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去澄清了,”桑主任態度堅定地搖了搖頭,“老話說的對,‘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是我先對不住珊珊的,所以,這是老天爺給我的懲罰,可是,爲什麼不是拿我的命去抵她的呢……”
他的語音哽咽,明顯是控制不住了,如果當初可以預見,要麼選擇不要那段感情,要麼選擇放下這個職位,至少他的心裡會安慰些吧?
秦雅芙看着他轉過臉去,知道他心中難過,忙安慰道:“您這就是鑽牛角尖兒了,什麼事都是盡人力聽天命的,您不能在這裡追究是非對錯呀,再怎麼說,他們說的都不是全部的事實。您不是應……”
“就是全部事實!”他出言打斷秦雅芙的話後,眼露悽楚,“如果不是因爲我,她現在一定還過得很好呢。”
接着,他長嘆一聲:“以前,有工作纏身,她走了,我以爲我可以堅持得過去,可是,直到今天,我終於沒能逃過一無所有的命運時,才知道以前的躲避錯得有多離譜……”
他停頓了下,轉而釋然地笑了笑:“我已經想清楚了,一切都是我的錯,沒必要讓他們再去褻瀆我和珊珊的感情了。我現在無官一身輕,也不錯。
至於我的家庭會散,是我的責任,但既然沒有感情了,放手其實也是讓彼此都得到解脫。”
秦雅芙很想說,像施主任那樣的人渣都可以肆意妄爲,活得自在瀟灑,憑什麼爭桑主任就不行呢?
可是,這真兒又是較不得的,最後,她也只好嘆了口氣:“桑叔叔,烏姐隱忍了那麼多,都是希望你以後的日子越來越好,您可不要頹廢下去啊!”
“嗯,”桑主任點了點頭,“這個,我會規劃的。”他眼睛裡依稀還有着堅定頑強的神采,他本就不是個肯向命運低頭的男人。
桑主任臉上如刀刻般的線條,因爲消瘦,反而愈加硬朗,狹長的眼眸坦誠地望向秦雅芙。
“雅芙,以後的路還很長,都得往前走呀。”他是男人,再難過首先想到的還是不得不屈服於現實當中的命運安排。
“只是,不管遇到什麼,記得多想想值不值得,如果值得,就好好把握吧,其實這世上沒有多少天長地久是可以把握得住的,能夠擁有了,就好好珍惜,這樣,在失去後,纔不會後悔。”他的聲音小了下去。
秦雅芙能夠感受得到他心底深深的遺憾,之前烏珊珊離世,他除了痛哭之外沒有說過什麼,直到現在,什麼都失去了,他纔開始正視自己的內心,如果,一切是可預測的,他當初也許會不顧一切的跟烏珊珊談場正大光明的愛情吧?
秦雅芙胡亂猜測了會兒,也是沒話可說,就告辭離開了。
她又來到“寂寞佐暗”,打算跟佐暗聊會兒。
進來後,她才發現今天這裡格外熱鬧,明明天色剛黑下來不久,可是人們已經迫不及待地,三五成羣地鑽進來買醉了。
她看到,這裡就連光線都比上次來時暗了些,音樂節奏也明快得多。
在燈影閃爍中,有濃妝豔抹的女子和看似道貌岸然的男人之間曖.昧的眼神交錯;也有都市小白領正襟危坐在那裡對着朋友淺笑嫣然;還有孤獨單身的男女,用心搜尋着目標的渴望眼神.....
人們各異的神態愈加增添了這裡的混亂狀態,難怪佐暗不願意讓秦雅芙晚上呆在這裡,還真是不太安全。
秦雅芙快步走到吧檯最裡面的座位,她習慣了這裡,有那個笑容開朗的煩燁在,不管這裡多鬧,她的心裡也是踏實的。
就在她端起檸檬水放到嘴邊,還沒來得及嚥下去時,在她身後傳來個尖利的聲音:“你要死啊,還沒完沒了了?”
“哈!當初你讓我陪你去,我陪你去了,你讓我給你弄藥,我也給你弄了,到最後你有需要,我也滿足你了,現在,你說拋棄我就拋棄了,這樣不好吧?”一個委屈,又帶些痞氣的男人聲音傳來。
“你特麼混蛋!我少給你錢了嗎?你的‘貨’……”女聲似乎也意識到自己聲音太大,遂壓低了嗓音繼續跟那個人辯駁。
秦雅芙無意於偷聽別人的談話,只是這個女聲委實耳熟,她僵直着腰板,不敢回頭去看,因爲她已經聽出了對方的聲音:薛晶晶。
這時,煩燁忽然朝她一使眼色,她忙就近轉彎進了旁邊的一個房間,那裡是佐暗休息的地方,上次她來的時候,佐暗曾經叮囑過她,遇到不安分的男人搭訕,可以去那裡避一避,所以,她匆匆進去後,反鎖了房門。
外面已經傳來兩個男人的說話聲音:“咦?剛纔坐這裡的小妞兒呢?”
煩燁懶洋洋地回答:“沒注意,這裡的美女都是自備的,我們不提供。”
“嘿!怎麼說話呢?老子來這裡,是看得起你們,怎麼還逞能了……”那個人開始講話時的語氣還很兇,可是後來,卻漸漸小了下來。
也不知道煩燁做了什麼,就聽到剛剛還語氣兇狠的聲音瞬間沒了氣勢,竟壓低了聲音,討好地說:“對,對不起大哥,是我們有眼不識泰山,您,您大人有大量,別,別跟小弟計較。”
“計較談不上,這裡是我朋友開的,麻煩告訴你的那幫弟兄,我們不需要特意關照,但是,記得別來搗亂就行!”煩燁的聲音仍然不緊不慢的。
“好,好,我知道了,那,那小弟先走了!”那個囂張的聲音竟是急匆匆離去的感覺。
秦雅芙有些好奇,這煩燁平時看起來言語斯文,手腳麻利,她一直感嘆佐暗找了個好夥計,佐暗只笑不答,現在看來何止是夥計啊,分明是罩着佐暗的大神級別的人物。
聽着外面肅靜下來,秦雅芙估計沒什麼事了,就推開門走了出來。
煩燁看到秦雅芙,笑着朝她原來坐的位置點點頭:“這裡可是佐暗一直爲你留的位置,她關照過我,任何人都不能坐的。”
秦雅芙甜甜一笑:“燁哥,剛剛你用了什麼法術,弄走了那兩個人?”她刻意在稱呼上套套近乎。
煩燁不大的單眼皮眼睛裡閃過狡黠的光芒:“這個真不能說。”
秦雅芙本就只是出於好奇才問的,見他不肯說,自是不能再追問。
她放眼環顧四周,這才發現一直沒看見佐暗的影子。
她剛要詢問,煩燁似是不經意的說了句:“她去分她有錢老爹的家產了。”
“嗯?”秦雅芙不解,在她眼裡,佐暗的財產不少了,而且她也不像是個市儈的人呢。
煩燁嘿嘿訕笑:“她就是那樣的人,手裡錢多的話,她可以送給大街上要飯的人,但是,對於傷害過她的人,睚疵必報是她的本性。她母親的死跟她父親後娶的老婆有直接關係,所以她是不會便宜了那對母子的。”
“哦!”秦雅芙並不瞭解佐暗的家事,她跟佐暗只是志趣相投的朋友,同樣在骨子裡有着不流世俗的心,秦雅芙甚至連她的真實姓名都不知道,所以,對她的事也只好聽過就算了,沒辦法搭腔。
只是,她難免在心裡感嘆:原來夫妻要想過一輩子,還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桑主任跟他老婆過了幾十年,最後情種烏珊珊而不能自拔;佐暗的父母年輕的時候未必沒有感情,卻也鬧得女兒滿心仇恨。
那麼,自己和林子航呢,現在看起來,一天沒聯繫都活不下去的樣子,可是,隨着歲月流失,昭華盡逝,彼此都不再年輕的心,還會有愛存在嗎?
她晃了晃頭,暗笑自己杞人憂天,以後的事,誰又說得清呢?
煩燁看她陷入沉思,也不多說,自顧自擺弄自己的酒水去了,那認真勁兒就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用心。
秦雅芙忽又記起剛剛自己身後位置的薛晶晶,回頭再找,卻早已不見人影兒了。
她嘆了口氣,看來今天晚上,註定了是許多人的傷心之夜吧!
煩燁看看時間說:“你回家吧,太晚就不安全了。佐暗一直說你是個正經人家的女孩子,所以希望你不要走上歪路纔好。”
“哈哈!”這話說得秦雅芙皺起眉頭苦笑道:“我在你們眼裡就這麼幼稚,不堪一擊嗎?就連想喝杯酒,都會被換成檸檬水。唉!這叫什麼事啊,我活這麼大,第一次主動進酒吧,就開了只能喝檸檬水的先例。”
她真心感到委屈,難怪林子航天天看着自己,好像所有人都認爲她就是個乖乖女,只能在別人的呵護下生存。
煩燁微微一笑:“你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如果是我,或者佐暗有你這樣的福氣,肯定不會傻乎乎地逞能老往外面跑的。”
“那是因爲你們不是我。”秦雅芙也較起真兒來,“子非魚,焉知魚樂與不樂?”
她撇着嘴跟煩燁胡攪蠻纏。
“這社會上的黑暗,遠不是你這種純良女孩子所能夠接觸得到的,難得佐暗願意管你,你還是好好守着自己的小日子生活去吧。”煩燁頗有大哥哥的氣度,儘管其實他並不一定比秦雅芙大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