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腳下是白雪皚皚,入目所見乃是風雪密佈。
這裡,是一片冰冷的白色世界。
但這種白色中,又帶着一抹道之不明的陰暗光芒。
置身此地,讓人率先產生的,是一種壓抑到極點的感覺。
那種呼吸不順之感,彷彿急需某種爆發性的宣泄。
急躁、難受、痛苦,皆需忍耐。
不斷忍耐之下,讓人的心神變得更加脆弱、不堪,乃至致命。
冰尊者靈識看着前方98裡處那道傲然卻面露痛苦的身影,臉色大變。
他當然知道這條風雪幽冥路何等難行。
更知道那個距離下,置身所感所受,何等滋味。
幽冥路上之風雪,擁有極強的侵襲心神之效。
哪怕是他冰尊者,當年全盛之時,也不過是走到百里距離,便不得不停下。
那個距離下的風雪氣息與幽冥氣息,哪怕是他冰尊者的強悍道心,都幾乎一瞬間之內便崩塌。
何談一個年輕小子?且才區區聖尊境一重修爲?
之前的蕭逸,看似閉目前行,看似並無多大阻隔,但天知道他到底一直忍受着何等壓力。
而這股壓力,在達到98裡距離時,頃刻飆升,亦頃刻爆發。
冰尊者靈識很清楚,此刻的蕭逸,絕對是道心崩塌了。
那張俊俏面容上露出着的痛苦、愧疚、思念等等一系列複雜的情緒,代表着他早已心神防線被攻破。
幽冥風雪的侵襲,已將他包裹。
再這般下去,蕭逸的下場,便是徹底被幽冥風雪所吞噬。
屆時,便是萬劫不復。
幽冥之路,行之有收穫,但,亦必有代價。
世間,絕不會存在只有好處而無弊端之事,萬物皆有兩面,皆無絕對。
“難不成,老夫好不容易等來的人,如此出色,卻要葬身於此?”
“當年老夫逆不了這片天,連本體都慘死在外,今日最後一絲希望也要泯滅掉?”
對,出色。
蕭逸小小年紀便能走到98裡距離,這不僅完成了靈識給他的50裡考驗,甚至遠遠超之。
風雪幽冥路,判斷武者是否出色,很是直接。
只單單蕭逸這數個時辰的表現,就能證明他出色無比。
若換了別的天驕妖孽,絕遠遠做不到他這個地步。
前方。
蕭逸滿臉冷汗,背後衣衫即便在這冰冷氣息中,亦被汗水所打溼。
蕭逸閉着目,心神,卻凝視着前方。
那蒼老傲然的身影,面露怨恨地看着他。
蕭逸這輩子,斬敵無數,惹下過無數仇家,見識過無數怨恨的目光、憎恨的面容。
而這些敵人的目光、面容,一切的一切,甚至無法讓他心頭產生半分波瀾,無法讓他臉色有半分動容。
唯面前這個老人,如今這怨恨的目光,頃刻便讓他難受至極。
恰在此時,老人身旁,一道倩影憑空而現。
“公子,隨依依走好嗎?”
乖巧可人的面容上,此刻同樣帶着難過,以及傷感。
“公子,不要依依了嗎?”
“逆徒,還不走嗎?”
兩道熟悉的聲音,在蕭逸耳中迴響不斷。
蕭逸的心神,在這一刻終於崩潰。
腳步,終於邁出。
“好。”蕭逸點了點頭。
在他心頭,無論讓他付出什麼代價,也絕不願意見着人兒露出這種傷感表情,見着老人露出那等怪責之意。
即便前方是幽冥黃泉,他亦在所不惜。
蕭逸的腳步,動着,一步步走向二人。
後方。
冰尊者靈識看着蕭逸愈發偏離直線的身影,看着蕭逸逐漸變得微弱的氣息,臉色早已大變。
“完了,完了。”
“這小子的心神完全陷進去了。”
“離開直線,入了這片無盡風雪,即便是老夫也撈不回他。”
前方。
蕭逸失神地走着。
心神中,蕭逸終於走到了二人身前。
二人,露出了笑意,只是那麼笑容,詭異至極。
二人點了點頭,“隨我們走吧。”
說罷,二人準備向風雪深處走去。
風雪深處,如同一個噬人的冰冷漩渦,一旦進入,便是萬劫不復。
二人的腳步,邁動了。
但蕭逸的腳步,卻忽然就此停下。
“怎麼了?”老人皺眉問道。
“公子?”倩影出聲詢問。
蕭逸臉上的複雜,一瞬之內化作了苦笑,“就到這裡吧。”
“公子反悔了?害怕了?”倩影傷感道。
“逆徒,你…”老人呵斥一聲。
蕭逸搖了搖頭,臉上再無波瀾,僅剩苦笑,“事實上,從一開始我便知道你們是假的。”
“嗯?”二人頃刻臉色一變。
蕭逸苦笑着,“可即便知道你們是假的,我仍舊不願意見你們露出半分傷感,有半分傷心。”
“若我孜然一身,無牽無掛,跟你們走便走了。”
“可如今,我還有許多事要做。”
“還有人在等我。”
蕭逸收起了苦笑,轉而化作了輕淡笑容,“風雪幽冥路,確實厲害,竟能將我埋藏內心深處的柔軟展露出來,不,那甚至是我致命的弱點。”
“可你們不知道的是,你們是我致命的弱點,卻也是我心頭最堅定的執念,無物可撼動。”
話音落下,蕭逸的心神,再度變得穩固無比,劍心通明。
面前的二人,頃刻消失在風雪之中。
後方。
原本滿臉急色,甚至面露灰喪之色的冰尊者靈識,陡然瞪大了眼睛。
在他眼中,前方蕭逸,忽然閉目走回到直線之上,一身微弱氣息,亦恢復了正常。
“這小子,怎麼回事?”
前方。
蕭逸閉着目,再度直線前行。
心神中,眼眸頃刻冰冷,直視着周遭風雪。
“我確實很思念他們二人,也很想見他們二人。”
“但,我很討厭別人拿我最不願意的事物算計我,尤其是他們二人。”
“風雪幽冥路?呵。”蕭逸的眼眸,徹底化作了冷漠。
“我今日便把你踏平了。”
話音落下的瞬間。
嗖…蕭逸前行的速度,陡然激增。
原本身處98裡距離,瞬息之間,已踏入99裡,最後停在了百里距離。
後方,冰尊者靈識眼眸一瞪,“踏入百里距離了,這小子直接與老夫齊平了。”
“小子,可以停下了,快回來。”
前方,蕭逸未轉身,亦未停下,嘴中只淡漠吐出一句,“還不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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