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先孕這種事,唐曉蓮還不想幹,她再愛蘭海軍,可人家的心終究不在自己身上。
哪怕因了一夜的同居,和他曾經保證“會負責任”的因由存在,可在之後的一個多月裡,他們之間的幾次短暫會面,他也沒比從前看她的眼神裡多出點兒什麼來。
而且,他對跟在他身邊的秦雅芙倒是繼續照顧有加,也不知道他是故作姿態,讓她知難而退,還是他不好意思面對她。
反正唐曉蓮也不想因爲這種關係強迫蘭海軍對自己負責,於是,她決定拿掉這個孩子。
因爲身邊同事就有因爲流產不徹底引發大出血的先例,所以,唐曉蓮不敢隨隨便便自己去藥店買點兒藥糊弄自己,她獨自一人,悄然去了醫院。
面對醫生得知唐曉蓮沒有婚史時,鄙視的眼神,她默默忍受下來,怪只怪自己不自重嘛,這本就是考慮不周應該承擔的後果,誰讓她當時頭腦一熱,就把自己交了出去,卻連最起碼的保護措施都沒有做呢?
當時,醫生給出了兩個方案:藥物流產和人工流產。
藥物流產看似安全,身體恢復的時間相對也快些,但流產率較低,容易出現流產不全、流產後出血較多等情況,若藥流不全的話,需要做清宮手術,這等於是對身體的二次傷害。
尤其唐曉蓮尚未婚嫁,將來的路還很長,冒這個險,似乎不值得,所以,醫生建議唐曉蓮對藥物流產要慎重。
在這方面毫無經驗的唐曉蓮,被醫生這麼一嚇唬,完全沒了主意,她平時除了在工作中偶爾聽已婚同事提到過幾句流產需要休息一週,近乎做個小月子的說法之外,其實是一無所知的。
要說讓唐曉蓮在這種時候求助哪個朋友,她又實在抹不開臉面,咬咬牙,跺跺腳,她終是決定聽憑經驗豐富的醫生的安排吧。
當交了錢,排上號後,唐曉蓮坐在手術室外面走廊的長椅上發呆。
時不時地,就從裡面出來個臉色煞白,神情委頓,疼得哆哆嗦嗦的女人,但她們好歹還被丈夫,或者男朋友,最差勁也有個閨蜜之類的人攙扶着走出來呢,可自己……
唐曉蓮的頭髮一陣陣發麻,她真的快被打敗了,那種煎熬讓她承受不住。
不由自主地,唐曉蓮就站起了身,走得遠遠的,跑到走廊的另一頭,緊緊攥着拳頭,望向窗外,但願可以緩解下緊張的神經吧。
醫院的院子裡,幾株大柳樹生長得枝繁葉茂;樓下花壇裡,紅的、黃的、紫的小花,競相開放;來來往往的行人,大都皺着眉頭,滿面憂色;偶有經過的白衣天使,則是一臉的漠然淡泊,想來他們早已經看慣了生老病死的人間常態,以至於不肯輕易流露出悲天憫人的情緒吧!。
在這麼個環境花紅柳綠,人人行色匆匆的地方,卻有處別樣的風景。
住院大樓的樓下,一位年輕的媽媽蹲在地上,朝着不遠處,蹣跚學步的女孩兒比比劃划着。
因爲在門診樓上,距離很遠,所以唐曉蓮聽不清那位媽媽說着什麼,可她鼓勵的神情還是很明顯的。
那個小女孩兒在母親一再地哄勸下,終於猶疑着,顫巍巍地擡腳邁步,惶恐的心情一覽無遺,卻也足夠勇敢,就那麼晃晃悠悠地慢慢走向了母親。
“好棒!寶貝真棒!”經過年輕媽媽無數次鼓勵後,小女孩兒總算得以撲入她的懷抱,於是,女人的欣喜隨着尖利的嗓音,瞬間傳到了唐曉蓮的耳朵裡。
直到現在,唐曉蓮都懷疑,那位媽媽的聲音是她根據人家的口型杜撰出來的,因爲當時走廊裡亂烘烘的,雜音很多,而樓下的人,又沒有多激烈的動作,她怎麼可能聽得那麼真切呢?以至於連護士的叫號都沒有聽到。
不知道這算不算是老天開眼,不讓唐曉蓮拿掉這個孩子,反正,當她欣賞了半天那對母女之間循環往復的互動之後,忽然意識到時間好像已經過去了許久,這纔不情願地收回視線,膽戰心驚地望向手術室門口。
至此,唐曉蓮驚訝地發現,走廊裡之前跟她前後腳等候的女人都不見了,不知何時,這裡已經空蕩蕩地,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唐曉蓮心頭一急,快步走過去,敲了半天緊緊關閉着的手術室的門,卻絲毫沒有迴應。
就在唐曉蓮惶急、不安,卻又不甘心放棄的時候,總算看到旁邊護士室裡出來個小護士,不耐煩地問道:“敲什麼敲,下班了不知道嗎?”
“啊?什麼?我,我還沒有做呢!”唐曉蓮愣怔地舉起一直被她攥在手裡,已經起了褶皺的單子遞給護士看。
“你就是唐曉蓮呀,我對你這個名字有印象,叫了半天也沒人答應,後來就給後面的人做了,你說你,不好好排號,跑到哪裡去了?”小護士接過去看了眼,皺着眉頭說出當時的情形。
“我,我就在走廊那頭了呀,我怎麼沒聽見呢?”唐曉蓮可憐兮兮地問道。
“走廊那頭?”小護士擡頭看了眼,冷笑道,“你這是嚇的吧?心情可以理解,不過,你跑出去那麼遠,再不專心的話,聽不到也在情理之中,沒辦法,醫生已經下班了,你等下週一再過來吧!”
“什,什麼?爲什麼要那麼晚?今天不是才週六嗎?你們下午和明天……”
“姐姐,正常情況下,週末的時候,醫生只在週六上午上班,你不知道嗎?不管怎麼說,反正現在已經這樣了,你除了等待,也沒有別的辦法,好在這種手術,早早晚晚的,倒也不差這麼兩天。”小護士不以爲意,把單子交還給唐曉蓮。
“可我錢已經交了呀!”唐曉蓮有些發急,最近店裡很忙,尤其再過兩週,就有個大型的促銷活動,她勉強跟上面領導撒個謊,請了一週的假,結果,今天就這麼被耽誤了不說,最要命的是,等到下週一再做,再請假,平白無故地就又多出一天假期來。
要知道,“金色麗人”員工的月假本就只有兩天,她這次是把之前的年假都湊到了一起……
唉!
“錢交了好辦,我給你標註一下,下週一來,他們看見我做的標記,肯定給你做就是。”小護士說着話,再次拿過單子,從自己上衣兜裡取了筆,簡單在單子上寫下幾個字,輕鬆地遞了回來。
“這,這……能行嗎?”唐曉蓮茫然地隨口問出一句,其實心思早就不在這裡了。
她原本很少幹這麼窩囊的事,可面對着這個結果,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不由得皺緊了眉頭,吭哧着,心頭漫過悲涼。
真是諸事不順呀,僅僅因爲一個不可能的念想,衝動的把自己交了出去,想不到會有如此嚴重的後果,哪怕就是來做個小手術,竟然還會出現這麼奇葩的情況。
“行,沒什麼不行的。”小護士對唐曉的質疑多少有些不高興。
“嗯,也是哈。”唐曉蓮自知講話語氣不夠好,只得陪着笑臉,點點頭。
“哦對了,你等等!”在唐曉蓮鬱悶地轉過身,準備離開的時候,小護士忽然叫住了她。
“可以做了?”當時的唐曉蓮正爲自己的不專心而懊惱,聽到小護士招呼自己,急忙轉身興奮地問道。
“不是,”小護士被唐曉蓮的積極態度弄得有些不好意思,皺着張巴掌大的臉苦笑,“姐姐,我,我的意思是,是做這個手術挺疼的,我建議你下週來的時候還是帶個家人吧。”
“哦,知道了!”唐曉蓮失望地點點頭,心中五味雜陳,如果她有家人可帶,又怎麼會不帶呢?
唐家雖然貧困,卻也是正正經經的過日子人家,自從她爲了工作方便,跟人在外面租了房子以後,母親耳提面命地叮囑她,女孩子要自愛,千萬別弄出未婚先孕的醜事出來,而且那樣的話,不說被人瞧不起,對自己的身體也是種傷害呀!
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唐曉蓮的腦海裡忽然就飄過這句警世名言。
多麼現實的一句話呀,她堅守了這麼多年,自認爲正正經經、清清白白的一個女孩子,怎麼就會犯糊塗到把自己給坑了的程度呢?
並沒有做手術,可唐曉蓮的雙腿已經痠軟得走不動路了。
勉強下樓來到醫院大廳裡,看到個空着的長椅,唐曉蓮再也邁不開步了,撲通,簡直就是癱軟在椅子上。
後背靠上冰涼的椅背,唐曉蓮的心也跟着墜進了冰底,這是怎樣的難堪啊?
放着正大光明的人不去做,卻偏偏要偷偷摸摸地上趕着送上門,再故作瀟灑地甩手離開,可結果呢?竟是自己承擔不起的苦痛。
唐曉蓮直到此時,才明白了,自己原就不是個遊戲風塵的女人,就算再篤定,也沒本事做到店裡那些思想前衛開放的小姑娘那般灑脫自如。
自己種下的苦果終究要自己來品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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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曉蓮擡手覆到臉上,一任淚水悄然滑落,縱使這裡的人都不認識她,可她的臉皮還是禁不住的發燙,炙烤得她無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