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初夏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說出那番話的,如此傷人心的決絕的話,從她嘴裡吐出的時候,她的心,也被狠狠地割傷,她低垂着眸子,一臉哀傷地望着原本還一臉期盼,跪在地上手執戒指向她求婚的他……
可是,到底是誰更傷人呢,他和池早早有了孩子,她和峰峰成了最大的笑話……
氣氛在她話音落下的那一刻一下子地冷凝,然後變得異常尷尬和詭異,在場的人的聲音戛然而止,整個會場,只有她的話在迴響着,所有人的呼吸彷彿都在那一刻停滯,就好像,連時間都停止了……
哐噹一聲,男人手裡緊緊抓着的戒指落地,用好幾億價格拍來的天價戒指,就這樣落地,但是男人已經不在乎了,他的眸眼一陣緊縮,原本泛着無限寵溺和柔情的漆黑雙眼,此刻立馬變得猩紅,然後他死死地盯着她那張此刻變得慘白的小臉。
他還維持着單膝跪地的姿勢,他難以置信地望着她,望着這個無比狠心的女人,陸景喬緊緊地抓着自己一陣陣發疼的心口,慘白的脣瓣都在顫抖:“你說什麼……你再說一次……”
男人無力垂下的手狠狠地捏緊,每一根手指都緊緊相纏,發出咯噔咯噔的響聲,可以想盡,現在的他是有多麼地震驚,和失望……
還有憤怒……
慕初夏苦笑一聲,心裡也在隱隱作痛,越到這個時候,池早早的聲音在耳邊迴響着越快,然後,她心裡就變得更加地冷漠和決絕……
“慕初夏,你以爲他真的愛你嗎?不要做夢了!男人都是一樣的,喜新厭舊,你也不過是個可憐的人!”
她的沉默,一下就讓男人擠壓的怒火猶如火山一般爆發,高大的身影一下猛地站了起來,陰影將她牢牢地遮蓋住,他的大手伸去,緊緊地捏住她的肩膀,那力道大的,慕初夏吃痛的皺起眉,都覺得自己的肩膀要被眼前的他給捏碎。
幾分鐘前還帶着無限期盼和柔情的俊臉,此刻陰沉地可怕,冷硬的五官抽起,上邊是想要殺人的神情,男人緊緊抿着脣瓣,銀牙咬緊,上前一步,將她牢牢困住:“你說!什麼叫做你不想嫁我?慕初夏!你給我說明白!”
男人的樣子,幾乎快要發瘋,而他說出的話,正是在場所有的人想要問的,全場被震驚所籠罩,這樣商界名人,都是給陸家,給陸老爺子和給陸景喬面子,來參加陸少的求婚宴會,沒想到,現在女主角卻不樂意了,這是多麼大的笑話?
一旁,陸老爺子氣的已經整張老臉都陰沉了下來,但是他還端坐着捏緊柺杖,確切地說,是這樣的情況,他不知道該怎麼處理,他不知道,會發生這樣的情況。
陸奶奶和向蓉愣在了一旁,不懂事的小傢伙縮在向蓉的懷裡,側着小腦袋問:“外婆,現在發生了什麼?爲什麼大叔看起來那麼生氣,他還那麼用力地抓着夏夏?”
從小傢伙的那個角度看去,正好注意到了陸景喬的手背上,那爆起的根根青筋,小孩子心裡敏感,話也藏不住,短短的一句話,就讓陸家和慕家這幾位臉色變得更加地陰沉。
他的暴跳如雷,他的憤怒不已,此刻通通映入了她的眼裡,慕初夏充滿淚的眼裡此刻是他那無比生氣的鐵青着的臉,在她意料之中,他一直是這樣的性格不是嗎?
慕初夏苦澀地勾起脣角,滿滿的淚在眼裡就要墜落,她頹然地擡起頭,輕輕地掰開他的手,淡淡地笑着說:“什麼意思你聽不懂嗎?我不要嫁給你,就是這麼簡單……”
我不要嫁給你……
說者永遠不知道,這六個字對於現在的他而言,是有多麼大的殺傷力,那一剎那,聽到她說的這句話,陸景喬只覺得萬箭穿心,他後退一步,搖着頭,難以置信地死死的瞪着她。
“不……慕初夏……你瘋了……”
不僅是他,全場的賓客都震驚地驚呼,怒氣當頭的陸老爺子更是氣不過了,一拍桌子而起,破口大罵,作勢就要朝着他們走去,陸奶奶知道現在局面是有多麼地尷尬,在這麼多人面前,連忙攔住了自己的老伴。
劍拔弩張的氣氛開始冷凝了下來,男人死死地瞪着她,難以置信地放軟語氣說:“初夏,別鬧了,如果你不喜歡這樣盛大的局勢,我們可以現在就回家,如果你不想這麼早就復婚,我們也可以遲點,你別說出這種玩笑話好嗎。”
慕初夏用力地呼吸,臉上的冷笑絲毫未減:“我沒有在開玩笑,陸景喬,我不要嫁給你了,你一直在欺騙我……”
男人的怒火在那一瞬間又爆發,陰沉的臉上,已經充滿了深深的陰鶩,讓人看着無比地害怕,那猩紅的眸子,就好像是裡邊在淌着血,裡邊閃過的殺意,讓她觸目驚心。
“慕初夏!我最後給你一次機會,你收回剛纔的那番話,我們之間相安無事!我們會幸福的……”
慕初夏抓緊了手,然後一步步地朝着他靠近,彎腰,拾起了那枚價值連城的紅寶石鑽戒,輕輕地扯着脣角,將它放在了他的手心,“陸景喬,適合戴她的人不是我,而是池早早,你可以去找她,每次,當我鼓起勇氣愛你的時候,你總是可以輕而易舉地用她來擊潰我的心,陸景喬,我真的累了,和你在一起,真的好累哦。”
女人云淡風輕地說着,然後在他死寂般的目光的注視下,毫不留情地轉過頭,迎着衆人灼熱的目光,穿着那大紅色的禮服,一步步地朝着門口走去……
這一次,男人沒有叫住她,但是目光,一直盯着她那道決然的背影,他的劍眉緊緊地擰起,眉宇之間,除了憤怒,吃驚,還有不解,陸景喬發疼的心裡甚至想不明白,剛剛還好好的,爲什麼轉眼間,她就好像變了個人……
她一直期盼的求婚,他現在給她,她不要……還將好不容易得到的戒指還給他……給早早?她什麼意思?她說他又在騙她是嗎?
陸景喬緊縮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她那道決絕的背影,終於還是忍不住,拔腿追了上去,一邊追,一邊怒吼:“慕初夏!你給老子站住!”
聽到她的怒吼聲,慕初夏跑的更快,高跟鞋阻礙着她,在出門口的時候,她一把脫掉高跟鞋甩開,然後不顧一切地往走廊另一端奔去,淚已經止不住地從她臉上落下,但是她別無選擇,池早早的那份孕檢單,還有那番話,對她殺傷力實在太大……
她不能忍受,自己的男人和別的女人還有孩子……不能……這一次,她不想再聽他的任何藉口,反正也是騙她的吧……
一切都是騙人的,她再也不要相信他……
確切地說,五年之後,她再也沒有當初的傲骨,也再無重頭再來的可能,她已經沒有勇氣,更是沒有信心,再被他欺騙一次,傷心一次,然後再逃出國去……
身後慌亂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終於,在一個拐角處,她被他牢牢地拽住了手腕。
砰!
她嬌小的身子被他猛地按在了牆壁上,身後劇烈的痛意傳來,她還沒發出吃痛的驚呼,男人的大手已經牢牢地捏住了她的下頜,毫不留情地,他強迫着她對上他那雙彷彿被血染紅的猩紅眸子。
“你他媽給老子說清楚,不想嫁我是什麼意思?”
陸景喬緊緊地盯着她躲閃帶淚的紅通通的雙眼,臉上的憤怒之火已經快要將她燒成灰燼陸景喬只覺得自己快要崩潰,明明精心準備的求婚宴會,爲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副樣子?
他想的頭都要炸了,可是就是想不明白,她竟然會當着那麼多人的面拒絕他……
我不想嫁給你了……陸景喬緊抿的薄脣勾起,露出痛苦的冷笑,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慕初夏的臉上還是一副無比冷淡的神情,就彷彿,他一點都不在意,他爲了她生氣成這個樣子,一點都不關她的事,也是這樣的她,又一次地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慕初夏撐着自己痛到快要破碎的身子,睜開朦朧的雙眼望着眼前這張氣急敗壞的俊臉,她忍不住,又是苦笑。
今晚的他很帥,很英俊,身上散發着前所未有的強大魅力,可就是這樣一個口口聲聲說愛她的男人,卻和別的女人有了孩子,還是池早早,偏偏是池早早……
慕初夏呆滯地望着他,淡淡地問他:“我剛纔問過你,你有沒有騙過我,陸景喬,爲什麼五年過去了,你還是可以這麼輕而易舉地玩弄我?”
“你他媽到在說什麼?”
陸景喬覺得自己就快要瘋了,她變得那麼快,而且現在竟然還說出那麼莫名其妙的話來!什麼玩弄?他可以摸着良心說。自己五年前和她閃婚在一起過後,他就沒有騙過她!
他這聲憤怒的怒吼,慕初夏聽在耳裡只覺得格外地刺耳,心裡啪嗒啪嗒地在滴血,她沒有想到,到了這個時候,他的臉皮還可以厚成這樣……
池早早說的對,她還真是個可憐的女人……
慕初夏壓抑着眼底的那抹殷紅,壓抑着撕裂的心底,輕聲地問他:“池早早懷孕了……她懷孕了……陸景喬,你知道這回事嗎?”
男人的身軀猛地一震,原本憤怒不已的陰沉眼底此刻露出了深深的震驚,他有點難以置信,早早懷孕了……
但是此刻,他的沉默,落進她的眼底,變成了默認,慕初夏破碎的心底露出了深深的冷笑,此刻他的表情就已經說明了一切,果然是這樣是嗎,池早早說的都是真的……
慕初夏伸出手,狠狠地抹着自己眼角斷了線的淚,冷笑着嘲諷地衝着他開口:“陸景喬,池早早說,那個孩子是你的……”
聽着她的話,陸景喬的虎軀一震,然後他不自覺地鬆開她,後退一步,冷硬的俊臉上,此刻是滿滿的難以置信還有震驚!
“你……你說什麼……”
男人的聲音都在顫抖,慕初夏抹着眼角的淚,脣角冷冷勾起,冷笑着望着他:“很震驚嗎?你自己做了什麼事你不知道嗎?陸景喬,你知道嗎,就在剛剛,你的初戀情人捏着孕檢單,狠狠地甩在我臉上,你懂那種感覺嗎?這就是你口口聲聲地說愛我嗎?”
她的語氣還是很平淡,但是冷漠的話語裡,透漏着無比的失望還有傷心難過,字字誅心,她現在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彷彿是一把把鋒利的刀,狠狠地刺入他的心口。
他只覺得,五年前她狠心留下的那道傷口,又狠狠地痛了起來……
慕初夏以爲此刻他臉上的表情會很精彩,會很複雜,可是沒有,他竟然沒有一絲的驚慌和心虛,即使她現在冷冷地和他說着這麼不堪的事實,他還是那麼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酒店走廊上,那昏暗的橘黃色的燈光落在他的肩上還有臉上,那英俊無比的五官上,微微抽起,先前的寒意散去,之前有過的震驚,也是轉瞬即逝……
他只是眯着他那雙猩紅的眸子,死死地盯着靠在牆上哭的撕心裂肺,就快要崩潰的她……
“我沒有……”
短暫的三個字,就是他的解釋,他抿緊脣瓣,伸出手,想要去抓她的肩膀,但是此刻的慕初夏卻是本能地退後了一步,躲過了他,冷漠地繼續笑着:“別碰我,陸景喬,這個時候,你別碰我好嗎……”
她低聲地哀求着,身子顫抖着就彷彿是要墜落,她小心翼翼地靠在牆壁上,如臨大敵地防備着他……
她的抗拒還有此刻的疏遠和冷漠,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陸景喬只覺得目齜俱裂,他伸去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最終,看着這樣的她,他還是嘆息着,無力地垂下了手,薄脣輕輕扯起:“初夏……以前我就和你說過,我從來沒有碰過她……以前是,現在也是……我不知道她哪裡來的孩子,但這個孩子,肯定不是我的,我沒有背叛你。”
慕初夏不知道自己臉上此刻是怎樣的表情,她看着這樣的他,眼裡的滾燙熱淚又是唰唰滾落,她不明白,爲什麼她的愛情會這樣的艱難,每次,當她以爲自己成功地觸碰到幸福的彼岸的時候,總是會有人出現將她打的頭破血流……
第一次,她和他閃婚不久,歐皓辰出現,說陸景喬只是將她當做池早早的替身……
第二次,她懷着孩子,給他打求助的電話,去被池婉婉給接到……
第三次,她被綁架,危機萬分,等待着他的救援,可是他去轉而去找了“死而復生”的池早早……
還有許許多多……每一次,他總是做出讓她無比失望的事,讓她傷心欲絕的事……
靈魂都彷彿被抽空的慕初夏顫抖着身子,擡頭盯着他看,他猩紅的眸子裡,此刻還真的閃現了真摯的目光,可是不知道爲什麼,此刻從她的角度裡看去,從她的眼裡看去,他眼裡那抹真誠,此刻卻是顯得無比的諷刺……
慕初夏目齜俱裂地擡起了頭,笑着捧住了他的俊臉,輕聲地嘆息,一字一頓,冷冷地傳入他的耳裡:“陸景喬,每一次,我都很想說服自己相信你,你每一次都對我說那是最後一次,可是永遠都不是……”
她頓了頓,閉了閉雙眼,慘白的脣瓣又緩緩地張開,陸景喬盯着她,心裡暗感她接下去說出的話會很傷人,想去阻止,卻已經是來不及……
“你所謂的最後一次,永遠都還有下一次,陸景喬,我再也不要了,我不要再這麼擔驚受怕地和你在一起,不管池早早說的是不是真的,我們之間,橫着一個她,永遠是事實,你的心裡還有池早早,那麼她永遠都有機可趁,就算這次孩子不是你的,那麼下次呢?她的手段我見識過,無比的高明,你對池早早還留有舊情,就是對我最後的殘忍!”
聽着她的這一番話,陸景喬高大的身影都在顫抖,她這麼平心靜氣地和他說,是真的打算放棄他了嗎……在這個他苦心孤詣,準備很久的求婚宴會上,她卻打算放棄他了……
多麼諷刺……
他冷笑着緩緩張開薄脣,目齜俱裂:“慕初夏,你永遠都是這麼看我的嗎?你就那麼不相信我?我對你說過多少次!不管發生什麼都要相信我的!你他媽爲什麼一次次都不願意聽我的!”
他的聲音猛地拔高,那捏的手背青筋暴起的拳頭砰的一聲狠狠地砸向了她身後的牆壁,他怒了,是真的生氣了!對於這個女人的不信任,他只覺得自己快要崩潰!
“我每一次相信你!可是換來的是什麼?陸景喬!你自己捫心自問,你做過多少傷我的事,我那麼沒了的可憐孩子……唔!”
她奮力地瞪大眼,後邊的控訴全都化爲了唔唔聲,只因爲那張憤怒鐵青的俊臉在那一瞬間已經深深地在她眼前放大,他捏緊的拳頭鬆開,緊緊地捧住了她的小臉,剛纔那抿緊的脣瓣此刻牢牢地攫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小嘴,將她的控訴全都吞進了肚子了!
他真的很生氣,也很失望,在她心裡,他一直是這樣的一個人是嗎?陸景喬覺得自己是在犯賤,犯賤地愛着這個狠心的女人,他掏心掏肺地對待着她,可是到頭來,他的愛在她心裡竟然是那麼不堪!
慕初夏……你纔是天底下那個最狠心的女人啊……
這句話,五年前他就已經說過……
掠奪的吻,猶如狂風暴雨,朝着她猛烈地襲來,確切地說,他已經不是在吻她了,而是在啃咬,他是在懲罰她,懲罰她再一次疑神疑鬼地不相信他!
這個女人!真是該死呢!
“唔……混蛋……你放開……”
他冷硬的觸碰,讓她感到極度地不舒服,他渾身散發出來的炙熱氣息,彷彿就是要將她烤熟,慕初夏奮力地抗拒着,但是被被男人高大的身子緊緊地壓在了胸前,現在她整個人,就是被他牢牢地禁錮在牆壁上!
她無力,只能暗暗地承受着他無比冰冷的啃咬!
在這個時候,她一點都不希望他碰她,他一碰她,她就會感到一股不適感,在池早早那個孩子查清之前,她是一點都不想見到他!
慕初夏劇烈地掙扎着,好不容易,抽出了自己的一隻手,作勢就是狠狠地朝着他臉上扇去,男人的猩紅眸子在那一刻睜開,然後眼裡閃過了寒意,他擡起一隻手,飛快地緊緊拽住了她甩來的手腕,然後更加用力地啃咬着她的脣瓣。
慕初夏心裡一狠,作勢就要咬上了他的薄脣!
“嘶……”
吃痛的抽氣聲在兩人的耳邊響起,血腥味開始在兩人的口腔裡瀰漫,男人瞪大了血紅的眸子,本能地後退一步,鬆開了她的脣瓣,也是那個時候,慕初夏終於得到了片刻的自由。
然後,她抓住時機,使出全身的力氣,奮力地推上了他的胸膛,此刻,傷心欲絕的慕初夏不知道,自己的手正好按在了五年前留下的那道傷口上,然後,男人的眉心狠狠一跳,一股劇烈的痛從胸膛上傳來,男人忍不住,身子顫抖了一下,慕初夏以爲他在裝,趁機,從他的禁錮裡逃脫,發瘋了一般在酒店的走廊上飛快地奔跑着。
猶如逃命一般,她在酒店的走廊上狂奔,眼前一片朦朧,只因爲此刻她的雙眼已經被淚水狠狠充滿,身後,傳來了他的驚呼聲和急促的腳步聲。
“慕初夏!你給我老子站住!”
身後的呼喊聲灼灼,帶着十足的怒火,就好像身後着了火,一片炙熱,可是她的心,卻是無比地冰冷,現在,在這一秒,還有下一秒之間,她暫時不要見到他!
讓她冷靜……拜託,陸景喬……你暫時放過我好不好……
她奮力地衝進了電梯,然後飛快地按下了關門鍵,門緩緩地在她眼前關上,那麼幾秒之間,她看到那個男人紅着一雙眼,朝着她衝了過來……
砰……就是那麼一秒之間,他和她就這樣錯過,迴應他的,是那關上的冰冷的電梯門。
“該死!”
男人一腳踹上了電梯的門,轉而往樓梯奔去,那樣看起來快要崩潰的她,讓他着實不放心,這大晚上的,她又能到哪裡去?
陸景喬飛快地在樓梯上往下衝,所幸,只有三樓。
電梯很快從三樓到了一樓,門打開的那一剎那,慕初夏一邊抽泣着,一邊不顧酒店人員詫異的目光往外邊無端的夜中衝去,她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穿成這身累贅的禮服,還光着腳,在這街頭,她可以去哪裡?
“慕初夏!你給我站住!你想跑到哪裡去?你聽我解釋!”
身後,又傳來他憤怒的吼聲,那低沉沙啞的聲音裡,隱隱地透漏着哀求,站在街頭的慕初夏驚恐地轉過頭,淚眼裡隱約地看着那抹身影朝着她追了過來,此刻,他在她眼裡看起來是那樣地令人害怕……
不……她現在不要見到他……
她能怎麼辦,有誰可以帶她走……就在這個時候,街邊,一輛銀色的車緩緩地在她眼前停下,慕初夏身子一滯,車窗放下,曾經深入骨髓的那張臉,此刻深深地映入了她的眼底。
“快上車!”
男人低沉地說着,淚還在臉上凝固的慕初夏顧不得其他,打開車門作勢就坐了進去,車子發動,將追來的陸景喬甩在了身後……
慕初夏的紅通通雙眼空洞麻木地望着後視鏡,那抹氣急敗壞的俊臉一點點在後視鏡裡縮小,消失,然後不見……她閉了閉眼,心裡痛的已經快要裂掉……
“謝謝你……秦少安……”
竟然是秦少安……慕初夏怎麼也沒有想到,最後解救了她的人,竟是最開始將她拋棄的負心男,多麼可笑啊,她遇到的幾個男人,陸景喬,歐皓辰,秦少安,本以爲他們都是真心待她的,可是一個個,都是讓她無比的失望,難過,還有傷心……
話還沒有說完,秦少安的那張和陸景喬不一樣的俊臉深深冷凝了起來,那雙桃花眼此刻深深地眯起,他冷冷地道:“要說謝謝還太早了!他追來了!坐穩了!”
他猛地踩下了油門,車子又飛快地往前開去,慕初夏驚恐地看着後視鏡,除了自己慘白麻木的那張臉,後視鏡裡,還出現了那輛她無比熟悉的黑色賓利!
那輛賓利車就彷彿是發了瘋一般,穿過一輛輛車流猶如奪命的冤魂,朝着他們襲來,甚至,她隱約地見到駕駛座上那張隱忍的鐵青憤怒俊臉……
他追來了……
慕初夏心口一滯,本能地說:“甩開他!我現在不要見到他!”
但就是下一秒,哐的一聲巨響,急促的剎車聲在她身後響起,慕初夏通紅的眸子在那一刻瞪大老大,因爲身後,那輛黑色的賓利,猛地撞上了另一輛迎面而來的大卡車……
身後傳來一聲撞擊的劇烈響聲,她的心臟,在那一刻猛地緊縮,然後停滯……
夜色朦朧,馬路上,他們身後,傳來一陣震天動地的撞擊聲。
“後邊出車禍了!”
秦少安猛地踩下了剎車,一臉凝重地沉沉道,慕初夏心裡一滯,連忙往後視鏡裡看去,只是那麼單單地一瞥,她的心臟彷彿在那一刻就被人從身體裡狠狠地挖出。
痛……全身似乎都在痛,痛到她甚至都忘記了哭,因爲她看到,那輛黑色的賓利,此刻和一輛大卡車狠狠地貼在了一起,車頭變形,還冒着濃煙……
交通在那一刻癱瘓,後方的車輛通通都被堵在了後頭,不少人開始下車朝着那輛黑色的賓利靠了過來……
那一刻,慕初夏甚至聽到了那一聲撕心裂肺地叫喚,有人在叫她的名字,是陸景喬,他出事了!
慕初夏猛地打開車門,作勢就要下車,那一瞬間,秦少安漆黑的眸子緊緊眯起,下一秒,他緊緊地拽住了她的手腕:“初夏!你幹什麼?你不是要離開嗎?”
她是要離開,可是她看到那輛載着他的賓利車頭撞的變形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錯了,自己錯的好離譜,如果陸景喬因爲今晚的她出了什麼事,她會忍不住,殺了自己……
“你放開我!他出事了!我要去找他!”
慕初夏奮力地甩開他的手,通紅的眼裡又是熱淚滾落,她不顧一切地打開車門衝了出去,朝着那冒着濃煙出事的方向跑去。
前方,一片血光,他在哪裡,他是不是出事了……
心口越來越痛,慕初夏不顧眼角斷了線的熱淚,奮力地朝着那個方向大喊:“陸景喬!”
車禍現場,那輛黑色的賓利直直地撞在了一旁的大卡車上,兩輛車的車頭盡毀,滾滾濃煙之下,不知道兩輛車的車內人到底怎麼樣了。
慕初夏跑到的時候,現場已經被許多人團團圍住,嘖嘖聲四起,慕初夏雙眼呆滯,手腳都在顫抖,她奮力地跑到那輛熟悉的賓利車旁,透過車窗,透過大橋上那明亮的路燈,她看到了剛剛還憤怒到臉黑的男人,此刻靠在那安全氣囊上一動不動……
他的手無力地垂下,鮮血,順着他的手腕再到手指,一點一點地落下,隔着一道車門,她似乎還聽到了那血滴落的聲音,啪嗒啪嗒,一下一下,狠狠地敲進了她的心裡……
那一瞬間,她的腦海裡只浮現了三個字,他死了……他死了嗎……
全身都在顫抖,她的眼前彷彿也被他那鮮血給染紅,耳邊是衆人的嘖嘖聲,但是在那一瞬間,她卻彷彿什麼都聽不見了,她撐着驚呼快要倒地的身子,一點點地朝着他靠近,通紅的雙眼瞪大老大,慘白的脣瓣張開,只是不斷地說着三個字。
“陸景喬……陸景喬……”
她呼喊着他的名字,彷彿靈魂被掏空,時間在那一瞬間靜止,下一秒,這個失魂落魄的女人突然發了瘋,整個人撲在了車窗上,大力地拍着車門,撕心裂肺地喊着。
“陸景喬!你出來!你出來見我啊!我錯了!你別不理我!我回來了,我錯了!你出來!”
她伏在車窗上,哭的撕心裂肺,不能自已,她大力地拍打着車門,這個時候,上好的車子的弊端一下隱現出來,被撞變形的車門此刻竟然異常地牢固,凹陷進去,打不開。
慕初夏奮力地拍打着,抿緊的脣瓣已經被咬破,淚水將她整張臉都打溼,她那雙朦朧的紅眼直直地盯着車窗裡的他,被人挖出的心臟彷彿此刻被人捏碎……
好後悔……此刻她好後悔,爲什麼剛剛她那麼任性,爲什麼她剛剛不答應他的求婚,爲什麼不好好地和他在一起……爲什麼那麼輕易相信池早早的話……
他們之間的幸福,被她給毀了……現在的局面,是她造成的!
“小姐,小姐,你冷靜點!”
趕到的交警打開了無比明亮的聚光燈,一瞬間黑夜變白晝。
他們從背後拖着她退後,慕初夏掙扎着,想要向前撲去,只是希望可以離他更近,這個時候,秦少安也趕了過來,漆黑的眸子晃動着瞥了一眼現在的局勢,他冷靜地捏住了她的雙肩:“初夏!你冷靜點!交警來了!會有人救他出來的!”
他話音落下,她通紅的眸子泛着兇狠的目光移到了他的臉上,一邊抽泣,一邊冷冷道:“他會不會死?”
一句話,就問住了秦少安,慕初夏猛地睜開了抓着她雙手的兩個交警,猶如抓住最後的救贖一般,抓住了秦少安的胳膊,搖晃着他:“你告訴我啊,他會不會死……他是不是就這樣離我而去了……”
下一秒,還不等秦少安的回答,哐噹一聲,車門被交警派人的人狠狠地撬開,少了車門的支撐,車內的人猛地掉了出來,摔在了地上,也是那個時候,她麻木空洞的雙眼注視到了,他那俊臉上滿滿的血污和傷痕。
他躺在現在夜色之中的馬路上,路燈映照出了他那高大的身影,他就彷彿是個無助的小孩,此刻毫無意識……
幾個交警想要去扶他,慕初夏的瞳孔在那一個瞬間緊縮,她哭着喊着衝了過去,推開那兩個交警的身子,不顧一切地跪在了地上,將地上的他給摟進自己的懷裡。
“不!你們不要碰他!不准你們碰他!”
就彷彿是自己心愛的物品要被人奪走,她的猩紅雙眼裡,此刻泛起了無比兇狠的目光,她牢牢地抱着還在淌血的他,一臉怒視地望着那些交警。
此刻,她覺得自己快要崩潰,她甚至覺得他的身子已經開始變得冰冷,摟着他入懷,她甚至開始聽不到他平時那穩健有力的心跳聲,腦海裡,此刻只有那麼一個念頭,就是他要死了……
因爲她的任性,她的過錯,他出了車禍,要死了……
不……她好不容易纔在五年後重新遇到他,怎麼可以這樣……他怎麼可以就這樣離她而去呢?她錯了,她不該聽信池早早的三言兩語……
慕初夏緊緊地抱着他高大的身子,抽泣着不能自已,她的頭靠在他滿是血污的頭上,心如刀割:“陸景喬……別離開我……別離開我……我錯了……”
但是懷裡的他,還是靜靜地閉着雙眼,任由着他身上流下的血,將她全身上下打溼……那件紅色的禮服,此刻被他染的更紅……
下一刻,救護車的聲音一陣陣響起,交警爲難地看着他們,不知道該怎麼辦,秦少安心裡瞭然,他眯緊了顫動的漆黑眸子,看着如此崩潰的她,他的心裡也是跟着痛起來。
當初那個陪在他身邊的美麗女孩,最終還是愛上了別的男人……
雙拳緊緊捏緊,他嘆息着走了過去,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在她的兇狠目光掃過來之前,他的手擡起,狠狠地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臉上。
啪!
清脆的巴掌聲在這光亮的夜裡響起,然後他的怒吼聲接踵而至。
“初夏!你給我冷靜點!你讓他們送他上救護車!不然,他會死!”
慕初夏徹底被扇懵了,她呆呆地轉過頭望着他,臉上是一片火辣辣的疼,他最後那一句話,他會死,讓她的身子徹底顫抖了起來。
趁着這個機會,幾個交警眼疾手快地過去,將她懷裡渾身是血的他拖了過去,送上了救護車,救護車呼嘯着急急地朝着醫院裡開去,秦少安心裡鬆了一口氣,抓住了她失魂落魄跪在地上的她的手腕,柔情道:“走吧!你放心,他不會有事的,我們去醫院!你去陪着他!”
這場鬧劇,最終以這樣悲慘的車禍收尾,之後的每天,每每想起,慕初夏都覺得無比自責,如果當初不是因爲她聽信了池早早的蠱惑還有誘騙,她也不會害的他差點丟了生命,也因爲如此,她落了個把柄在男人的手裡,每次都被男人欺負的哀嚎不已……
慕初夏被秦少安帶到醫院的時候,不知道哪裡得到消息的陸家二老還有慕易宏,程小雅還有遲浩都來了,向蓉因爲帶着峰峰迴去,所以沒有到。
醫院外的走廊上,站了那麼五六個人,她的出現,在他們期間引起了軒然大波!
“初夏!”
陸奶奶知道自己的孫子出了事,抹着眼淚彎着佝僂的身子急促地走過來,抓住了她的雙手,“爲什麼會出車禍啊?本來好好的求婚宴,爲什麼會變成這樣?初夏,到底是怎麼回事?”
陸奶奶的身後,是一臉盛怒的陸老爺子,慕初夏失魂落魄地看着陸老爺子緊緊地抓着手心裡的柺杖,她心裡明白,如果不是此刻深諳陸爺爺火爆脾氣的陸奶奶擋在了她的前面,只怕陸老爺子手裡的柺杖就要落在她的身上……
慕初夏抿着慘白的脣瓣,整個人顫抖着一張小臉上是滿滿的熱淚,看着眼前這位同樣淚奔的老人,她倏地覺得今晚的她是犯下了多大的罪孽。
她錯了……真的錯了……
程小雅也跟着上前,來到她面前,一臉凝重地問她:“初夏,到底是怎麼了……爲什麼你會拒絕他的求婚,爲什麼你會跑出去,爲什麼他會追你發生車禍……”
一連串的問題,話裡也帶着些許的指責,其實程小雅就是這樣一個人,幫理不幫親。
慕初夏恍惚地看着眼前的他們,心口又是緊縮着一陣陣發疼,下一秒,她那嬌小的身子已經彎了下去,在他們的緊促目光之下,她的雙腿和冰涼的地板來了次親密地接觸。
“爺爺,奶奶,對不起……我對不起你們兩個,是我,是我害的他此刻生死未撲……是我任性了……都是我的錯……”
她跪在地上,熱淚猶如決堤的洪水,從她的臉上一陣陣閃現下來,這樣的她,讓全場的人震驚,秦少安看着不忍心,想要去扶她,但被她推開。
她大口喘着粗氣,朦朧地看着那雪白的地,苦澀地勾起脣角,一邊笑,一邊哭:“他那麼愛我,我卻還那麼不相信他,我真的錯了……是我害的,現在這局面,一切都是我害的!”
她跪在地上顫抖着身子懺悔着,所有的人都看着不忍心,陸奶奶些許責怪的話也都嚥了下去,只能哭着嘆息:“這到底算什麼事嗎!本來一切都好好的!爲什麼會變成這樣!造孽啊!真是造孽!”
一羣人的焦點都圍在她的身後,殊不知,他們身後,那個妖嬈的女人正緩緩靠近手術室,她戴着墨鏡,望着被人羣圍住的她,冷冷地勾起了脣角:“慕初夏,這就是你要付出的代價!還不夠!還不夠!”
接着,她移過目光,轉而望向了那亮着紅燈的手術室,輕笑:“景喬,你愛她愛到命都要沒了,現在還沒有醒悟嗎?”
陸老爺子親自出馬,醫院自然不敢怠慢,最好的骨幹醫生都被連夜從家裡召回來,手術室外,他們瞥着許許多多的醫生護士進進出出,慕初夏的那顆撕裂的心又是狠狠地提起,瘦小的身子在那兒顫抖着。
頭頂的燈光照下,將她的身影拉的老長,細細地看,還能瞥見她身上那件昂貴禮服上的血跡,她的臉上,手上,也都有乾涸的血跡,那慘白的臉蛋,沾着暗紅的鮮血,讓她整個人看起來異常地猙獰。
接着,坐在一旁的程小雅伸過手來,抓住了她不斷在抖着的手腕,彎着眉眼柔聲地安慰她:“別怕,他會沒事的,你們都會好好的。”
慕初夏的薄脣緊緊抿起,驚慌害怕的空洞紅眼瞥了她一下之後,又低下了頭。
她的眸子微微睜開,然後她看着攤開的手心,那抹刺眼的紅色,此刻讓她的腦子裡又是轟然爆炸。
剛纔的情景又是如此鮮明地在眼前回映,她抱着渾身是血的他,跪在路邊,哭着喊着求着他睜開眼來看看她……
可是往日不捨得讓他傷心難過的他,這個時候卻任性了起來,那個時候,他那麼憔悴地躺在了她的懷裡,緊緊閉着雙眼,冷硬的五官慢慢地變得慘白,甚至於平日裡他那性感的薄脣,都變得慘白,然後緊緊地抿起。
他就彷彿是睡着了一般,可是和睡着卻是不同……那個時候,她感受不到他身體的熱度,同時感受不到的,還有平日那沉穩有力的心跳聲……
慕初夏從來沒有嘗試過失去他的那種感覺,就算是五年前,她對他心死,她決意離開,她也沒有這麼痛苦,驚慌,難受過,可是就在剛剛,她覺得自己是真的要失去他了,失去這個自己愛的如此深切的男人,那種無比真實的感覺,就彷彿是一隻無形的手,不知道從哪裡伸過來,牢牢地掐住了她的脖子,讓她無從呼吸,讓她窒息……
那種感覺,太恐怖了……太恐怖了……也只有那個時候,她纔多麼痛恨自己的任性,才痛恨自己是有多麼地後悔……
鼻間消毒水的氣味越來越濃,慕初夏只覺得自己開始感到恍惚,身子顫抖着,就好像靈魂被掏空了一般。
坐在對面的慕易宏看着自己的寶貝女兒在轉眼間變成了這個樣子,他嘆息着站起了身子,銳利的眸眼瞥了眼痛哭的陸奶奶還有鐵青着臉色的陸老爺子,最後脫下了自己的衣服,披在了她的身上。
“冷吧,穿上爸的,沒事的,無論發生什麼,我們都會陪着你一起承擔。”
頭頂,傳來了父親沉穩有力的聲音,慕初夏擡起通紅欲裂的眸子,呆呆地看着自己父親那張關愛的臉,好不容易纔止住的眼淚又落了下來……
就在這個時候,手術室的門出乎意料地打開了,纔不過半個小時!慕初夏驚的立馬站起,佈滿淚痕的臉上不禁佈滿了欣喜,不過半個小時就做好手術了嗎?他沒事了是不是?
但是命運會這麼簡單讓他們過關嗎?人做錯了事,是要受到懲罰的,就好像,她聽信了池早早的謊言,然後害得他差點死去……
“誰是病人的家屬!”
出來的醫生滿頭大汗,一臉的凝重,慕初夏的心裡不禁發出了咯噔一聲,只覺得眼前一花,若不是程小雅站在她的身邊,緊緊地抓着她,現在她已經無力站立了。
“我們是他的爺爺奶奶,醫生,我孫子怎麼樣了。”
陸老爺子和陸奶奶迫不及待地問,臉上是無比殷切地期盼,他們企圖從醫生的臉上看到歡喜的神情,可是沒有,有的只有那無比的凝重。
下一秒,醫生的沉沉嘆息聲在寂靜的走廊上清晰地響起,“我們發現病人腦子先前受過創傷,裡邊有個很大的血塊,現在這場車禍,病人又傷到了同一個部位,腦子裡的血塊隱隱着是要破裂,如果破裂了,等到腦溢血,就來不及了,所以我們現在考慮給病人進行腦部的手術,將血塊給取出來……”
醫生的話擲地有聲,一個字一個字狠狠地落在了他們的心頭,慕初夏緊緊抓着身邊的程小雅,發冷的身子顫抖着更加厲害。
接着,陸老爺子急切地說:“既然有危險,那就趕快進行手術啊!醫生,我相信你們醫院的醫術!我們陸家就這麼一個孫子!曾孫不能沒有父親,請你們務必要救活他!”
慕初夏站在陸老爺子的身後,跟着緊緊地點頭,心裡卻很不是滋味,看着這樣的陸爺爺,身體不好,卻還要爲自己的孫子而擔心,如果真的到了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地步,那麼她就是陸家的千古罪人……
不……不會的……他不會走的……他還沒有和她結婚,他們還沒有復婚,他還沒有讓峰峰叫他一聲爸爸。
醫生看着陸老爺子,臉上露出悻悻的神情,輕扯脣角嘆息着:“陸老爺子,事情沒有那麼地簡單……腦部的那個血塊,位置很不好,這手術,也只有我們醫院敢做,一不小心……”
醫生頓了頓,深深地吸了口氣,時間在那一刻彷彿靜止,然後她的耳邊再也聽不到任何的聲音,她只聽到,醫生那冷冷的幾個字……
“一不小心,病人就可能死在手術檯上……”
“死在手術檯上……”
這幾個字,猶如當頭一棒,狠狠地打在了她的頭上,砸的她頭破血流,字字誅心,她空蕩蕩的心徹底碎的徹底,眼前一片恍惚,她只覺得呼吸不過來,眼前開始慢慢變得空白,然後身子無力,最後,她那嬌小的身子緩緩地彎了下去,朝着地上倒去……
“初夏!初夏!”
耳邊,不知道是傳來誰的驚呼聲,她似乎還聽到了手忙腳亂的聲音,但是意識,卻一點點地開始從她的腦裡流失,現在她腦海裡迴盪着的,永遠只有醫生那一句冰冷的話。
“一不小心,病人就可能死在手術檯上……”
他會死嗎……陸景喬竟然會死……陸景喬竟然會離開她……多麼可笑的一句笑話啊……不……不……陸景喬……
慕初夏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裡的第一幕,是他鐵青着一張臉,粗大的手牢牢地捏住她的下頜,狠狠地咬上了她的脖子,咬牙切齒地在她耳邊質問,問她爲什麼要逃走,爲什麼要拒絕他的求婚……爲什麼要和秦少安走!
接着場景飛快地進行轉換,轉眼間,他就已經倒在了血泊之中,朝着她絕望地伸手,撕心裂肺地喊着:“初夏……不要走……”
她不會走……她好後悔……從一開始,她就應該無條件地相信他,而不是如此任性……
在夢裡,她絕望地哭着朝着他奔去,就在她要碰到他身子的時候,他一點點地消失了,就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的,然後留着她一個人在那黑暗之中,還有那無限的通紅鮮血。
然後,一切又重來,那無盡的紅色,一遍遍地在她眼前重放着……
這個噩夢,一遍遍地在重複着,她哭着喊着,最後墜入了無盡的黑暗……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終於緩緩地睜開了厚重的雙眼,映入眼簾的是,是那雪白的天花板,那一瞬間,她有一點恍惚,若不是鼻間那難聞的消毒水氣味,提醒着她真的在醫院,她以爲之前發生的一切是在做夢……
外邊,已經不是那濃厚的黑夜,而是無限明媚的清晨,她呆呆地轉過頭,望着順着窗簾縫漏進來的陽光,身子狠狠地顫抖了一下。
從黑夜到早晨,她是睡了多久……
她的轉動,驚動了伏在牀邊沉睡的程小雅,她輕輕地擡起頭,見着她睜開眼,疲倦的臉上是滿滿的歡喜,程小雅興奮地撫上了她的額頭,輕笑:“太好了,初夏,你終於醒了!”
也是她這句話,一下將昨晚的那恐怖全部拉回了她的腦海裡,慕初夏呆呆地眨着通紅的雙眼,忍着欲炸的頭裡的痛,沙啞地問她:“陸景喬呢……他活着……還是……”
她頓了頓,眼角不禁斷了線,“還是死了……”
程小雅身子一僵,臉上出現了一抹煞白的不自然的神情,她沒有立刻回答她,但是她此刻的沉默,對她來說確實深深的折磨,慕初夏的心狠狠地一抽,身子顫抖地更加厲害,她閉上了眼,忍不住,大聲地啜泣了起來。
“小雅,你告訴我啊……他還活着還是死了,你都告訴我……”
“初夏……你別哭……醫生說你現在哭不得……你別哭……”
程小雅一下子慌了,撫着她的淚眼安慰着她:“你放心……他還活着,他還活着,你整整快睡了十一個小時,就在剛剛,他的手術剛剛結束,血塊被取出來了,只是……”
本來聽到前面,她的心裡已經鬆了一口氣,她已經在暗暗地感激上蒼,謝謝上蒼包容她的任性,給她最後一次機會,沒有帶走她這輩子最重要的那個男人。
本來,她都要笑出聲的,可是聽到她話裡的只是那兩個字,所有的歡喜都通通被她這句可是給攔住了。
慕初夏一下又慌了,她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抓住了她的胳膊,已經快要破碎的身子緊緊地撐着坐在了牀頭,那雙通紅的眸子,已經快睜不開,但是此刻還是因爲她的話而在暗暗地淌淚。
“只不過什麼?小雅,你告訴我,我承受的住的!你別擔心!告訴我啊……”
她低聲地哀求着她,程小雅深深地嘆息,忍不住將目光移到了別處,是的,此刻的程小雅十分地不爭氣,尤其,要對自己的親姐妹說出這樣不堪的話。
“醫生說,這場手術傷到了他的內裡,尤其是這種腦子裡的手術,格外地令人忌諱,手術剛剛結束,如果他能夠在接下去四十八小時內醒過來,那就一切平安,要不然……”
程小雅頓了頓,還是轉過了目光,盯着她緊縮的瞳孔:“要不然,他可能就會永遠醒不過來,初夏,你明白那意思吧……他可能會變成植物人……”
植物人……
那一瞬間,那三個字,化作鋒利的利刃,狠狠地插進了她的心口,慕初夏只覺得眼前又是一花,靠着的身子狠狠一抖,就又要撐不住,僅僅一秒之後,她又是哇的一聲哭出了聲,作勢掀開被子就要往牀下撲!
“不!不會的!他怎麼可以變成植物人!不會的!我要去找他!”
她崩潰了,發瘋了,此刻的她,已經承受不住這麼痛苦的三個字,程小雅心裡大驚,連忙去拉着她,哭着大喊:“你現在不能動!初夏!你懷孕了!醫生說現在的你要靜養休息!否則這個孩子可能保不住!”
程小雅哭泣的聲音無比嘹亮地在寂靜清冷的病房裡響起,那個撕心裂肺哭着就要下牀的女人身子一頓,然後她難以置信地回過頭,目齜俱裂地看着她,慘白的脣瓣都在狠狠地顫抖。
慕初夏捏着她的雙肩,血紅的眸子此刻瞪得老大,樣子看起來甚至地猙獰:“你……你說什麼……”
程小雅見着她這副樣子,忍不住又是熱淚盈眶,她將她安置在了牀上,拉過被子給她蓋上,揉着自己淌淚的雙眼輕聲道:“你懷孕了,昨天你昏倒了以後,醫生給你檢查發現的,2個月左右,胎兒十分地不穩定,醫生說,你不可有太大的情緒起伏,每天都要好好休息……”
她的話,猶如一道驚雷,在此刻狠狠地劈在了她的頭上,慕初夏眨着通紅的雙眼,難以置信地緊緊盯着她那張淚臉,然後,她伸出顫抖着的冰冷的雙手,緩緩地覆上了自己的小腹,輕輕地摩挲……
那裡,一片火熱,經過她的話,她彷彿真的感覺到了,那個位置有個小生命在醞釀着,孩子……她有孩子了……她又有了他的孩子……
多麼可笑啊……在他生死未撲之際,這個好消息竟然一點都不好笑,她竟然又有了他的孩子……
洶涌的淚再度決堤,她努力地壓抑着,只因爲醫生說,他不可以再有大的情緒波動,可是那淚,卻是怎麼樣也止不住,多麼可笑啊,她明明又有了他的孩子,可是昨天竟然她還拒絕着他的求婚……
多麼可笑,她是多麼可笑,又是多麼任性,不然,一切都該好好的,也許現在,他也不會這樣躺在病牀上,聽着別人給她的宣判,而她,或許已經和他去民政局領證了……
此刻,慕初夏摸着自己的小腹,卻是很想狠狠地給自己一巴掌,她是多麼地過分,多麼地任性,又是害了多少人……
慕初夏的身子劇烈地顫抖着,即使是坐着,她都覺得自己快要坐不穩了,短短一夜之間,竟然一下發生了這麼多事,她不禁又想起五年前,也是那樣的夜晚,一夜之間,他們之間決裂……
但是這一次,她不會再讓這樣的事再度,她有了他的孩子,那她就應該相信他,無條件地相信他……
慕初夏深深吸了口氣,然後強硬地將眼裡的淚給逼了回去,她紅通通的雙眼此刻不再麻木,而是充滿了期盼和希望,她的目光轉向了程小雅,她對着她沙啞地說話:“小雅,我餓了,你能幫我去買一份早餐回來嗎,我想喝清淡的粥。”
淡淡的一句話之後,卻足以讓程小雅淚臉上露出了笑容,她見過她絕望的樣子,不吃不喝,彷彿靈魂被抽空的木偶,她也擔心這一次她會再度變成這個樣子,沒想到知道孩子以後,她心中的那抹堅強,被激發了出來,她主動提出要吃東西。
程小雅抹着臉上的淚,心裡激動不已,連連點頭:“好!好!你等着!我馬上去買!”
程小雅又是喜極而泣,往門外走去,臨出門之際,她倏地一頓,轉身又來到牀邊,拉過她冰冷的手,攤開,將一個東西塞到了她的手裡。
那個小巧圓圓的空心戒指,彷彿還帶着他的溫度,慕初夏身子一怔,一雙通紅的杏眼,緊緊地集中在這枚紅寶石鑽戒上。
程小雅的聲音又在她頭頂響起:“醫生說從他口袋裡掉出來的,初夏,這一次,你可不準再丟了這枚東西……這是他的心臟,你扔了,他就沒心了,就像這一次,他差點就死了。”
聽到那個死字,她又是受驚般地顫抖了一下,她的臉上同樣地露出了驚慌,下意識地她想要擡頭看程小雅,但是後者已經推門出去了,給她思考的空間,或許更好。
清冷的病房裡,只剩下她一個人,慕初夏望着手裡的戒指發着呆,眼淚又是洶涌地落了下來……是她的錯啊……這次的事,真的是她的錯,她再也不會了……
她只希望他可以快點醒過來,然後她永遠地陪在他的身邊,永遠不再離開……
慕初夏靜靜地待在病房裡沉思着,心裡下着決定,程小雅出去三分鐘後,病房又發出了吱呀的一聲,慕初夏心裡正疑惑,她竟然這麼快就回來了,可是當那陣熟悉的香味飄進了她的鼻間的時候,她猛地瞪大了眼,身子顫抖着擡起了頭!
那張標準的美麗鵝蛋臉,此刻深深地映入了她的眼底,慕初夏目齜俱裂,雙拳不自覺地捏緊!果然是她!池早早!
這個害得她和陸景喬落到這種地步的賤人,此刻竟然還敢到這裡來,出現在她的面前!
妖嬈的美人勾着烈焰紅脣,她優雅地取下了臉上的眼鏡,踩着恨天高的高跟鞋勾起,將病房的門帶上。
咔嚓一聲,房門牢牢地關上,慕初夏眯起了眼,坐在牀上無比寒意地瞪着她。
池早早挪着蓮步走了過來,一邊走,一邊笑,而且還是冷笑:“真是福大命大嗎?都這樣了,還能懷上景喬的孩子,慕初夏,我現在承認你是我唯一的對手了,說實話,有時候我還挺羨慕你的。幸運之神,好像總是格外地照顧着你!”
慕初夏冷冷地掃過她那張美麗,但是此刻卻讓她感到無比噁心的美麗臉龐,臉上漸漸冷了下來,她捏緊手裡炙熱的鑽戒,冷笑着瞪着她:“池早早,你怎麼還有臉出現在我面前?你害得景喬差點死了,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呵呵!”
她的話,換來了這個美人捂嘴的咯咯冷笑,她來到她的牀前,幽幽美眸裡彎起,帶着笑對上她的雙眼:“怎麼沒有臉了?你搶走了我的男人,難道還讓我默默地祝福你們不成?慕初夏,你可真是天真!果然,你還是那麼地傻!”
池早早臉上心情大好,她竟然還自顧自地在她牀邊坐了下來,臉上的脣角揚起地更高:“他死了又怎麼樣?他對我薄情,如果我不能得到他,那我寧願他死了!我絕對不會讓你得到!”
那一瞬間,她帶笑的美麗臉龐一下變得無比地猙獰,慕初夏微微瞪大了眸子,只覺得自己有一瞬間的恍惚,她不明白,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瘋狂的女人,對,她一定是瘋了!她已經瘋到,開始不顧及別人的性命。
池早早嘲諷地緊盯着她,忽視了她臉上的寒意,輕笑:“怎麼?你還打算待在他身邊呢?我都有了他的孩子,這樣被我用過的男人,你還要?慕初夏,你的臉皮也是厚的可以啊!”
“是嗎?”
慕初夏也同樣勾起了脣角,然後,她掀開被子,下了牀,來到她的面前,居高臨下地望着坐在牀頭的那個她。
她還是第一次這樣看她,不知道爲什麼,此刻看着這張臉,她真的很想狠狠地抽她一巴掌,而事實上,她也真的這麼做了!
她猛地揮起手,眯着眼狠狠地朝着她的臉上扇了過去,池早早猝不及防,美麗的側臉中招,慕初夏下手又狠,池早早被扇倒在了牀上。
接着,她的怒吼聲接踵而至!
“賤人!池早早!你怎麼那麼無恥?我就是因爲聽信了你的謊言,纔會害得景喬現在躺在牀上生死未撲!池早早,做人怎麼可以無恥到你這樣的地步!”
“你敢打我!”
池早早捂着自己火辣辣的臉,側過頭來怒着瞪着她,猙獰的臉抽着越來越緊,看起來,此刻她還真的像是一條毒蛇,恐怖地朝着她吐着鮮紅的信子。
但是這一刻,慕初夏不怕了!這個女人,你越怕,她越會得寸進尺,以後她再也不要怕她!
“打你怎麼了!我不僅要打你!還要爲我,爲景喬討回公道!”
慕初夏怒吼着,發瘋一般,撲倒了她的身上,她一把抓住了她金黃色的捲髮,狠狠地將她按在了牀上,作勢就又是一個巴掌朝着她臉上扇去。
清冷的病房裡,池早早的慘叫聲響起,她掙扎着,但是此刻,慕初夏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她被死死地按着不能動彈。
“賤人!你放開我!”
池早早頭髮凌亂地驚呼,慕初夏紅着一雙眼,整個人已經壓在了她的身上,緊緊抓着她的頭髮作勢又是幾巴掌扇去,“都是因爲你!”
她目齜俱裂地怒吼:“都是因爲你這個賤人!不然我和景喬,早就已經圓滿在一起了!你從中作梗,害得他現在生死未卜!池早早,做人怎麼做到了你這樣無恥的地步?我真的是想不明白!你還是人嗎?他畢竟曾經愛過你!”
最後一句話戳中了池早早的心裡,那一瞬間,掙扎的她愣住,同時,慕初夏見着又是狠狠地抓上了她的胳膊,她指甲本來就長,狠狠地劃去,一下子,幾道血印在她白皙光滑的香肩上立馬出現,鮮血立馬流出。
“啊!”
病房裡發出了池早早殺豬般的叫聲,“慕初夏!你瘋了!你瘋了!你快放開我!你個瘋子!你憑什麼打我!我要叫人來教訓你!”
她話音還沒有落下,慕初夏已經兇狠地抓住了她的金黃色凌亂的頭髮,將她扯到了自己的面前,通紅雙眼瞪着着死死對上她驚恐的幽幽美眸。
“池早早!你聽着,如果景喬要是出事了,我一定會去找你!我要你陪葬!你別想活!”
此刻的慕初夏紅着一雙眼,死死地壓在她那嬌小的身影上,緊緊地拽着她的頭髮,目齜俱裂,銀牙咬緊!
她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力氣和勇氣,可是看着這個女人如此洋洋得意的樣子,她的心裡就彷彿是被氣給充滿,她快要窒息,尤其想起,她和陸景喬的愛情之路如此地艱難,生離死別,不斷地在他們之間重現,這一切,都是因爲這個可恨的惡毒女人!
別人說的對,愛情是偉大的,可以讓人付出一切,但這僅僅是爲了心中的那個心愛的人,但這並不意味着要忍氣吞聲,經過這一次,慕初夏才知道,自己以前錯的是有多麼地離譜。
之前的她,一味地忍氣吞聲,一味地隱忍和逃避,纔會讓這兩個噁心的池家姐妹處處踩到她頭上來!她的孩子,還有五年和他的分離,以前現在他的生死未卜,這一切,都是眼前這個惡毒的女人造成的!
此刻,慕初夏是真的動了殺意,如果不是心底還有那麼一絲地理智,她真的想要這個女人就這樣死在這裡,死在她的手下!
想着,她緊緊拽着她頭髮的手又狠狠地收緊,頭皮一陣吃痛,池早早緊緊地抓着自己的頭髮,又是發出一陣殺豬般的聲音,她不知道,這個女人瘋狂起來,竟然是如此地兇狠!此刻的池早早,是真的怕了!
“啊!你放手!你個瘋子!慕初夏!別碰我!”
池早早驚呼着又是一頓咒罵,慕初夏揚起手,又是兩個巴掌朝着她臉上扇去,倏地,她的目光接觸到了她平坦的小腹,她不禁想起昨晚,她摟着自己的小腹,將那孕檢單狠狠地砸在她臉上的那副得意的樣子,越想,她心中的恨就越深……
懷了景喬的孩子……她懷了陸景喬的孩子是嗎?
慕初夏冷笑着勾起脣角,臉上出現了深深的寒意,“池早早,不管你這個孩子是不是他的,今天,我就用你這個孩子償還我之前受的一切苦難!”
話音落下,池早早驚恐地瞪大了眼,那一瞬間,她竟然忘記了掙扎,看着她狠狠地擡起拳頭,朝着她的小腹狠狠地揮去,池早早驚呼地喊了一聲,下意識地捂住自己的小腹,額頭卻是露出了冷汗。
她沒有想到之前那個膽小畏畏縮縮的慕初夏會這麼狠,她的心裡是真的怕了……雖然這個孩子是她用來離間他們的,可是畢竟是長在自己肚子裡的,人性使然,她泯滅的人性裡,還有那股最原始的母愛。
她目齜俱裂地朝着她出拳,下了十足的力道,那一刻,慕初夏的心裡真的起了兇惡的念頭,如果讓她流產,是不是接下去一切地問題都不復存在了?就像五年前,因爲她的妹妹,她失去一個孩子一樣,她這對池家姐妹,欠她一個孩子……
對!她也要奪走這個惡毒女人的孩子,爲她之前那個孩子陪葬!
下一秒,一陣驚呼從門口傳來,她揮去的拳頭被人緊緊握住,慕初夏身子一僵,轉過頭,卻對上了程小雅無比擔憂的泛淚眸子。
“初夏,夠了!別打了!這賤人不值得你爲她動手!”
耳邊,是程小雅那驚慌的勸慰,慕初夏甩手,正在盛怒上的她不打算就這樣便宜地放過她,就因爲這個賤人!陸景喬還沒有清醒過來,可能以後還會變成植物人……
想到此……她的眼淚不禁又落了下來,植物人啊!那是比死還要痛苦,植物人聽得見,也感受得到這個世界,甚至可以知道誰在他耳邊說話,可是就是醒不過來,動不了……
“小雅!你放開我!今天我要爲我以前所受的苦難討回公道!這個賤人!我要和她拼命!”
慕初夏的手還死死地捏緊她金黃色凌亂的發,頭皮吃痛的池早早發出一聲聲驚呼,想要掙扎,卻又是不敢動,化療之後,她的頭皮就變得異常脆弱,如果此刻她的動作稍微大點,只怕她好不容易纔長出來的頭髮,又要被她給扯落……
程小雅慌了,連忙去拉她,終於,將她的身子給拖了出來,池早早得到了自由,立馬驚慌地往牀的另一邊縮去,臉上是火辣辣的疼,她的那張美麗的鵝蛋臉此刻已經腫了起來,頭髮凌亂着,身上的美麗衣服此刻破了好幾個洞,不錯,就是被剛纔發瘋的她給撕破的,現在的池早早,哪裡還有半分大家閨秀的樣子?
臉上除了狼狽,還是狼狽,她憤怒的幽幽美眸淌着淚,死死地盯着被程小雅拉到一旁的慕初夏……
“初夏!你冷靜點!你忘記了我之前說的嗎?你懷孕了!醫生說胎兒不穩定!初夏!你想想孩子!現在你不可以動怒,更別說這樣和別人打架了!”
程小雅的確也很憎恨池早早,可是現在的她是冷靜理智的,現在這個局面,陸景喬昏迷不醒,她懷着不穩的胎兒,一個不小心,陸家可能就此隕落了……
被她這麼大聲地一吼,慕初夏這才停下了掙扎的身子,臉上一片慘白的她此刻凝着神情,一雙眼瞪大着,卻是半晌說不出話來,眼裡,也同樣地落下了熱淚……
冷靜下來之後,回想起的,是現在如此不堪的局面,她又該何去何從……
程小雅咬着自己的脣瓣,心疼地瞥了一眼這樣無助的她,最後將目光轉過,冷冽地盯着在牀上拉着自己衣服瑟瑟發抖的那個美人。
她勾着脣角冷笑:“還不快滾?你還想被打一次?再多待一秒,老孃就親自動手了!”
此刻,程小雅的心裡也是一股怒火,如果不是現在她想的夠多,足夠冷靜,按照她平時的火爆性子,早就衝上去,狠狠地教訓這個噁心的女人!
天底下不要臉的女人小三多的是,可是做人做到池早早這樣的,還真的是再次刷新了她的三觀,她雖然是局外人,可卻是都親眼地目睹了他們之間艱辛的愛情,當她知道他們之間變成這樣是因爲一個叫池早早的女人造成的!她就恨不得,那把刀衝過去直接殺了這個賤人!
池早早惡狠狠地瞪着他們,脣瓣顫抖着,美麗的臉龐上滿滿的驚恐,但她還算足夠理智,所謂好漢不吃眼前虧,她深諳這個道理,她從牀上下來,忍着眼裡又是欲掉的熱淚,冷冷地瞪着她們冷笑:“慕初夏!今日的侮辱,我會一點點還給你的!你別想好過!”
“你!”
這一刻,程小雅是真的忍不了了,她作勢就要挽起袖子去教訓她,但是下一秒,惡狠狠撂下話的池早早已經推門落荒而逃……
她一走,原本還亂糟糟的病房又恢復了清冷和寂靜。
程小雅鬆開了慕初夏的身子,扶着她將她按在了牀上,拿出了剛纔買的熱粥,輕聲嘆息:“忘了那個賤人,先填飽肚子要緊。初夏,犯不着爲了那個賤人動氣,以後你要想着,你不再是一個人,還有寶寶,在你的肚子裡呢。”
她將熱騰騰冒着香氣的粥遞到了她的面前,慕初夏呆呆地掃過,此刻卻是胃口全無,她的眼裡還在淌着淚,但是想到她剛纔說的,她還是接了過去,逼着自己一口一口地吃了起來。
這樣的她,卻是着實讓她心疼,可是程小雅又能怎麼樣呢?他們之間的這個局面,連他們兩個自己都解決不了,接下去會怎麼樣……誰都不知道……
程小雅看着她慘白的臉蛋,心裡又是嘆息,她還沒有告訴她,因爲陸景喬的事,陸家二老身體都出了狀況,陸老爺子已經住進了醫院,而陸奶奶被迫回家休養了……
慕初夏一口口吃着渾然無味的熱粥,她的心裡一抽抽的,此刻眼前,滿滿的都是那個男人的俊臉,下一秒,她倏地放下了手裡的碗,擡頭淚眼婆娑地對着程小雅說,不,確切地說是哀求:“我要見陸景喬,我要去見他……小雅,你帶我去好不好……”
那一瞬間,程小雅倏地不知道該怎麼拒絕這個愛那個男人愛的無比深沉,撕心裂肺,柔弱的她的請求……
慕初夏被程小雅扶着來到加護病房的時候,守在病房外的遲浩微微蹙緊眉,猩紅眼裡的眸光微微地一沉,程小雅別過目光,心虛地道:“別看我,我是拗不過她了。”
慕初夏定睛用麻木的紅通通雙眼望着此刻無比頹廢的遲浩,他的身影看起來是如此地憔悴,身上的白色襯衫變黑,皺巴巴的,血紅的眸子出賣了他,告訴她他一個晚上都守在這裡……
慕初夏撐着自己幾乎快破碎的身子過去,在遲浩面前站定,她輕輕地推開程小雅扶着她的手,然後伸出手,顫抖着抓上了遲浩的胳膊,慘白乾裂的脣瓣費盡地微微張開,她壓抑着自己心中撕裂的痛,輕聲道:“他在哪裡……”
那個他,不用她說,他們也自然知道她現在所說的是誰,不,確切地說,她已經害怕到,甚至不敢喊他的名字,陸景喬三個字,對此刻的她來說,是深深的魔咒,只是現在單純地想到,她就覺得自己的喉間又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狠狠纏繞,她的呼吸紊亂,幾乎快要窒息……
遲浩緊緊地擰起了眉,眉宇之間除了那本能地疲憊,還有深深的愧疚,他猩紅的眸子盯着她看,心裡猶豫着倏地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跟這個他名義上的嫂子,他好兄弟的老婆,還懷着孕的她說……
慕初夏的通紅雙眼沒有從他的臉上移開過,他不說話,她就繼續問:“遲浩,告訴我,他在哪裡,現在怎麼樣了……真的如小雅說的……未來兩天,如果他沒醒來的話……會變成……”
她頓了頓,身子顫抖着卻是不知道該怎麼說出那殘忍的三個字,但是她還是說出口了:“會變成植物人嗎……”
遲浩緊抿着慘白的脣瓣,別過頭去,卻是不忍心回答她的問題,半晌,他才從嘴裡憋出了幾個字,卻是避開了她的這個問題。
他無力垂下的手伸出,修長的手指指着一旁的病房,慕初夏循着他手的方向望去,隔着那玻璃,當她看到那抹熟悉到深入骨髓的身影之後,她顫抖的身子終於狠狠一震,然後往後倒去!
“初夏!”
程小雅和遲浩都發出了一聲驚呼,連忙去扶着她,慕初夏擺了擺手,掙開他們,強忍的淚又從通紅空洞的眼裡流出來,然後順着毫無血色的慘白臉蛋緩緩流下……
病房的牆壁是一扇大玻璃,她緩緩地撐着自己搖搖欲墜的身子過去,貼在了玻璃上,一雙紅眼牢牢地盯着此刻躺在裡邊那張大牀上,戴着呼吸機的那抹高大的身影……
慕初夏甚至不敢眨眼,她怕她一眨眼,他就會從她的眼前消失……
裡邊的他,就彷彿是睡着了,原本筆挺頎長的身子,此刻靜靜地躺在牀上一動不動,刺眼的是,他的頭,被一圈又一圈的繃帶纏着,窗外的陽光照進來,正好落在了他慘白的俊臉上,短短一夕之間,慕初夏甚至覺得,他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