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從應聲而去,不一會兒就領着一個女人從後堂出來,那是徐遠的小妾,因最得徐遠寵愛,所以即便打仗,徐遠也一直將她帶在身邊,那小妾比之那些將士更慘,她天資愚鈍,根本不能修煉,就見這個曾經如鮮花般美麗的女子,如今也因飢餓變得形銷骨立,如缺水的花朵般枯萎,對衆將士狐疑的目光,她忍不住低聲問:“老爺,你急急地叫奴家出來做甚?”
徐遠臉上泛起一絲古怪的微笑,澀聲道:“有糧食了,所以特請夫人出來。?網? ? ”說着他從懷中掏出半個乾硬的白餅,女人雖然心有疑惑,但飢餓讓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和淑女的風範,一把搶過白餅,背轉身便塞人口中,剛啃得兩口卻又想起徐遠,忙掰下一半遞給徐遠,柔聲道:“夫君你也吃點,你也有好些天沒吃過真正的糧食了。”
徐遠勉強笑道:“傻姑娘,爲夫是仙者,不需要這些充飢的!”女人聽到這話,便不再謙讓,三兩口便將半個白餅塞人□中,看到她差點被噎着,徐遠心痛地將她攬人懷中,柔聲道:“慢點,不要着急,吃完這頓,以後都不會再餓了。”
女人聽這話有些奇怪,正要動問,突然感覺脖子一緊,就見徐遠一把抓住她的脖子,下一秒她已然脖骨斷裂。
徐遠低頭對她拜了拜,轉身對滿面詫異的將士們哽咽道:“天疆斷糧多日,徐遠恨不能割肉爲糧,以解衆將士之飢,奈何徐遠身爲副統領,肩負着守衛天疆的重任,這條賤命不能輕易拋卻,只好殺了自己女人,充作軍糧。”
說着轉頭看着身旁小妾的幾個武者隨從,微微一嘆,雙指猛然一揮,數道激光頓時將那五個武者胸口穿透:“將他們一同煮了,給將士充飢......”
衆將士盡皆駭然,不約而同跪倒在地,紛紛哽咽難言......
暮色漸漸降臨,籠罩着死寂如鬼蜮的天疆城,這本是家家炊煙、戶戶團圓,一家老小圍坐桌旁,享受一日裡最豐盛晚餐的時刻,但是現在天疆城卻看不到一縷炊煙,聽不到一聲歡笑。
全城已經斷糧多月,實在不能想象全城六千將士是如何生存下來的,賀譽帶着賀寶,李鴻儒等人,正在城牆上巡視了敵軍的動向,許是經歷了不少,如今的賀譽和賀寶早已然不是當年那個思想幼稚,做事隨意的性格,做什麼事如今也學會精確的計劃起來!
賀譽等人來到城牆之上,顯然是最矚目的存在,在極端飢餓、戰鬥力劇減的情況下,依然能夠守住天疆城,面對鬼皇國十萬人馬,不到六千的人皇國將士在王墨的帶領下反而將對方一敗塗地,而賀譽他們作爲王墨的兄弟,顯然也得到了應有的尊敬!
作爲守衛天疆最關鍵的人物和最大的功臣,王墨他們雖然優先得到了糧食保障,但也只是米糠野菜,甚至連吃米糠野菜也只能飽一頓飢一頓,雖然以王墨等人的修爲並不需要食物充飢,但在靈氣缺乏的天疆城內,即便是死門仙者在長時間不進食的情況下,顯然也不好受。
賀譽無法想象,那些完全沒有糧食保障的低階修爲將士,如何在這場前所未有的饑饉中生存下來,更別說這些將士多多少少都有傷在身。
“三爺.四爺你們早些回去休息吧,這裡有我們!!”廉形小聲提醒,飢餓的時候休息能保存體力,減少飢餓感,這是親身經歷者得出的寶貴經驗,這甚至是救命的經驗。
正在賀譽等人說話間,前方千米外突然傳來幾聲慘叫,連同小兒戛然而止的哭喊,顯然是被利刃割斷了喉嚨,賀譽心中一驚,失聲道:“不好!敵軍入城了!”不用等他行動,李鴻儒等人已衝了過去,不過前方並沒有傳來格鬥聲。
只有地獄般的死寂和一兩聲微弱的哽咽,賀譽和賀寶三兩步趕到那裡,但見李鴻儒和6飛鴻手中法寶光芒咋現,在他們周圍,十幾個將士手執兵刃將他們圍在中央,不過他們眼中沒有敵意,只有一種深深的絕望和無奈。
“怎麼回事?”賀寶連忙問,就見廉形眼眶紅紅地指向衆將士身後,哽咽道:“四爺你看!”
賀寶而順着廉形所指望去,就見衆將士身後拖着兩輛大車,車上堆滿了屍休,大多是凡人,甚至有血水淅淅瀝瀝地滴下來,在地上匯成了一股殷虹刺目的小溪,最上面幾具屍體還在徽微蠕動,顯然是剛死去不久。
賀譽十分震驚,一眼就看到那些凡人脖子上的傷口,那是被利刃割破的,方纔聽到的慘叫和哭喊,顯然就是出自他們之口。
他不禁厲聲質問:“怎麼回亊?”
其中一中年男子是這一小隊的頭目,雖然被李鴻儒單手製住,但他的臉上卻並沒有恐懼之色,只有無盡的委屈和愧疚。
面對賀譽的質問,他突然像個孩子 大哭:“徐副統領叫我們籌糧,我們也不想,但副統領下了嚴令,籌不到糧食,便要咱們做軍糧。”
“徐遠叫你們籌糧,可沒叫你們殺這些倖存的凡人百姓!”賀譽話剛出口,臉上就勃然變色,心中突然升起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懼,一股寒意瞬間瀰漫全身,令他從骨髓一直冷到靈魂。
他深深地盯着那名頭目的眼眸,澀聲問,“這是...徐遠..徐副統領的意思?他知道你們在幹什麼?”
那名頭目肯定地點點頭:“徐副統領連自己的寵妾都能殺,何況是尋常百姓?這當然是他的意思,不然咱們豈敢做下這種人神共憤的暴行?”
一旁賀寶連忙顫聲問:“這樣的籌糧隊還有多少?”
那名頭目哽咽道:“除了我們,至少還有三隊,都在尋找一些死去將士的屍體,還有幸存的凡人”
“立刻讓他們停手,我馬上去找徐副統領!”賀譽猛然嘶聲道,“在沒有新的命令之前,任何人不得再妄殺一人!”
話音一落,賀譽賀寶等人,一路疾駛直奔城主府,城裡的牲畜早已殺盡充飢,那些僅存的糧食也已經吃完,可是賀譽他們萬萬沒想到,這些人會吃死人的屍體,去吃活人的血肉。
賀譽等人不顧守衛的阻攔,一路直闖進去,終於在內堂進去,終於見到了正在細查地圖的徐遠。
“徐遠,是你叫將士殺人籌糧,欲以倖存的凡人百姓和死去將士的屍體充作軍糧?”賀譽雙目如赤,厲聲喝道。
徐遠從牆上的軍事地圖上轉回目光,擺手示意賀譽等人坐下,坦然答道:“不錯,這是本副統領的意思。”
“你怎麼能讓將士殺人充飢?”賀寶不禁上前兩步,厲聲質問,“你怎麼能做下這等人神共憤的暴行?難道在仙者的眼中,凡人的命就真的如同螻蟻一般??”
徐遠迎上賀寶暴怒的目光,談淡反問:“那我該怎麼做?你教教我。”
賀寶一窒,爭辯道:“咱們守衛天疆城的目的,是爲保一方百姓,救萬民於水火,你這樣做,與那那些深山老林裡的野獸何異?他們死在敵軍的手中和死在你的刀下又有何區別??”
“有天壤之別!”徐遠平靜道,“他們死在敵軍的屠刀下,死在野獸的爪下,不過是無謂的犧牲,若作爲軍糧供將士們充飢,他們便是保衛天疆最大的功臣,你想保天疆一城百姓,而我則是要保整個人皇國數億萬生靈,爲了這個更大的目標,就是犧牲天疆城全城軍民,那也是在所不惜。”
徐遠略頓了頓,冷冷道。“你以爲我不知道那些凡人的慘狀,你以爲我心中沒有愧疚和不安?你以爲我的良心會好受?但凡還有一絲對策,我又怎忍心下這樣的命令?如果你有辦法爲將士們籌到糧食,我立即讓籌糧隊停止行動,如果沒有,就請閉嘴!”
賀譽等人無言以對,天疆城倖存的百姓與人皇國數億萬生靈孰輕孰重,一目瞭然,一旦天疆城失守,敵軍直逼而入,恐怕一個接着一個的仙城會被攻破,一個接着一個的生靈死亡,但在他們心靈深處,卻感覺不能做如此比較。
他們每一個人都有一樣的生存權利,不過賀譽他們難以捋清這其中的主次關係,只能虛弱地質問:“就算你以凡人百姓充作軍糧,那倖存的凡人不過幾千,也不能夠你堅持多久,如果到那一天,你又怎麼辦?”
徐遠淡淡道:“我與其他幾個副統領和商議過,先以凡人和死去將士的屍體充作軍糧,如果到那時上頭的增兵依舊未到,便輪到軍中羸弱的將士,再往後就是所有將士抽籤決定生死,總之一句話,只要天疆還有一個人,就必須堅守到最後一刻。”
賀譽等人感覺到那種深入骨髓的寒意又再次瀰漫全身,語氣更是有些顫抖:“你......”
賀譽第一次競識到面前這個面目和藹的男子,有着常人難以想象的堅毅心志和鋼鐵般的意志,他開始隱隱後悔和二哥他們一起佈下防禦陣法,憑着他們三兄弟以及四個死門仙者合力佈下的天極陣法,天疆城守軍即便在極瑞虛弱的情形下,也足以抵杭鬼皇國的進攻,這原本是保衛天疆城的狀舉,卻反而讓凡人陷入地獄般的災難。
但是要沒有他們的力守,天疆一旦不保,鬼皇國直入而上,整個人皇國都將暴露在敵軍的屠刀之下,更大的戰亂更將牽連更多生靈......
賀寶哽咽一聲,厲聲喝道:“你這麼做,就不怕我二哥知道?”
提到王墨,徐遠微微一嘆,眼圈當即紅了下來,甚至語氣都有些哽咽:“二爺是我見過最負責的統帥,也是我徐遠最敬佩的人。”
“可正因爲這樣,我更不能讓二爺再爲這些事操勞,當初堅守白水城時二爺命懸一線,拼死護住我等退守天疆,前些日子更是帶傷突襲敵軍,可...可...二爺再是統帥.再實力強橫.他也是人啊,他也只有一條命啊,如今二爺閉關療傷!!!難道你們想讓我去打擾二爺,讓他來解決嗎??”
忽然間,徐遠“噗通”一聲跪在賀譽等人跟前:“三爺...我求求你們了...你們別告訴二爺,讓他好好療傷..待他出關之時,要罰要殺我徐遠沒有半句說的...我求求你們了!我求求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