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必要的條件
蕭正南說,“不瞞你說,你剛剛說的那個故事我也聽說過。不過我聽到的版本比你豐富的很多。我的版本是,一個明明對家人做了負心事的負心漢,卻還可笑而拼命的維持着自己好爸爸好丈夫的角色,讓所有的罵名都那個懷孕的女人一個人承擔,站在原配那邊說了那麼一大堆像忠犬一樣表明決心的狠話也就罷了,還用錢來侮辱她,甚至一個未出世的無辜的孩子,儼然已經成爲了他的心腹大患。我不否認這件事那個女人也有她自己的錯和手段,但是這種事一個巴掌拍不響,如果真能一下子暈過去什麼都不知道,不能盡人事,什麼知覺都沒有的話,那個女人又怎麼會懷孕?”
餘非沒法否認蕭正南說的這些,她知道雖然她希望能夠放下仇恨,但是這效果似乎微乎其微。他在說起時甚至臉上的表情一直都是淡漠的,除了眼底的暗沉和冷岑,幾乎不見任何一絲咬牙切齒的恨意!
因爲這些恨已經不能再被凝聚起來,而已經揉散化在他的骨髓裡了。
這樣一個人,這樣一個從小和她一起長大,身上卻揹負着沉重故事的人,她到底該做些什麼?
他說的有一樣的確沒有說錯,她是受害者而不是施害者,因爲沒恨過,因爲沒有人對不起她,對不起她的家人過,也沒有人從小就把罪惡的種子埋進她的身體裡,甚至當她從蘇顏顏的口中得知她的母親是怎樣一個惡毒的人時,因爲對蘇姨的印象並不深,甚至交流也很少的她並沒有太多的感覺。所以對她做的事她除了從別人口中得知時的震驚和難以置信,並沒有其它過多的感觸。
然對於從小耳濡目染母親苦楚的蕭正南而言……她只能說,有毒的培養液,只能培養出罪惡的花。
蕭正南接着道,“你以爲那個孩子對於那個男人的恨意就只有他爲了維護自己的家庭而不承認他這件事這麼簡單的麼?那種表面上假仁假義,實則背地裡卻手段惡毒的人,在那個女人離開後,爲了不讓她糾纏他,他甚至讓她的父母雙雙死在一場車禍中!若不是那個女人跑的及時,只怕連她和她肚子裡的孩子也不保!這就是她曾經愛過的那個男人!這不是惡魔是什麼?是要有多恨一個人,多怕一個人阻礙自己的前途才能做出的這麼喪心病狂的事來!難道他就不怕遭報應麼?或者說,也許他根本沒有想到,自己當年沒有完全拆除的那個炸彈現在纔是真正引爆炸點。”
“不會的!江爸不是你說的這種人!”餘非驀地站起身來!一雙眼睛緊緊的盯着眼前的蕭正南。
是的,若要論誰能沉得住氣,她絕對不是好對手。只是她可以接受他剛剛在說着這些事時就像說着別人的事一樣淡然,平靜,卻不能接受他說江爸居然是這種人!
蕭正南擡頭看向餘非,“你很瞭解他麼?或者說,是身爲江家的人所以纔會不論任何原因都站在江家的角度說話嗎?”
說到這,蕭正南微微一笑,是的,他居然笑了!
“餘非,你越來越像一個合格的江太太了。”
餘非沒有心情和他說這些,她緊皺着眉頭的俯身對蕭正南說,“蕭正南你聽我說,我覺得這件事一定有誤會,你應該把當年的事經過詳細的調查,而不能只聽你媽媽告訴你的,就認爲她說的話一定就都是真相,說不定有些只是她因爲仇恨而故意那樣說給你的,就是希望你也變得充滿了仇恨,當然我不是說容阿姨的不是,她是一個很溫柔,卻很堅強的人,從小我就很喜歡她,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被仇恨矇蔽了雙眼,做出讓自己後悔終生的事來……容琛。”
若說蕭正南就連讓說起自己這段埋藏至今的往事都能保持面無表情的冷淡,可是在聽到餘非叫他以前那個名字的時候,那雙深邃的眸子還是微微收縮了一下。
餘非一直覺得,容琛這個名字既代表了過去的那段孩童時美好的時光,也同樣代表了一段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無法忘記和釋懷的過往。他雖然一直叫着蕭正南,可是他骨子裡‘容琛’這個名字從來都沒有改變過。她真的不相信,這個名字帶給他的除了是仇恨,一點可值得懷念的美好都沒有。
然,他那短暫的情緒維持了不過只維持了一瞬瞬,眼裡的火焰就熄滅了,“餘非,你還太單純了。單純的只聽過‘知人知面不知心’這句話,卻沒有理解它真正的意義。你以爲江起良是個什麼樣的人?他要真是個面慈心善的主兒,又怎麼可能建得起恆久集團?怎麼可能讓江家有事實近日的成就?就像很多社會陰暗的面,不是你沒發現,你沒遇到就不存在。當年那件事就算不是他做的也和李珈萱脫不了干係!那些豪門太太不就喜歡玩這種把戲麼,當着老公的面一副不計較的樣子,實則背後陰毒的手段一堆!不過你說對了,我是叫容琛,也一直都沒有忘記過這個姓。”
當年他媽媽帶着他一個人含辛茹苦的生活時,遇見了她曾經的同學,也就是蕭厲年,後來他才知道原來這蕭厲年當時上學的時候就很喜歡他媽媽容薇,只不過他媽心裡只有江起良,後來想不到就算是多年後再見蕭厲年也忘不了他母親,並且在看到他們的處境後承諾給他們最好的生活。可是,他母親卻拒絕了這個要求。依然選擇一個人辛苦,當時他還不明白這是爲什麼,難道僅僅就爲了拒絕一個傾慕自己的對象?可是現實的壓力難道不應該比骨氣讓人更先低頭麼?更何況那個時候他還要讀書,可是她就是拒絕,甚至因爲沒有錢負擔學費還讓他暫時休學了一年。
再後來,她身體終於開始呈明顯的每況愈下時她才告訴他,原來她已經是肺癌晚期了。半年前就知道了,因爲是晚期所以半點打算治的打算都沒有。這樣的話至少可以爲這個家省點錢。當時他纔不會只有十幾歲,怎麼可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母親不治身亡在家裡?於是他私自跑出去找了蕭厲年,求他救救他的母親,他不敢去蕭家找他,怕給蕭家造成不好的影響,就在華億天門口等他。那天下着很大的雨,他站在雨裡一等就是三個小時……
蕭厲年知道情況後立刻把容薇送進了醫院,當時醫生卻說她沒幾天時間了……他不是沒怨過,沒恨過,他爲什麼沒有爸爸,在他和他媽最艱難的時候他到底在哪,爲什麼不來找他們!爲什麼他媽可以自私到寧可不讓他上學,寧可不給自己治病的多活點時間也不願意接受蕭厲年的幫助,後來他終於明白了。
他媽告訴他,她不是不願意接受蕭厲年的幫助,而是不能。因爲當你的要求多了,別人就有可選擇的餘地,所以她從不提要求,哪怕再苦再難,爲的就是給他留一條路,那條路就是她用生命的代價和所有的尊嚴,唯一求他蕭厲年一次,請他照顧她的兒子。
這個女人是極聰明的,她雖然不確定這個對她一直有着純真美好感情和幻想的男人願意給她提供任何物質上的幫助,卻不見得願不願幫她負擔起照顧兒子的責任,不過她用生命做賭注,若是他同意便最好,若是他不同意,若是他對她還有那麼一點點未了的感情,那麼他的不幫肯定會讓他夜不能寐。她唯一求他的一件事,若是打不成心願,只怕受了一輩子苦的她在天之靈都無法得到安息。她生命可以不要,兒子可以不上學,但是事情可大可小,這是事關他一輩子的事。
其實他並不是從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世,甚至說在他媽還活着的時候從來沒跟他提過江家半個字。可以說是在他媽告訴他這一切真相的時候,再苦再難,他也過了十幾年的快樂時光。
猶記得當時他媽在病牀上一字一句的告訴他,他爸爸是誰,他們江家的人是怎麼讓她受的屈辱,他一定要幫她把所有的屈辱都跟江家討回來!而蕭家就是他最好的跳板和平臺,若是蕭正南願意幫助他栽培他,那麼他一定要藉助他的力量做到最好最強大的自己,這樣纔有資格日後去報仇!若是蕭厲年在於輿`論的壓力不願意幫助他的話,那麼她希望他這輩子過好自己的生活就好,當她一切都沒有說過,這仇恨就讓她帶到天上去吧。
蕭正南明白,他媽不是不想報仇,而是覺得他若是沒有靠着蕭家的話是根本沒資格和江家鎖抗衡的。可是她卻不知道,當她告訴他這些後,還讓他怎麼當作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他蕭正南是個什麼樣的人?他不嫌過程之漫長,之等到,別說是十年二十年,就算是三十四十年,他也不會放棄!他怎麼可以允許那個男人頂着衆人仰慕的光環,一家四口盡顯天倫之樂,而他們卻像老鼠一樣不但要東躲西臧還要有上頓沒下頓的,除了只能解決最基本的溫飽,甚至連學都上不起!
不過也許他媽都沒有想到,那個叫蕭厲年的男人不但願意負擔起他日後的生活,更把他帶回蕭家認作乾兒子。絲毫不介意外界說什麼傳什麼,也不介意讓蕭太太誤以爲他是蕭厲年在外面的野種,固執的讓他把他送回去,後來直到蕭厲年甩給她一份毫無血緣關係的dna鑑定報告才善罷甘休。當然,不管怎麼說,不管蕭夫人的反應是什麼他都不會介意,畢竟當時他就像一條流浪狗一樣,蕭家願意收養他這就是他最大的福氣,他還記得當時蕭厲年拍着他的肩膀告訴他,“小琛,以後就把這當自己的家。”
他沒有感動,他只是記得感恩。其實對於那個時候的他來說,給不給他一個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需要吃飯,需要上學,需要活下去,因爲他要把自己盡最大的能力壯大起來,這樣才能讓他報仇!不管是江家的仇恨,還是蕭家的白眼,這所有對他來說都是一種鼓舞他的動力!這麼多年來他的忍辱負重,都是因爲他媽的那番話,她說,“容琛,如果蕭厲年願意安排你的人生,那麼你一定要處處聽他的話聽他的安排,哪怕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你也沒有說‘不’的權利,人只有強大起來的那天才能有掌握主動權的可能。”
他一直都記得,也一把這作爲是一種信仰來遵從。
蕭正南說話時的狀態,他的眼神讓餘非很明白,若是想要解救一箇中毒很深的人,僅僅只靠着她的幾句話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餘非暗暗咬脣,“蕭正南,有件事我一直想要問你。是不是如果不是江太太的話,你也不會接近我?你看似不經意,卻處心積慮接近我的目的,是不是……就是爲了報復江家?”
蕭正南看向餘非,“若是你認爲這就是我的計劃,是不是不管我怎麼解釋你都不會聽?”
餘非眼神頓時變得銳利萬分,“蕭正南,我知道你經歷了很多,也吃了很多苦,才讓你從原本那個正直善良的容琛變成現在的蕭正南,我不奢求你能說句實話,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被仇恨矇蔽了眼睛,聽不見你的真心話。你到底是想要一個玉石俱焚的結局,還是真正在嫉妒,在渴望一個家!”
蕭正南臉上的表情終於變得有些不耐,“餘非,有些事你不是當事人不會懂。自從我踏入社會,踏入這個圈子起我就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弱肉強食!如果你不想被別人吞噬的話,那麼你就讓自己變成最強的!這樣你就可以掌握主動權,不會被別人所操控,甚至是踩在腳底下!”
“我知道居安思危是好的,可是你已經很強了,不去吞噬別人就不錯了,誰會想要主動和蕭家的人過不去?掌握了主動權又怎麼樣呢?獨孤求敗的感覺就這麼高高在上麼?更何況,對方和你有着血脈關係的人,不是你的仇人!還有,若是按照你的理念來說,做錯事的人都要付出代價,你以爲爲什麼江爸看到你,知道你的身份後會想要補償你?是因爲他也會愧疚,也會自責,我看人不會錯,就算是蘇顏顏的背叛,我也知道她有她的痛苦和不甘,不管是江爸還是你,我都知道你們不是壞人,不是一個像所說的那麼背信棄義,無情無義,一個是趕盡殺絕,不擇手段。你們都是善良的人。”
餘非知道若是‘曉之以理’的話她肯定是說不過蕭正南的,畢竟他比她年長那麼多歲,知道的理也比她多,若是搬理的話她怎麼可能是他的對手?所以,那麼動之以情呢?
蕭正南說,“餘非,你不用勸我了,爲了你,很多事我可以變動,但是這件事沒有任何變通的餘地,雖然我不知道你是通過什麼渠道知道一些事的,但我只能告訴你,對不起,我不會放棄我的計劃,欠我的我一定要討回來。”
“既然這樣的話那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我只能說,欠你的一直在還你,若不是親情的話,你當這個世界上真有這麼傻的人可以明知道是陷阱而往裡跳的麼?若是心裡有,對方自然會記掛着補救,若是心裡根本沒有,能償給你的也不過只是條命罷了。”
餘非淡淡垂睫,同時拿出兩張百元紅鈔放在桌上後背起隨身帶着的包包,“還記得小的時候我說過麼?等我以後掙錢了一定要請你去吃好吃的,喝好喝的。不過今天我們應該都沒什麼胃口的吧,好吃的就不吃了。雖然這裡的東西也談不上好喝,但是這頓我來請。”
在餘非繞過桌子,轉身準備離開時,蕭正南突然叫住她——
“餘非!”
她沒有回頭,畢竟走出的並不遠,也足以能夠聽到他說的話。只是她已經見識過他已決的心意了,容不得任何人一絲一毫的更改,所以,她還能說什麼?他又還能說什麼?
就聽蕭正南在她身後說,“如果我說,我可以放棄打壓報復江家呢?”
餘非轉身挑眉,“條件是什麼?”
她不是傻子,自然在說這話的時候大概能猜到蕭正南的心思,而從他晦暗不明的眼神中,她甚至更確定了一點。
“條件是,你和江弈城離婚,我們結婚。”
蕭正南給人的印象向來是溫和儒雅的,那雙眼睛總是會帶着淺淺的,疏離客套的笑意,可是現在他的眼睛卻那樣直直的看着她,好像藏着銳利的匕首,又好像在絕境左右衡量做出的慎重決定,半絲開玩笑的意思都沒有。
她知道,她當然知道他的認真的。
蕭正南沒笑,餘非倒是笑了,“和江弈城離婚,和你結婚?這傳出去的話不就是往江家臉上甩耳光的事麼?這和你處心積慮,用盡手段的打壓江家又有什麼分別?其實你想要整江家真的不需要這樣,不需要把我作爲工具來讓江家蒙這個羞辱,江家就算是輸也會輸的有模有樣,不會輸不起到爲求生存,連自己的老婆可以都讓給別人。”
蕭正南臉色頓時難看幾分!“餘非你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因爲愛你!只要你和江弈城離婚,我願意帶着你離開z市,甚至離開國內都可以,我要的只是你!”
其實從他今天來赴約的時候,他就早該明白,她是唯一的缺口和弱點。若是她來找他,任由他鐵石心腸也沒有拒絕的餘地,畢竟,她是他一直想要的那個人。只要她點一下頭……他就願意……像她說的那樣,選擇一次自己想要過的生活,仇恨的現實面前,他願意屈從於現實的溫暖。
他的確故意不去找她,的確故意想要接近她,挑撥她和江家的關係,這些不良居心他承認,可是他也必須承認一點,他那一門心思想要報仇的心,因爲她的出現,因爲她的關係,正一點一滴的出現裂痕。暴露他的本心。那就是——
從小他就想要和她在一起了。從小他就想要長大後娶她了。卻想不到這個夢想一錯再錯,竟錯過了那麼久。現在他終於選擇給他自己一次機會,唯一的一次機會不再錯過她,只要她點個頭,他真的,就什麼都不要了。
餘非很認真的看着蕭正南,“其實有一點你的真的說對了,現在的我,不論對錯,不管江家到底有沒有做錯,我都是江家的人,立場自然會站在江家這一面上。所以,不管你怎麼打壓江家,我們都會奉陪到底!江家的是我的家,那裡面住着的都是我的家人,我可能爲了苟且偷生,爲了所謂的‘家庭和睦’就出賣我的家人麼?我可以爲江家的人犧牲奉獻,但絕不是憑藉着這種方式!更何況我現在懷着江家的孩子,骨肉相連,怎麼可能割捨?蕭正南你有幫別人養孩子的想法,我還沒那個打算呢。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像蕭厲年那麼無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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