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晚晴怔怔的點頭,心中卻有種說不出的彆扭。歐陽慕琛反常的態度不僅沒有令她緊繃的神經鬆懈下來,反而使她產生一種如墜雲霧中的迷惑與慌亂。
“試試看啊。”歐陽慕琛滿眼期待的看着她,她在他的帶有壓迫性的注視下,油然而生一股疲倦,微垂着眼睛意興闌珊的輸入那一串數字。
手機果然順利的解鎖,映入眼簾的是兩人結婚當天交換戒指的那一幕——原來歐陽慕琛竟用它做了屏保。寧晚晴看着照片上的兩個人,年輕單純、化了新娘妝的她與風華正茂、穿着黑色禮服的他站在一起,真正珠聯璧合的一對兒。那時候他們的笑容是真的,濃情蜜-意也是真的,她光是看着照片都忍不住嘴角上-翹。可是如果這些都是真的,那華琳琳和她肚子裡的孩子難道就是假的嗎?
她慢慢的放下手機,轉過頭,歐陽慕琛安靜的微笑着,無限溫柔的模樣。
“怎麼不看了,”他說,“不想知道你老公藏了多少小秘密麼?”
她搖頭,低聲道:“不看了。”
歐陽慕琛笑了笑,說:“不看也罷。”
寧晚晴直起身來:“你頭髮還溼着,我去拿吹風來給你吹頭髮。”
“好。”歐陽慕琛躺下來,長-腿懶洋洋的擱在沙發上。
寧晚晴拿了吹風機來,在歐陽慕琛身側蹲下來,伸手撥-弄着他的頭髮,讓水珠一粒粒風乾。暖風吹在歐陽慕琛臉上,他十分愜意的眯起眼睛:“還是老婆對我最好。”
寧晚晴抿了抿嘴脣,沒有接話。歐陽慕琛也不以爲意,仍然一臉輕鬆,似乎心情很不錯的模樣:“你剛纔去姥爺那裡找我了?”
“恩,”寧晚晴點點頭,說,“可是我到的時候你已經不在了。路上也沒碰見你……你去哪裡了?”
“我一個人在園子裡走了走,走着走着,就去了藏書閣,”歐陽慕琛微微闔目,聲調柔軟的輕嘆,“故地重遊,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呵呵,”寧晚晴忍不住笑了笑,不由自主的就鬆了口氣,“秉燭夜遊,你倒真是好興致。”
“不過也算不虛此行,”歐陽慕琛微微彎起脣角,“沒想到那裡至今還保存着老婆你的大作,我可真是大飽眼福。”
寧晚晴手中動作一頓,想到年少時趁着學畫之便偷偷畫了不少歐陽慕琛的小像藏在國畫冊子裡,原以爲早就遺失了,沒想到竟悉數被姥爺收了起來,也不知裡面的秘密被人發現沒有……
“老婆,你臉紅什麼?”彷彿有所察覺似的,歐陽慕琛伸手握住寧晚晴的手指調笑道。
“哪兒有,”寧晚晴慌忙掩飾,“快別亂動,頭髮絞進去就不好了。”
歐陽慕琛乖乖躺好,脣角依然噙笑,一貫蒼白的臉色在薰然暖風中微微泛出些血色。整個人看起來親切可愛許多。
寧晚晴放下吹風,他的頭髮已經完全乾了,摸上去細細軟軟的,手-感十分誘人,忍不住又多揉了幾把。歐陽慕琛忽然抓-住她的手指說,“淘氣,不知道男人的頭不許亂-摸的嗎?”
“知道,”寧晚晴說,“可你是我老公。”這話一出口,她自己心裡都是一驚。有多久沒有像這樣和歐陽慕琛開玩笑了?他們自結婚之後,一直聚少離多,十天半個月也講不上幾句話,即便在一起也彷彿總隔着一層什麼,早已不復幼時親密。寧晚晴有時候覺得,她是生活在回憶裡,愛着過去的那個歐陽慕琛,現在的這個他,離得她太遠太遠。
“說得好,我是你老公,”歐陽慕琛微微揚起眉毛,眼神亮亮的,十分惑人,“所以你爲什麼不試試別的地方?或許手-感更好呢。”
“別的地方?”寧晚晴稍稍一想臉就紅了,歐陽慕琛拉着她的手放到自己臉上:“這裡怎麼樣?”指尖剛剛傳來光滑溫熱的觸感,緊接着又被拉到脣邊,“這裡呢?”他輕輕吻住她的手指。
寧晚晴埋頭不語,耳邊聽到歐陽慕琛促狹的笑聲:“或許,你在期待別的什麼地方?”
他驀地將她扯入懷中,使她緊緊的靠在他的胸膛上。猝不及防中她的脣落在了他的頸項。一股屬於男人的清香從他裸-露的小麥色皮膚上傳來,令她感到一陣眩暈。
次日,兩人一直睡到日上三竿。寧晚晴早就醒了,只是不願意動彈,歐陽慕琛一隻手給她做枕頭,一隻手擁着她躺在被子裡,睡得彷彿一位大號嬰兒。
太陽透過窗格暖融融的曬在身上,外面傳來一些鳥雀的歡聲,空氣裡脈脈浮動着百合的馨香。一切美好的像夢一樣。
寧晚晴伸出手,輕輕捏了下歐陽慕琛的臉頰,他也只不過是微皺了下眉毛。又用指尖去撥-弄他長長的眼睫,去刮他的鼻子……這下子終於煩不勝煩了,一把抓過她的小爪子放到胸口,嘴裡嘟囔着:“老實點兒。”
他這是把她當成誰了呢?寧晚晴忍不住想。看着眼前這張臉,心裡又愛又恨,愛的時候想緊緊抓在懷裡不撒手,恨得時候呢……她幾乎想要化成烈火和他一同燃盡。
不,寧晚晴,這太瘋狂了。她在心裡告誡自己。“人活一世,哪能半點委屈都不受呢”,姥爺說的對,她應該體諒他、寬恕他,呵。
“在想什麼?”歐陽慕琛張開眼睛。原來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醒了。
“沒什麼,”寧晚晴回過神來,“早餐想吃什麼?”
“吃你。”歐陽慕琛眯了眯眼睛,表情很是認真嚴肅。
“……我又不好吃。”寧晚晴垂下眼睛。下巴蒙在被子裡,只露出一小片光潔的臉頰。歐陽慕琛把被子往下拉了拉,使寧晚晴白-嫩的香-肩暴露在空氣中。寧晚晴細聲細氣的“呀”了一下,連忙把被子往上面扯,歐陽慕琛貓捉老鼠般陪她玩了幾次,趁她不注意猛的把被子掀開——
兩具身軀徹底暴露在豐盛的陽光底下,寧晚晴驚叫一聲捂住臉頰。
歐陽慕琛不懷好意的笑起來:“光捂臉有什麼用?”揚手在她又白又翹的臀-部拍了一下,清脆的響聲在一片鳥語花香的氛圍中尤爲格格不入,寧晚晴羞憤欲死,恨不得將自己團成一顆捲心菜。
“別玩了,把被子給我……”一面求饒一面趴在牀-上找衣服,放眼望去地板上衣服丟了一路,偏偏Bra和內-褲都杳如黃鶴,不知道飛去了世上的哪個角落。
一不小心瞟到某物,小傢伙在陽光中傲-然-挺-立,卓爾不凡的身姿令寧晚晴倒抽一口冷氣。
昨晚的瘋狂歷歷在目,她可沒勇氣再來一次……
“老公,我們起牀吧,別玩了,好不好?”她晚晴可憐的哀求道。
歐陽慕琛的頭髮翹的亂七八糟,高大健美的身軀上一-絲-不-掛,卻依然老神在在:“不好,除非……”
“除非什麼?”寧晚晴急忙問。
“親一下先。”歐陽慕琛把臉湊過來,閉着眼滿懷期待的微微撅起嘴脣——常年面癱的歐陽會長難得賣一次萌,那模樣可笑又可愛,一瞬間寧晚晴覺得自己心都要化了。
兩個人一直鬧到中午才下牀,寧晚晴沐浴的時候,歐陽慕琛親自下廚做了兩菜一湯,結果等到寧晚晴收拾停當,歐陽慕琛又臨時接了個電話匆匆出門去了。
寧晚晴被歐陽慕琛折騰了一個晚上加一個上午,這會兒腿軟腳軟,心率也有些不齊,坐在椅子上半天緩不過來。
這時不知道從哪裡跑進來一隻胖嘟嘟的蘇格蘭摺耳貓,大約是聞見了桌子上傳來的香氣,東嗅嗅西嗅嗅,最後停在了寧晚晴面前,撓着桌子腿-兒可憐巴巴的“咪呀”個不停。
“小胖球兒,你餓啦?”寧晚晴低頭看着它,它昂着大腦袋,瞪着圓溜溜的眼睛也看着她。
“咪呀。”小胖球兒討好的衝她甩了甩尾巴。
“好吧,讓給你了,小胖子。”寧晚晴彎腰把它抱起來放到桌上,小傢伙愉悅的在寧晚晴手背上蹭了蹭,轉身屁顛兒屁顛兒的朝熱氣騰騰的蔘湯奔去。
這貓兒活靈活現的樣子彷彿一位貪吃好動的嬰孩,寧晚晴看着看着,心裡禁不住就動了念頭。
姥爺和姥姥雖然沒有明着催她,但老人家一旦上了年紀,都有着一個共同的企盼,那就是家裡能夠再添新丁。寧晚晴與歐陽慕琛結婚已近一年,兩人並沒有採取任何的避-孕措施,但寧晚晴卻至少沒有懷-孕的跡象。
她先前怕痛,現在稍微好了些,甚至漸漸的也開始享受房-事帶來的快-感。如此一來,便更加迫切的渴望受-孕,然後生下一個像小歐陽慕琛一樣雪白可愛的嬰孩。
說來好笑,寧晚晴六七歲起就開始幻想自己和歐陽慕琛結婚生子,並不是因爲她早熟,而是寧行雅從小就告訴她哥哥長大後一定會娶她,而她也必須嫁給哥哥,在寧晚晴幼小的心靈中,她甚至曾一度認爲世界上所有的兄妹都會結婚。
抱着這種堅定不移的信念,她自小就有一種強烈的歸屬感,把自己當成“哥哥”的人,對歐陽慕琛以外的雄性動物絕不多看一眼。那時候她對歐陽慕琛也有着一種特別執着的佔有慾,看到他對別的小女孩笑一笑心裡都會沮喪半天。但她並沒有從中學會嫉妒,因爲所有的“障礙物”都被她的養母寧行雅不動聲色的清除了——每當歐陽慕琛對其他的女孩表示出一丁點兒興趣,過後不久這個女孩就必定會神不知鬼不覺的消失在他的生活中。
歐陽慕琛起初還會問一問,後來便習以爲常。也只有寧晚晴會相信寧行雅那些諸如“她父親工作調動”、“她換學校了”、“她出國了”之類的謊話。
因爲寧行雅強勢的、不容拒絕的庇護,寧晚晴最終在她的羽翼下成長爲一個善良中帶着絲軟弱的女孩。
寧行雅比任何人都更期盼寧晚晴與歐陽慕琛兩人的孩子降臨,但世事難料,等不及兩人結婚,她就因意外溘然長逝。
歐陽慕琛的父親歐陽羿天與寧行雅向來感情不睦,自婚後即分居,至寧行雅辭世時約有二十年之久。歐陽慕琛對這個一年最多見一兩次面的父親並沒有多少感情,但寧行雅去世後,當時只有16歲的歐陽慕琛不得不帶着13歲的寧晚晴回到歐陽家宅院。
歐陽羿天除寧行雅外尚有三房年輕貌美的太太,三個女人個個都比歐陽慕琛大不了幾歲,整天爭風吃醋鬧的雞犬不寧,然而自歐陽慕琛與寧晚晴歸來後開始一致對外,明裡暗裡的欺侮這對寧行雅留下的小兄妹。歐陽慕琛一個人吃了多少苦、擋了多少明槍暗箭,寧晚晴永遠想象不到,因爲即便是在這樣的環境下,她依然被牢牢守護着,保持了最初的單純。
14歲時,她被歐陽慕琛送出了國。她永遠記得那一天,空中飄着綿綿的細雨,溼冷的空氣中,身形單薄的少年脫下外套裹住瘦小的她,蒼白着嘴脣在她額上印下冰涼的一吻:“晚晴,快點長大吧,等你回來的時候,哥哥娶你。”
“哥,你等我,等我回來了,我給你生個……恩。”她低頭紅了臉,“大胖小子”這四個字在腦袋裡晃來晃去,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呵……傻妞兒,”少年寵溺的揉了揉她的腦袋,“快走吧,飛機就要起飛了。”
“恩,”她低着頭,戀戀不捨的拉着他的手不放,“哥……”
“恩?”他伸手撥了撥她額前的碎髮,有些無奈的笑道,“又要撒嬌耍賴了是不是。”
“哥……”她搖搖頭,聲音裡帶了一點點哭意。
“噓……”他伸出手指放在脣前,“不準哭。”
她乖乖的不哭,只是沉默的看了他很久很久,直到機場廣播裡開始催促,終於鬆開他的手倒退着往前走去。
她緊緊盯住他蒼白的、疲倦的、消瘦的面龐,連一秒鐘都不忍錯過。
他站在那裡有點憂傷的笑着,她心裡覺得很難受很難受,卻不知道原因,只是模模糊糊的感覺即將永遠的失去他。
漸漸地她快要看不見他了,她忽然淚如泉-涌,將雙手圈在嘴邊大聲的朝他喊:“哥,我愛你!”
所有的人都停下腳步,驚訝的看着這個滿臉淚水的女孩。而她不管不顧的站在原地,遠遠的注視着那個身材高挑、神情寂寞的少年。
“乖,”他微微揚起脣角,“我也愛你。”
他的聲音很低很低,但隔着嘈雜的人羣,卻奇蹟般的傳入了她的耳際。
這是寧晚晴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刻,在歐陽慕琛說愛她的那個瞬間,她堅信自己擁有了全世界。
此後不論斗轉星移世事變遷,她都無怨無悔的深愛着他。即便是華琳琳的出現也無法改變這一點。因爲在她心裡,她與歐陽慕琛在一起會是一生一世。
“毛團兒,毛團兒,你躲哪兒去啦,毛團兒?”女子嬌俏的聲音打斷了寧晚晴的回憶。
“是藍玥嗎?”她揚聲道。
“姐,是我,”表姑寧行雲的女兒藍玥穿着一襲藕色長裙笑盈盈的站在窗外,“看見我的貓了嗎?白色的蘇格蘭折耳,胖的跟頭小豬似得……”
“是它吧?”寧晚晴指着桌子上吃的正歡的胖貓。
“就是它!”藍玥只看了個一眼就從窗前消失,兩秒鐘後她推開門嫋嫋娜娜的走了進來。並不去管毛球兒,徑自在桌子旁坐下來,四下裡看了看,“慕琛哥哥不在嗎?”
“剛剛出去了,”寧晚晴看着藍玥,剛滿二十歲的她愈發/漂亮了,琉璃色的眼珠子,玫瑰花一般的嘴脣,配上雪白的瓜子臉和尖下巴,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小-美人兒,“今天沒去上課嗎?”她在附近的一所大學唸書,讀的是服裝設計。因爲離得近,所以乾脆住在這裡,其母寧行雲離異多年,繼承了先夫的大筆遺產,坐擁豪宅無數,偏偏對馥清園情有獨鍾,有事無事的便來陪同女兒住上一陣。
“沒有,”藍玥笑道,“都大三的人了,誰還成天往學校跑,”伸出蔥白手指撫着胖貓的毛,“姐,我媽媽在同姥姥打麻將,你去不去?”
寧晚晴搖搖頭:“我有點兒不舒服,不去了。”
“需不需要叫醫生來?”
“不用了,老-毛病,歇一會兒就好。”
“慕琛哥哥也真是的,怎麼丟下晴姐你一個人呢?虧得姥姥特意吩咐不準有人來叨擾你們。大家都以爲你們在過着二人世界呢,誰知竟……”
“小玥,你慕琛哥哥忙的那些事情,可遠比我來的重要。”寧晚晴淡笑道。
藍玥笑了笑,似不以爲然,她正是意氣飛揚的年紀,成日裡被男性捧在手心,自然容不得半點忽視。她伸出手臂將肚皮滾-圓的毛團兒摟進懷裡,一手撫着貓兒頭頂。半透明的薄紗長袖沿小臂滑落,露出潔白皓腕與腕上綠瑩瑩的玉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