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墨襲站在手術室外,目光緊緊盯着手術室中亮着的燈光,心裡有些煩躁。他怎麼也沒想到會在如此場景之下再見她,兜裡的手機響了,顧墨襲接通電話,電話對面響起墨成焦急的聲音。“哥,你現在還好吧。”
“嗯!”擡眼往手術室方向又看了一眼,黑色的瞳仁深邃透着一絲緊張與柔和。
“那老頭竟然敢如此對我們顧家下絆子,真把我們家當紙老虎好欺負了?”墨成嘰嘰喳喳說了一大堆,越說越是氣憤,恨不得轟了那老頭搞的所謂研究院,墨襲安靜聽着只是時不時擡頭,等到手術室裡面的燈已經暗了下來,蹙起的眉頭舒緩下來,直接果斷掛了電話,緩步上前,裡面院長帶頭走出來,摘下口罩,恭敬的說道:“顧少,裡面的那位小姐已經沒事了。多休養幾天,手臂不要沾到水就行了。”
身後的護士把她轉到高級病房,幫她打好點滴才離開,顧墨襲坐在牀沿,盯着她蒼白的臉看,整個病房空蕩蕩又冷清,顧墨襲幾乎可以聽到他自己的心跳聲音,半響,蒙湛言迷濛睜開眼睛,擡眼對上的深邃的眸子,顧墨襲一怔,兩人之間誰也沒說話,蒙湛言本就不善言辭,也不知道要講些什麼,對於她來說,這個男人只是個一夜情的陌生男人而已,與她無關的人她一律習慣漠視。
相比她,顧墨襲是難得心底複雜,對於這個女人,一開始他還是有些愧疚的,看着落在他褲上的一絲血更是複雜,這個女人把第一次給了他,可這個女人竟然在事過後理直氣壯問他要十萬,不得不承認那時他對這個女人極其反感厭惡的,獅子大口一口價十萬?這次是十萬?下一次是否就是百萬?把他當成取款機一樣糾纏不休?
雖然對他而言,十萬不算什麼事,可被一個女人當成冤大頭的事他也不會幹,看她一身打扮也不像是出來賣的女人,心底有些反感,想也沒想,語氣冰冷讓她滾,他本以爲這個女人一定會賴在車上不肯離開,沒想到這個女人倒是識趣,也沒再糾纏,聽話下車,只是那目光透着茫然眼底清澈。等他開車離開後,他又忍不住想到那雙茫然清澈的眼睛,整個人明明軟弱至極,卻挺直背脊不低頭示弱。
心裡複雜也有些愧疚,在他還沒有反應之時,動作已經快了理智一步,倒車回到原地。沒想到那女人早已不在原地,之後幾天,他也沒再想這事,直到今天遇到她。
“怎麼樣?”顧墨襲就站在她身側,陽光透過落地窗照進來,散在他的挺拔的身上,臉廓蒙上了些許陰影,讓她有些看不清,聽到他說話,才反應他這是在問自己,一怔隨即落落大方道:“還行。”
臉色極度平靜,安靜半躺在牀上,兩人彷彿就像是老朋友一般交談,他不開口,她也沒接話。顧墨襲對上她平靜的臉色也是有些詫異,詫異之色一閃而過,臉上恢復面無表情,語氣平淡:“那就好!”頓了下,繼續道:“這幾天就在這裡住幾天!等好些再出院!”語氣是不容人質疑的強硬口氣。
“不用,我沒事,我想今天出院。”
顧墨襲面色沉思片刻,道:“打完點滴,我先送你回家,你住哪裡?”
“恩?”她擡眼看他,愣了一會兒,才拒絕道:“不用,你先走吧!一會兒我自己回去。”
顧墨襲沒有應她,轉身離開,蒙湛言本以爲他已經離開了,沒想到過了半響,他不知從哪個攤上買了些水果放在牀邊沿。病牀旁邊並沒有什麼椅子,他只好坐在牀沿,身子挺得很直,拿起一顆梨,用水果刀將它的皮去了,動作剛開始有些青澀,等削了一小半動作纔開始順了起來,梨的薄皮竟然一刀沒斷削到梨底,然後遞過去給她。
伸手接過,蒙湛言低聲謝了一聲。小口咬了起來。然後兩人之間又是沉默。
“你好,顧墨襲。”伸手過去,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並沒有立即離開。
“蒙湛言。”繼續啃着梨,看伸過來的手,她也沒打算伸手。側臉看着窗外,目光是蒼涼是落寞,從額角滑到眼角的疤痕襯着整個人滄桑。
顧墨襲收回手,看着她有些驚訝,若他沒看錯,他竟然在一個如此弱小的女人身上看到滄桑,明明這麼朝氣蓬勃的年紀卻彷彿如老人看破紅塵一般。
整整一下午,病房裡靜的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聽的見,她自認自己不是一個自然熟的人,也懶得講,而顧墨襲對誰也是一副冰癱臉,要他與一個不熟的人談天說地,那是妄想。
病房等她打完點滴的時候,已經到了傍晚六點,她看着身邊坐在牀沿的男人,一動不動就這麼在牀沿做了一個下午,面無表情,背脊挺的筆直,哪怕他不動,一副優雅的姿態,依舊看起來賞心悅目,讓女人趨之若鶩。
看到醫生走進病房,他才難得站起來,等她手背上的針頭拔下後,他走過去立即熟練的把她攬進的懷裡,蒙湛言一愣,看他這舉動感覺演示了千百遍,所以才能這麼熟練,他的胸膛寬闊,迎面撲來的男性氣息讓她蹙了蹙眉,剛想掙開。
“別動。”頭上富有磁性的聲音響起。蒙湛言一僵,沒有再動。
顧墨襲把人扶出醫院時,天色已經暗沉,街道兩旁燈光一一亮起,整個城市霓虹交錯,車水馬龍,擡眼看了暗沉的天,又看了一眼懷裡的女人,冷峻的臉沒有表情,只是眉頭微蹙,可以看出他的猶豫。
蒙湛言似乎看出他的猶豫,微微移開身子,全身還是有些乏力,使不上勁,目光坦然,看了一眼他道:“你走吧!我自己回去。”轉身就要離開。
顧墨襲意識還沒反應,已經出手拉住她的手腕,她的手冰涼如冰,在這個夏天顯得尤其突兀,按理說,這麼熱的天氣,身上的溫度不該這麼低,視線落在她瘦弱的身子上,突然說道:“去我家,我取支票給你。”
她聽的一愣,拿錢給他?脣角勾起有些嘲諷,不過不得不說,她心動了,而且那十萬也是她用自己的身子賺的,有什麼不能拿的,“好。”
“我去開車,你這邊等。”
隨他坐上車後,發動引擎,開車行駛在公路上,最後停在西三環富人區高級公寓外。
蒙湛言下車後跟在他身後,走進電梯,不發一言,顧墨襲餘光不斷打量她,這個女人與他見過的女人都不同,沒有那些女人的濃妝豔抹,清清爽爽,與他第一次見的滄桑不同,一切彷彿映不到她眼底,清清淡淡,眼中沒有一絲溫度可言,比他還冷淡。整個人表情一層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