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盒裡只剩下少半盒的煙,他吸完了最後一支,才起身走進浴室洗澡。隨後,浴室中傳出嘩啦啦的水聲。而水聲中又夾雜進一道嘈雜的手機鈴聲。是聶東晟放在牀頭櫃上的手機響了。
“幫我看一下誰打來的?”浴室的門欠開一條縫隙,聶東晟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
顧一念懶懶的把手臂從被子裡伸出來,動一下都是又酸又痛的,費了半天的力氣,纔夠到那隻手機,冰涼的金屬外殼把掌心間的一點點熱度都冷卻了。
聶東晟的手機沒有設置密碼,直接就可以查看。並不是來電,而是收到了一條短信息,發件人來自聶琛北。內容是:小jj罷工,每天在隧道最深處工作,必須把腦袋探進去,沒有法定節假日,工作環境潮溼陰暗,要帶塑料面具呼吸困難,總要被迫幹到嘔吐爲止攖。
三哥,今晚嘔吐幾次了?吐之前別忘了帶面罩,千萬別給自己惹麻煩。
……
聶東晟從浴室走出來的時候,只見顧一念的臉色不太好看,他問她是誰打來的電話,她也沒搭理他。
聶東晟腰間圍着條浴巾,一邊用乾毛巾擦着滴水的短髮,另一隻手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手機查看着,看完後又把手機放回到原處,俊臉上沒有絲毫情緒的波瀾,沒事兒人一樣償。
顧一念喜歡聶東晟身上那種深沉穩重的成熟男人氣質,但有時候也不免讓她覺得煩悶,他從不會把心思寫在臉上,連他的喜怒哀樂,顧一念都要靠猜的,這樣猜來猜去,有時候真的挺累。
她心裡憋着氣,沒理會他,裹着被子下牀,打算去浴室洗了澡好睡覺。只是兩隻腿還沒着地,人就被聶東晟摟住,重新圧在了牀上。
“聶東晟,你有完沒完了,你再碰我的話,我就告你強殲了!”顧一念以爲他還要再弄一次,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
聶東晟倒是沒惱,顧一念和他認識這麼久,似乎還真沒見他惱過。他修長的兩指輕捏起顧一念的下巴,剛毅的脣角反而勾起一抹略帶邪氣的笑容。
“多大的人了還說孩子氣的話,你聽說過這麼多次的強殲嗎?”
比口才顧一念自然說不過在談判場上無往不利的聶總裁,她瞪大了圓圓的眼睛看着他,氣鼓鼓的樣子。卻聽聶東晟用不急不緩的語氣說道:“氣什麼?該氣的人應該是我吧。你揹着我去和別的男人相親,還有理了?”
“人是顧一宸安排的,我事先也不清楚。何況,你也不是我什麼人,憑什麼管我。我也沒管過你和宋茜的事。”顧一念雖然解釋了,但語氣卻不算太好。
她和聶東晟之間原本也沒有承諾,他還有一個未婚妻的存在,顧一念從不問過,更沒向他提出過讓他與宋茜解除婚約的要求。
他們需要的時候各取所需,不需要的時候各自自由,不是挺好的嗎。何必給彼此套上枷鎖。
聶東晟管她越多,她想的也越多,一旦投入了過多的感情,只會讓自己越陷越深。到時,她只怕再也無法滿足於彼此的身體索取,她想要的是一個從裡到外,從身到心都只屬於她一個人的男人。
而聶東晟,他真的做得到嗎?!他的身邊到現在還拖着一個未婚妻,他又打算如何處理!
“如果你介意的只是宋茜,那你大可以放心,我會盡快處理好,不會讓她成爲我們之間的阻礙。”聶東晟波瀾不驚的深眸中,是一種近乎偏執的認真。一念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可以把他這句話理解爲是一種許諾。
她抿着脣不知該如何回答,聶東晟卻繼續說,“一念,這段時間我們在一起,你有沒有認真的想過我們之間的未來?”
顧一念表現出的漫不經心,總給聶東晟一種感覺,那就是她一直在和他混日子。而這當然不是他想要的,更不是他想給她的。
顧一念捲曲的長睫像蝴蝶的翅膀一樣,一眨一眨的。她猜不透這個深不可測的男人,卻還不至於分不清他是認真,還是玩笑。
而聶東晟越是認真,反而會讓她覺得越無措。“聶東晟,你知道的,我剛剛經歷過一段失敗的婚姻,還不太想談感情。”
“不想談感情,那我們現在又算什麼?”他漆深的眼眸突然浮起一層冷意,雖然笑着,那笑容卻也是冷的,甚至帶着幾分嘲弄。
顧一念覺得自己這一刻絕對的沒帶腦子出來,纔會脫口而出回了句,“約.炮啊。”
聶東晟:“……”
又一次的不歡而散,當晚,聶東晟一直呆在書房裡,一念不知道他是真的有那麼多工作要做,還是刻意的躲着她。總之,他沒有回房間。
顧一念又莫名的失眠了,她一個人在大牀上翻來覆去的躺到凌晨,天剛矇矇亮的時候,她實在是躺不住了,披了衣服下牀,沿着實木樓梯下樓,來到一口空曠的客廳裡。
巨大的落地窗前安靜的放着一把低音大提琴,她把琴抱在懷裡,那種沉重感讓她覺得莫名的安心。
低緩哀傷的語調順着拉動的琴絃緩緩的流淌出來,在偌大空曠的房間內縈繞着。那隻渾身雪白,又肥又懶的大白貓白雪就趴在她的腳下,成爲了唯一的忠實的聽衆。
顧一念面向着窗外,拉着琴,目光渙散的落在窗外,窗外鬱鬱蔥蔥的風景在她清澈的瞳眸中模糊成一片。
大概是太過專注和投入,顧一念甚至不知道聶東晟是何時來到她身後的,直到他健碩的手臂從身後擁住她,她挺直的脊背貼上他結實溫熱的胸膛。
一念握着琴絃的手突然僵在半空中,她的頭一直低垂着,不動,也不說話。
聶東晟的下巴抵在她的肩上,輕輕的磨蹭着。一念聽到耳邊傳來一聲若有似無的嘆息,“告訴我,我該拿你怎麼辦纔好。”
他略帶暗啞的語氣中,透着一股深深的無奈。那樣的無奈與微疼,讓顧一念再一次茫然了。
本以爲會一直冷戰下去,而聶東晟只是一句甚至稱不上溫柔的話,就讓顧一念心軟了。也許,這就是和成熟男人在一起的好處吧,想爭吵都吵不起來。
聶東晟把大提琴從她的懷中拿走,放回了原來的位置上。然後抱着她回了臥室。
顧一念一頭烏黑柔軟的長髮散落在被褥間,聶東晟輕輕的撥開她額前凌亂的髮絲,俯身在她額頭印下一吻。
這是聶東晟經常做的一個動作,每當他吻着她額頭的時候,都是溫柔的,深情的,不帶一絲一毫的***與愛昧,這個吻,那麼幹淨而純粹。
“乖,再睡一會兒。”他說。
“嗯。”一念捲曲的長睫顫了顫,就乖乖的閉上了眼睛。
聶東晟一直坐在牀邊,靜靜的看着她,守着她。他幽黯的眸子一片深邃,像望不見底,又照不進光的枯井,透着一種讓人心疼的憂鬱。
……
因爲屢次三番的遲到,顧一念用手機定了鬧鐘,早上八點鐘的時候,鬧鐘準時響了。
顧一念睡得正香,被鬧鐘吵醒非常的不滿,在牀上掙扎了半天,才把一隻手臂伸出被子外,順着聲音胡亂的摸着。
只是,她沒摸到手機,卻抓住了一隻溫熱寬厚的手掌。隨後,手機鬧鈴聲就停止了吵鬧。
“起不來的話,下次就別定手機鬧鐘。”聶東晟在牀邊坐下來,應該是剛剛洗過澡,身上還帶着一股潮溼的水汽。
顧一念揉了揉眼睛,懶懶的從被子裡爬出來,順勢把頭靠在了聶東晟的身上,清晨的陽光從窗外靜靜的散落進來,一切看起來都那麼的自然而然。
好像從來都沒有過昨晚的爭執一樣,他們面對面坐着,和諧的吃着早餐。
飯後,聶東晟照常開車先繞路送她去公司,車行途中,兩個人偶爾聊幾句,都是不痛不癢的話題,他們似乎都在刻意的迴避着昨晚的話題。
但迴避終究不是解決的方法,小心翼翼的不去觸碰,卻並不代表他們之間的問題就不存在。她不堪回首的過去,以及聶東晟的那個未婚妻,都是實實在在的存在,誰也沒辦法抹去。
顧一念覺得,他們遲早要做一個了結的,一時的歡娛,終究無法長久。
車子在寰球國際辦公大樓相隔的街道停下來,顧一念下車之前,在聶東晟的腮邊輕輕的吻了一下。
“小心開車。”她說。
“嗯。”聶東晟點頭,平靜的俊顏看起來和平時沒有任何的區別。沒有約定下次何時見面,甚至沒有說一句再見,顧一念踩着高跟鞋快步離開,聶東晟轉動方向盤,車子很快沒入了車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