阿月那麼簡單。
一石二鳥、一箭雙鵰,不是嗎?九兒美滋滋的翹-起嘴角,完全已經沉浸在他和九兒各自抱得美人歸的美好想象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