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這時是她突襲鶴王的絕好時機,她若不想坐視勾誅肉身消失,便不可能去攻擊鶴王。勾誅的謀劃一向是出奇制勝,但他終究還是小看了一個金丹大妖的威能。
連菱體內法力一動,一股金丹威壓如朝陽破曉般涌出。與此同時她掌心綠光一閃,一枚明亮的蓮子大小的綠色光珠被她甩手而出,剛好丟在那往勾誅洶涌而來的滅世煞氣的洪流中。
明亮綠珠正是碧落神女自創神通,名爲碧光爆。一丟出來,立刻轟然而爆,無數生機洶涌而出。
鶴王的滅世煞氣本是一團強烈攪亂萬物的靈氣。無論你是銅牆鐵壁,只要是實體所築,它都能給你層層剝離攪碎了,化明爲滅,化有爲無,突破防禦只是時間和力道的問題。
若是用靈氣這樣的無形之物抵擋,除非是相互剋制的靈氣,否則根本抵擋不住,直接穿透。因此滅世煞氣一出,是極難防禦的。
但這碧光珠一旦引爆,立刻有無數生機洶涌而出。生機與煞氣相互並無剋制之效,可以相互穿透。
但這洶涌生機所至之處,天地之氣被引動而來,無窮無盡的生命微塵從這混亂之中生出,這就讓滅世煞氣彷彿遇到了生生不息的息壤。雖然層層攪碎,但它又層層生長出來。
你縱然洪水滔天,我有息壤不斷填塞。一時之間,誰也奈何不了誰,便成了相互消耗之戰。瞬息之後,各自威能散盡。這股滅世煞氣最終衝到勾誅面前,已經變成了無所謂的一陣拂面清風。
但這一交手的餘波可沒有那麼容易消散,尤其對在場所有的其他拍賣會上的買家來說。一名金丹修士的威壓對他們來說是一種震懾,讓所有人都不敢動彈。但兩名相互對抗的金丹威壓,那就不是震懾,而是驚人的恐懼了。
這就好比人羣中有兩頭巨獸在鬥毆。這時候你跑是危險,但不跑也一樣危險了。誰能保證這兩位金丹大神鬥法不會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就是毀了凌波島甚至殃及天池也是大有可能的。
就在震驚之下醒悟過來的同時,阿叔立刻給鶴王傳音:“陛下,這名金丹女妖雖然來路不明,但絕非我們要找的人。不必再節外生枝得罪一方勢力,禮遇送出凌波島即可!”
林玫兒顯然不會是金丹實力。而這名金丹的法力波盪也和鶴族根本不是一路,絕不是丹頂冠帶來的。
但他話才傳音完畢,這兩人的身形早已消失不見。鶴王與那名金丹女修一同消失了。
人羣騷動,混亂四起,天池黑騎竭力控制秩序。勾誅當然不會錯過這樣的機會,立刻偷偷往騎兵密集處丟出一把雷火珠,同時四處傳音:
“不好,鶴族要殺人滅口,一人不留,大家快跑!”
與此同時,一枚枚雷火珠在人羣中爆響,電光火光四射。這些雷火珠本來是勾誅贏了錢之後,在天池城裡買了以備萬一用的。這時候毫無保留地丟了出來。
除了那些騎兵被炸得人仰馬翻之外,被包圍在場中的買家和賣家也難免傷亡。勾誅放出的恐嚇傳音也被無數人添油加醋地傳遞了出去。
原本這場面就只是勉強維持,現在就像徹底點燃了火藥桶。那些買家中隱藏的紫府虛丹境界的高手,都毫不猶豫地動起手來。
之前大家都隱忍不發是想等着禍及他人而自己全身而退。現在卻是成了爭先恐後的逃亡之戰,誰也不想留下來充當最後被金丹之戰殃及的池魚或者鶴族報復的靶子。
混亂之中阿叔卻是一點都不混亂,他敏銳地注意到一個黑袍高瘦的小子正在四處扇風點火。
他便冷冷一笑,手心張開,其上立刻多了一個人頭大小傘形的棕灰色皮囊,猶如一把傘張開,其下卻露出黑黝黝的袋口,袋口中如利齒般插滿了明晃晃的鋒利刀片。
這東西一離開他手,便在空中滴溜溜地旋轉了起來,往混亂的人羣裡飛去。
此物名爲“摘星子”,名爲摘星,其實專門摘取項上人頭。只要將他對對方氣息的記憶以一道神念傳入,這摘星子就會自動飛去,套在對方頭上。袋口一縮,刀片轉動,立刻就會將人頭摘下飛回。
他雖然無暇去人羣中把那興風作浪的小子找出來,但他早就記住了此人的氣息,並將記憶注入到摘星子中。
摘星子只是一件凡品上等的法寶,難說有多少威力。但勝在省事。尤其對方只不過一個築基修士,絕對無力抵抗。等人頭在手,他一面將這人頭一掛出示衆,一面安撫混亂的衆人,再以他紫府圓滿的神識威壓震懾下去,場面又能控制下來。
勾誅這時一路暗地丟各種坑人法器,一路往人多的地方跑。他必須儘快逃出,只有他安全逃了出去,連菱纔會在與鶴王的對決中脫身。
這是他們之間的約定。他若是晚逃出去一秒,連菱的危險便要多增加一分。
但這時候雖然混亂到了極點,但想要從這亂局種脫身依然不容易。空中有無數的鶴族飛天軍在飛來飛去,同時也有異族妖修飛起與之廝殺,法寶亂飛,靈波衝擊,火光四射,極爲慘烈,時不時有羽毛、殘肢乃至屍體墜落。
如果勾誅操控鳳血鳶加入這混戰中,恐怕還沒飛離凌波島上空就得被無數亂飛的法寶和靈機給肢解了。
地面上的局勢則更加混亂。鶴族除了衝進場地來的天池黑騎之外,外面還佈設了好幾條防線。場中的妖修們很快發現各種亂衝亂闖根本衝不出去,一到邊緣便被亂射的戮仙箭給射回。
於是這些被圍困的妖修也組織了起來,竟然也有十來名紫府妖修,帶着上百名虛丹修士,合力往一處衝擊,試圖在鶴族的包圍圈上撕開一個口子。
鶴族的天池黑騎則因爲在場中與拍賣會買家中的諸多高手交手,損失慘重。
但鶴族畢竟不是真打算把這數千人都屠戮了得罪四周的各個中小部落,所以並未往場中投入更多的兵力,反而是命令天池黑騎往外撤退,並在四周的防線上嚴防死守。
鶴王不在,鶴族的軍隊暫時都由阿叔控制。按他的想法,只要將這些人圍在場中無處可逃,便可以阻止林玫兒混在其中逃遁。
裡面的人只要衝不出去,也就能重新安靜下來讓他們逐個搜查丹頂冠的下落了。
勾誅便是混跡其中,一邊大喊大叫給前面的人壯膽鼓氣,一面在後面偷偷丟雷火珠煽風點火。
但也他們是衝了好幾回都沒有衝出去。這時候忽然一個黑乎乎的東西飛到了勾誅頭頂上,猛然往他頭上一罩而下。他正站在一塊怪石的頂端四處張望,壓根就沒有注意到頭頂的異樣。
就在這生死邊緣,一陣清香撲鼻而來,一個女人將他攔腰抱住猛力往下一滾。兩人一起滾到了下面的平地上。
那東西往下一罩,剛好套住一塊凸出的岩石。緊接着猛烈一旋轉,空中傳來刀片磨礪岩石的尖銳怪響。一息之後,它又停了下來,袋口一張,吐出一堆碎石。
它顯然發覺了不對,稍一停頓,便再度朝着勾誅飛了過去。
救下他的那名黑衣女修不是別人,正是鶴王要找的林玫兒。她雙手掐訣,眉心光華一閃,顯出一朵紅花的虛影。
一片明晃晃的雪白利刃,形如一線如鉤月牙,從紅花的虛影中飛出,旋轉成了一道銀色光華,與那黑乎乎的罩子猛烈一撞。
銀黑兩道光華相激,只聽撕拉一聲,那旋轉不已的黑色傘形革罩就像被削下的蘋果皮一樣,旋轉着變成了長長的皮條四處飛散。最後咔嚓一聲,十來枚鋒利的刀片如雨般飛散,直插入土中。
在凌波島上空萬丈之高處,高空罡風冰寒刺骨,猛烈無匹,幾乎能將凡人撕碎。
連菱早已把面具和黑袍丟棄,她手持一柄魚鱗長劍,身穿月白色衫裙,外面套着一件黑白綾紋比甲,素色絲絛輕系柳腰,碎髮被風吹亂,鋪在如月般皎潔的臉上。
她腳下便是如山似海的廣闊濃雲,在月光的照耀之下,宛如仙境。
她之所以飛到這裡,是因爲在這裡出手不會傷及凌波島上的人。否則她與鶴王一動手,神通餘威可能就直接把勾誅給震死了。
雖然說高達萬丈,但這裡距離地面也不過六十里而已。這個距離上,她是能感悟到勾誅的狀況的。只要她感覺到勾誅逃出包圍圈外,她便不會再戀戰,直接想辦法脫身即可。
鶴王這時就在她前面百步之處。那人身周圍繞着一圈黑色的滅世煞氣,不斷涌動,靜立在這夜空中,宛如一輪黑暗之日。
連菱背劍而立,行了一禮,問:“貧道不過是血谷散修,與尊駕可謂井水不犯河水。尊駕則是稱霸一方的巨擘,又何必非要和貧道爲難?”
到了鶴王這個地步,絕不可能宮中缺少女人。只因爲一時色心起了,就與另一名金丹殺個你死我活,顯然不是明智之選。如果他們能相互給個臺階退下,其實是最好的。
這其中的道理鶴王不可能不知道。但滅世煞氣的黑雲籠罩之中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聽他的回覆說:
“你金丹初花初期剛剛穩固,應該成就金丹不過數年。金丹妖修本來就不多,像你這樣金丹初成的就更少了。偏偏又來到我的地盤上,這可是天賜的機緣。”
連菱蹙眉問道:“這算什麼機緣?”
鶴王繼續說道:“我已決心與樹族開戰。以目前鶴族的實力是不足的。若能製作一具金丹靈傀做爲助力,那局面就大爲改觀了。所以我正急需一名金丹大妖的肉身來煉製這具靈傀。
“要找到一名金丹大妖修爲要比我低,又要落在我鶴族的地盤上任我擺佈,談何容易?更何況金丹妖修大多出在大族,我也不便去招惹。但你,”
黑日之中彷彿射出了一線目光將連菱上下打量了一番:“剛好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