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有此理,”賀儼被他們抓住了空子,也有點氣急敗壞了,“利如鬆,你可別給臉不要臉。這位青萍子是我家貴客,讓你跪拜一回又如何?”
“哦?貴客?”利如鬆雖然名義上是鶴王麾下大將,實際上卻是太上長老手下的人。就是世子他爹他都未必放在眼中,更何況只不過是賀儼?
賀蔽日這個鶴王並無王族丹頂冠在手,一直以來便是個代王而已,連攝政都談不上。至於這個世子更是個眼高手低的紈絝子弟。
對於世子的人選,他更傾向於個性穩重的鶴王長子賀傲。眼前世子被他抓到一個逾矩之處,此事可大可小,他當然不會輕易放過了。
利如鬆面不改色地說:“既然是王族貴客,不知道是何族類,出身哪家部落,又是什麼身份,還請殿下明示。”
他當然知道眼前這位女子是水族。他甚至能猜到爲什麼此人會出現在世子的隊伍中。這位世子是位紈絝子弟,無非是在外風流完還不過癮,竟然想將異族女人帶回王府。
鶴族一向以水族爲食,最看不起的便是魚蝦。賀儼將一條魚私自帶回鶴王山中充當“貴客”,說出去足以將王室面子丟盡。
“你……你究竟想要如何?”賀儼心中怒火沖天,但又感覺無處發泄。此時雖然恨極了這利家父子,卻一時找不到反擊的辦法。
“世子殿下,”這時利可疑再次厲聲一喝,“我出血靈石百兩,與這位‘貴客‘上鬥法壇一戰。若我敗了,任她處置。若她敗了,給我爲奴爲婢,以消今日折辱之恨。還請世子殿下恩准!”
“利可疑,你真是……”賀儼原本想說,利可疑,你真是狗膽包天,連我看中的女人你也敢打主意?但謝四海將他袖子一拉,給他使了一個眼色,傳音道:
“這事他們佔理,殿下切不可強硬。而且陛下正在急傳殿下。殿下如果在這裡耽擱過久,誤了覲見時辰也不是小事。”其實他的意思,這樣的女人隨處都是,何必爲此和朝上重臣衝突?
“血靈石百兩?”連菱原本冷漠的神色如今卻是微微一動。她一路上一直擔心的,便是賀儼答應給她的空白薦信究竟要花多少血靈石才能買得下。
她身上並沒有血靈石,只有一些人界帶來的丹藥。就算是全換成血靈石也沒有多少。她在妖界收集的那些靈藥寶材又不知道能賣出多少價格。這個鶴族少年喊出血靈石百兩,讓她非常動心。
“是說如果我贏了,這百兩血靈石就歸我麼?”
“是的。不但如此,”還沒等世子答話,謝四海便點頭應道,“而且此人也隨你處置了。”他用手一指那胖乎乎頭臉有些圓潤的利可疑。
“那我接受了。”連菱目光中閃過一絲光華。她對處置這人沒有興趣,但一百兩血靈石,如果放在人界就相當於十萬枚純陽丹了。翠玉宮的每一枚純陽丹都是修士吐納凝鍊而來,她從未想過還有來錢如此容易的辦法。
“好,有膽色!”利可疑雙手一拍,便得意洋洋地站了起來。
利可疑近乎鬥氣的行爲,他老爹利大將軍卻並沒有阻止,反而眼中露出玩味的笑容。他一眼就能看出這個女子只不過築基九重,以她的實力和利可疑上鬥法壇,不過是以卵擊石罷了。
“你才築基九重,尚未結丹。利可疑這小子已是二色虛丹。”賀儼慌忙勸阻,“一旦輸了,你就失去自由身份,成爲利家的女奴,那就再也別想翻身了!”
“無妨。”連菱臉上卻是毫無變化,將纖手一招,說,“這位利公子請帶路,去鬥法壇吧。”
賀儼還要說什麼,被謝四海一拉袖子,說:“陛下急召,世子切勿因小失大。此事就這麼不了了之是最好的。”
世子糾結未定的時候,連菱丟過來一枚玉簡,暗中傳音對他說:“沒想到尊駕是鶴王世子,倒是貧道一路有眼無珠了。王府我便不去了。若尊駕真有空白薦信,還請以此玉簡傳音告知,貧道照價購買。”
說完連菱已經一縱藍角蜥,跟上利可疑的玄騎鱷,往附近的鬥法壇去了。賀儼正要縱蜥追去,卻被謝四海一把拉住。
“她就算真的成利家女奴又如何?殿下到時候再去把她贖身出來納入府中做妾,豈不是更是兩全其美?叫個眼線去盯着,告誡利家人,不要傷了她的性命就行了。”
事到如今,賀儼也不得不聽從謝四海的建議。他在進城的大門口,便接到了他爹命人等在那裡傳下的急召,不知道何事急匆匆催他回去,而且警告他一路上絕不能以傳音與鶴王府聯絡。
他老爹的鶴王地位並不穩固。這個大後盾都不穩固,他的世子地位就更不用說了。他從被鶴王確認爲世子一直到現在,太上長老一直閉關未出,因此他也從未得到過太上長老的認可。
太上長老一言就能決定鶴王的存廢,更別說他這個世子了。最近有傳聞說太上長老出關在即。在這個節骨眼上,他必須尤其注意自己的言行。一個女人相比他在鶴王山的地位,孰輕孰重他是再清楚不過的。
陸白將銀色令旗徹底展開,賀儼則是一路快蜥加鞭,一路往鶴王山狂奔而去。
鶴王山說起來既是一座山,其實也是一座島,四周禁制環繞,閒雜人等不能進入。這島上便是鶴王山。
和天池城那些車水馬龍的鬧市不同,這山真是青山蒼翠、仙霧繚繞,除了流水聲和偶然幾聲清亮的鶴鳴,其他是萬籟俱寂。
山上有一道瀑布,如清揚白紗一般從山中流下。山上長滿古老蒼松,還有無數的奇花異草,空氣中充滿了花草異香。
一道旁有玉欄白色階梯從碼頭開始盤繞而上。峰頂是一座古樸高塔,塔下是重重疊疊銀藍兩色的宮殿,便是鶴王殿。
賀儼乘船到了碼頭,哪裡還有時間慢慢爬山,背後一對白色黑邊的大翅虛影一展開,奮力一拍,自己已經扶搖而上,直上鶴王殿,衝着大門裡飛了進去。
院中一座形狀怪異猶如沖天飛鶴的假山下,種滿了靈花異草。旁邊是一眼清泉。正對假山是一個六角小亭。
小亭中,一名鬢角斑白、額上有着兩道深深橫紋的男子,眼角斜拉,一雙如鷹般犀利的雙目被拉成了三角形。他身穿一身白羽大氅,頭戴着一頂血紅的束髮冠,插着一隻白玉長簪。
此人正是鶴王賀蔽日,太上長老賀恆的弟子,其修爲高達金丹一花。他與太上長老賀恆,正是鶴族僅有的兩名金丹修士。
不一會兒,大風一卷,賀儼急匆匆飛來,跪在了地上。這時庭院中空無一人,賀蔽日卻似乎神情有些緊張,四下張望了一番,才壓低了聲音問道:“那件東西怎麼樣了,是否在蕭家?拿到手了嗎?”
那東西到底是何物,賀儼壓根就不知道。他只知道那是當年太上長老在閉關之前曾經送出天池城的一件重要東西,如今需要找回。但太上已經閉關,也不便打擾。所以鶴王便自行派人出去找尋,命世子賀儼監督此事。
賀蔽日反覆和自己兒子強調,此事絕密,不但不可向任何人透露,而且此事在中途也絕對不得傳音提及。一切等人回來之後,再當面彙報。
賀儼雖然有些疑惑,但他也知道不該問的便不要問。他把去兩界城,出資僱傭妖匪襲擊蕭家,然後在蕭家那東西又被黑衣人奪走的事情說了一遍。
結果是他們一路追擊,發現那黑衣人已經到了天池城中。只是那名黑衣人究竟是誰,他們一點線索都沒有,也沒有機會鎖定那人的氣息。
“那東西終於回到天池城了麼?”鶴王喃喃一嘆。他眼中盡顯失望之色,但並未責怪自己的愛子。畢竟此事極爲複雜,他也沒有指望這麼簡單就成功。
“既然此人已經到了天池城,那麼此事你就不用管了。”鶴王將袖子一甩,“你車馬勞頓,辛苦了,去好好休息幾天。不要到處亂跑了。至於這次出去辦的這件事,你要當從未發生過,不能對任何人提起。和你同行的那幾個人,我也會一一叮囑他們的。”
賀儼受命,心頭一鬆。這件事雖然他辦得並不完美,但至少沒有辦砸。而且既然東西已經到了天池城,也就和甕中之鱉差不了多少了。他並未回到自己院中去休息,而是直奔靈參堂而去。
這一轉頭,他已經把辦蕭家這件事帶來的種種不快拋之腦後,滿腦中都變成了那個端莊高貴如冰美人般的女子。急於去靈參堂弄一封參加妖參大會的空白薦信的他,彷彿已經看見那名絕美的女子對他露出感激的微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