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顏從ia出來的時候，記者已經被驅散。
恰好春日的陽光鋪撒下來，帶着一絲微燙的觸感，劃過枝頭新長出來的綠葉，落在身上。
春日，慵懶的季節。
停在停車位上的車還在原地，視線被玻璃阻斷，她不知道里面現在是怎麼的相處模式，但是出奇的，心底一片平靜，平淡的一絲波瀾都沒有。
這種久違了的安定，就像是很久很久以前，在沒有這些形成無數創口的過程，她和段尚燃之間剛剛開始的時候一模一樣。
頭頂的陽光正好，空其中的清新還算合適。
不遠處教堂的鐘聲敲響，在這個古老的街道上回蕩，寧靜安逸。
喻顏連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嘴角挑起的弧度。
她長舒口氣，打開車門，段尚燃與念念正在皮鬧的畫面有一瞬間的靜止，喻顏輕咳一聲，兩人迅速坐好。
“中午了，想吃什麼？”
總覺得有些不適應這樣太安靜的氛圍，喻顏開口。
念念一聽到吃的，頓時活躍起來，張嘴便要按照自己的口味報菜名，一道低沉的聲音忽然插進來。
“回家自己做。”
段尚燃淡淡的說着，一臉淡然的像剛纔那話不是他說的一般。
喻顏聞言眸光閃了閃：“抱歉，我不會做飯。”
“媽咪你撒謊……”
“念念，想吃糖醋排骨嗎?”
念念誠實的話被喻顏打斷，小孩子腦筋淺，轉不過彎，聽到自己愛吃食物頓時便改變隊伍，連連點頭：“想！”
“嗯，那今天就去吃糖醋排骨吧，我知道有一家意大利餐廳很不錯，姐夫你覺得如何？”
喻顏輕笑着看向段尚燃，後者面上沒有太多表情，只是微微點頭：“你都這麼說了，我還有選擇嗎？”
是錯覺？總覺得從這句話裡聽出極深的怨氣。
“姐夫要是不喜歡，我可以將這附近的餐廳介紹一遍給你，任你選擇。”
喻顏笑容款款，明豔動人。
段尚燃深深看了她一眼：“不用了。”
言下之意，他妥協。
這可真不像是他的性格，喻顏面上微笑，心中浮起一絲異樣。
實際上，她能察覺到段尚燃對她的試探，一次又一次。
但是她想不明白的是，就算他知道真相又如何？他在五年前那個時候，不是寧願毀掉公司也不願意相信她麼？
而事實上，他也確實賭對了。
他還不算完全糊塗，在簽約上動了手腳，將自己的立場轉變，一旦簽字，白瑞川便會被他反將一軍，如果當時他真的信了她的話，不簽約，纔是毀滅的開始。
他段尚燃確實有自負的資本，但是僅僅限於事業。
在感情上，用辛小落的話來說，他完全就是個人渣！
再者說，他們現在已經一刀兩斷，早已經在他當時選擇段晚晚，而放棄她和肚子裡的孩子時，他們之間，便已經完了。
他現在還在苦苦試探做什麼？因爲什麼？
愛？
“嗤——”
想到這個字眼，喻顏不禁笑出聲。
真是個可憐又可恨的理由。
段尚燃不動聲色的開車，聽到這聲極爲輕蔑的笑聲，下意識看過去，在目光觸及到她眼底的恨意時，握着方向盤的手一抖。
現在，他更加肯定她就是喻顏！
“媽咪，我要去羅莎阿姨的店裡！”
念念稚嫩的聲音將心思各異的兩人拉回現實，喻顏順着她的話看向窗外，一家名叫【一生】的店佇立在眼前。
車子幾乎是在念念話音落地後便停了下來，喻顏驚異的發現，段尚燃對念念寵溺的有些過分了。
從他見到這兩個孩子的時候，便一直對念念很是親近，念念自來熟，很快與他熟絡起來，以前沒在意，現在看來，他的行爲，更像是……
贖罪。
心口狠狠的一震，喻顏看着一直掛在段尚燃身上的念念，父女倆之間的互動極爲默契，比起那個時候的暖暖，他們更像是父女。
“怎麼了？”
走了一段路，發現喻顏沒跟上，段尚燃抱着念念轉身詢問。
喻顏回神，搖了搖頭，一路上心有餘悸。
對於‘親情’這一個詞語，她一直都很敏感，或許是因爲自己缺失，所以想盡可能的讓她的孩子不留遺憾，但他們終究還是缺了一個父親。
情況兜兜轉轉，竟和當初的暖暖一模一樣。
當時她也是因爲暖暖，才留在段尚燃身邊，難道說，她又要重蹈覆轍？
“你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段尚燃眉心微蹙，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樣，語氣中不難聽出擔憂。
喻顏擡眸，撞進他真摯的眼底，心中一顫，好不容易堆壘起來的心牆竟然生出一條裂縫。
垂在一旁的指甲狠狠陷阱掌心，尖銳的疼痛讓她頭腦有了一絲清醒。
不，絕對不能按照本來的軌跡走，一定是因爲他在身邊，纔會動搖，一定是這樣！
她抿了抿脣，敷衍的應了一聲，轉身匆忙走去洗手間的方向。
遠離了那有着他的味道的空氣，喻顏大口大口的呼吸，心中的煩悶一點一點散去，她才長舒一口氣。
看着鏡子裡的自己，沒什麼變化的面龐，只是那雙眸子裡，多的是創傷之後的堅強。
夠了，喻顏，你該親手斬斷這最後一絲聯繫了。
眼底的光束閃了閃，她從包裡拿出手機，撥通個號碼，那頭很快被接通。
“加快行動，我要明天看到效果。”
清淺的聲線像是被冰水浸染過一般，涼意刺骨。
電話那頭聞言沉沉的應了一聲：“是。”
得到迴應，喻顏才滿意的掛斷電話，一直居上不下的心也漸漸安定下來。
洗手間裡的燈光明亮，光線透過鏡面折射到她眼底，帶着寒氣傾瀉而出，她看着鏡子裡的人，微微眯眼。
時光是個殘忍的東西，它能剝奪一個人所有的心軟，剩下的，只有無盡的手段。
等着吧，段尚燃，你欠下的，終究是要還的。
……
回到餐廳的時候，喻顏目光在大廳裡快速的掃視一圈，接着迅速的鎖定方向，踩着優雅的步伐走過去。
與念念暖陽正在一個安靜的角落吃飯的段尚燃見她到來，舉起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喻顏發現，他手邊的酒瓶已經空了。
“回來了。”
還好，他還沒醉，知道和她打招呼。
喻顏面帶微笑的點頭：“菜都上齊了？那就吃飯吧。”
段尚燃不語，只是一個勁兒的灌酒，一杯接一杯，看的喻顏一陣皺眉。
剛剛還好好的，這是怎麼了？
“姐夫，你有心事？”她試探性的問。
段尚燃依舊不回答，完全視周圍人爲空氣，不停的喝酒。
喻顏碰了一鼻子灰，也不再管他，任由他像喝水一樣的喝酒。
念念暖陽一個沉浸美食，一個吃了幾口又拿出一本不知從哪兒拿來的書看的津津有味，完全沒工夫理會這邊的大人。
最後喻顏還是沒能看下去，一把奪過他手裡的酒杯，冷眼看着已經喝到醉眼迷濛的男人。
從ia恰好回來的羅莎見狀，一臉八卦的走來，上下看了一眼段尚燃，語氣一如既往的誇張：“哦天哪，這是你帶來送給我的禮物？中國男人都長這樣麼？那我是不是該考慮嫁到中國了？”
喻顏無奈的看着她中途湊來的一腳，揉了揉太陽穴道：“什麼禮物，一個定時炸彈罷了。”
羅莎別有深意的看着她：“也只有炸彈才能把你這石塊做成的心給炸開了。”
“對，所以現在沒心了。”喻顏順着她的話接口。
敏銳的嗅到這其中有故事，身爲娛樂圈的人，羅莎的眼睛很毒，只要有點八卦，她就能把人家祖墳都給挖出來，喻顏常常說她不去做記者，真是浪費。
火眼金睛如羅莎，這個時候聰明的對她擺擺手：“看看他都醉成這樣了，你趕緊將他送回去，孩子我幫你看，不然吐在我餐廳，我心疼我們家員工。”
她說着衝喻顏擠了擠眼，後者無奈的瞥她一眼，但羅莎說的也對。
醉成這樣，留着也只能添麻煩。
叫來幾個店裡員工幫忙將他弄上車，喻顏坐在駕駛座上，悵然的嘆了口氣，而後覺得好笑。
回到意大利僅僅兩天。
第一天她醉的不省人事，第二天就輪到段尚燃了。
中國有句老話說的真是一點不錯，風水輪流轉。
感情上，也是如此。
“不用躲着我，我知道你是她，你騙不了我的……”
安靜的車廂裡，段尚燃睡夢中的囈語突兀的響起。
喻顏嘲諷的笑了笑，聲音不自覺的便帶着怒火。
“你知道什麼，你什麼都不知道，我要害你你知道嗎？你永遠都那麼自負，五年前你栽在女人手上，五年後還是要栽在同一個地方，段尚燃，不管過去還是現在，你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這麼一通吼完之後，她又自嘲的輕笑。
真是瘋了，她在和一個醉鬼說什麼……
“我知道……”
車裡沉默良久，一句低啞的話緩緩響起，低沉的聲音裡哪還有半點醉意？分明清明的不得了！
喻顏頓時身子一僵，他沒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