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鱗巨蜥載着二人往前狂奔,勾誅只感覺耳邊大風呼呼作響。
他們很快便到了邊緣處。前面並非是雜亂無章的防禦陣地,而是整整齊齊一排泛着藍色靈光的高大盾牌,每個都有大半人的高度。盾牌上露出一個個厚重的頭盔,頭盔之下只能看到一雙雙閃亮的眼睛。
盾牌之後,雪亮的長槍猶如樹林一般,槍尖都對着上前方。盾牌手和長槍手之間站着兩排弓箭手,一排半蹲,而另一排是站立滿弓的狀態。
鶴族軍隊的妖界的戰鬥力不算最強,尤其這個種族喜歡附庸風雅,將打打殺殺視爲野蠻之事,因此大多數地面部隊都由他們的附庸部落承包了。
但這種大族的部落的軍隊依然不是幾個散修能抗衡的。就僅僅是那些弓箭手手中的戮仙箭,即便每一支都只有築基修士的力道,一次齊射幾百發也足夠把好幾名虛丹修士射成刺蝟的。
所以勾誅很怵,他盡力將自己掩蔽在林玫兒身後。但他暗想,要是真的一排箭射過來,這嬌弱女子的肉身恐怕根本擋不了幾箭。他寧可抱住的是木頭。
黑鱗巨蜥終於衝到了防線面前。果然,他們並沒有射箭。有不少天池黑騎都是這樣撤出的,他們已經習慣了。
何況黑鱗巨蜥性格暴躁,不像藍角蜥那樣溫順。不是經過常年累月訓練的天池黑騎,一般人是無法駕馭的。他們並不擔心有人混跡其中。
沒人知道,林玫兒並不是只會跳舞的。在林家特殊的訓練之下,她幾乎是十八般武藝俱全。駕馭黑鱗巨蜥當然不在話下。
到了陣形面前,她再度一揮長鞭,大喊了一聲將蜥頭一拍,這巨大蜥立刻騰空而起,躍出兩丈之高,十來丈遠,直接躍過了盾牌和長槍組成的大陣,跳到了大陣後方。
然後便是一騎絕塵,消失在夜色裡,往岸邊徑直衝去。
勾誅忽然覺得抱着這個人也不錯,至少手感比抱着木頭要舒適很多。
他最想抱一下的是連菱。不過他不敢。他和連菱並非沒有接觸過,只不過他可從沒主動動過手。
連菱雖然個性溫和,但那股金丹修士的威壓終究不是吃素的。但她也是女人,她的腰應該也不亞於現在他抱着的這個。
連菱是第一個讓他看第一眼就被震住的女人,他彷彿那一次覺得這世上怎麼會有這種讓人一見便無法忘懷的美好的東西。
這可能僅僅是一種幻覺。客觀上說,她和大多數精心保養着自己容顏的女修並沒有多大的差異。尤其是在像鶴族或者是人界的垚族女子中她其實也並沒有那麼起眼。
但冥冥中彷彿有一種牽連,讓他產生了這種奇怪的感覺。
“趕緊放手!”林玫兒厲聲警告道。
冥想中的勾誅這時纔將手放開。巨蜥跑到了這裡,已經比較平穩了。前方是一片平緩的沙灘。鶴族的軍隊都集中在島上,湖面上並沒有什麼佈置。
巨蜥絲毫也沒有停頓,搖擺着身軀直接往水中跑去。然後他的頭部和大半部分的背部留在水面之上,變成了水紋所組成的一個三角形的箭頭,往遠處游去。
至少連菱應該可以撤了。她真能全身而退嗎?勾誅擡頭望天。
這時候的天池城亮如白晝。因爲周圍有一圈壯麗的銀色瀑布,倒立着往天上涌去。這明顯是一道巨大的護城陣壁。但這陣壁籠罩了整個天池,因此距離他們還遠,足有上百里。
這個勾誅倒是不怕,他本來就沒打算離開天池城。只要躲在城裡的人海之中,鶴王也奈何不了他。
天頂極高之處,一線豎立的黑芒正在閃動,宛如天地中豎立的一道裂痕,讓勾誅心中極度不安。
那是鶴王的滅絕劍所射出的黑芒,幾乎將天地一份爲二。他並不擔心將連菱的肉身一斬兩半。用於製作靈傀的肉身,原本就要先肢解成各種零件,經過加工之後再復原組合的。
連菱斬出的那一劍銀芒相比之下要弱很多。但是當黑銀兩道光芒相觸的時候,那道銀色長芒忽然粉碎,裂解成了數十條較小的銀光,繞過了那道黑芒。
那是連菱的魚鱗劍,分解成了數十片鋒利的魚鱗,旋轉着如一羣流星,發出陣陣破空的尖嘯,往鶴王飛去。
鶴王輕蔑一笑,手中長劍分毫不停地繼續斬下,眉心的紅冠中卻再度噴出一股滅世煞氣,如黑雲翻滾,瞬間便將那些飛來的鱗片全部吞沒了進去。
那些鱗片都是連菱從原來居住血湖的那頭紫府魚妖身上獲得,雖然鋒利無比,畢竟只是紫府妖身之物。被鶴王的滅世煞氣一淹沒,就像在風中被烈火點燃的枯葉一般,燃燒着化爲灰燼,飄散不見了。
但這時,連菱的身形一閃,也隨之消失不見。
對此鶴王並不在意。滅絕劍要聚集威能斬下這一劍並不容易,但這劍一旦祭出,劍刃便已經鎖定在了對方身上。無論對方逃得多遠,甚至挪移到其他界空,都是逃不過這一斬的。
要麼反過來將逼迫他停止這一斬,要麼就硬接,除此之外根本就別無他法。
但連菱消失之後,他忽然心頭警兆大起,感覺一陣罡風直衝面前。擡頭一看,他看見的卻不是連菱的劍氣,而是密密麻麻的一片滅世煞氣所凝聚成的黑色液滴,如暴雨一般到了眼前。
鶴王立刻明白了。他雖然有兩個肉身,但另一個其實是體內的金丹夢靈在操控,二者之間相對獨立,並非是操控自如的。這其中相互配合自然會存在漏洞,被這名金丹女修給利用了。
前面那一劍回擊只不過是幌子。她身形一消失,身後的青龍盾自然就消失不見了。於是金丹夢靈所操控的肉身所放出的滅世黑液之雨自然也就衝鶴王本尊衝了過來。
鶴王心頭騰起了一股怒火。他只是打算前後夾擊這名女修,沒想到反而被對方利用擺了一道。明明自己實力比對方強大太多,卻礙手礙腳的感覺真是讓他氣悶無比。
他境界確實是比連菱高很多,但是鶴族這種喜好高雅又基本保持中立,在太白林守着一畝三分地很少外出征戰的種族,和連菱這種殺伐四方纔得以名揚天下的修士是很難較量鬥戰經驗的。
賀蔽日在太白林苦修千餘年,恐怕還不如連菱八年前夜盲山一戰殺的妖多。
眼下如果他徹底防住這股黑液暴雨,那麼滅絕一劍的斬殺勢必要中斷。如果置之不理,那麼這股黑液恐怕會傷及自己的肉身。
鶴王心下一橫,左掌往前一擋,放出一股金丹法力去控制那一批狂飄過來的黑色雨滴,將肉身護住。右手不管不顧,繼續一劍斬下。
他雖然有這些滅世黑液的控制之術,但這一擊並非是他,而是他的分身發出,其力道和自己的力道完全一樣。因此他僅僅憑藉一隻手,幾乎是不可能阻擋得住的。
果然,雖然不少黑液在他面前停了下來,彷彿構成了一道黑色的水幕,卻還是有不少黑液穿過了這層水幕,落在了他的左半身。尤其他的左掌上最多。這些黑液落到身上,也是頓時燒穿了他的皮肉,左手掌上幾個地方甚至露出了白骨。
明明實力只有自己的一半都不到,卻能讓自己肉身受傷,這讓鶴王心中怒火中燒,幾乎將所有的法力都注入到了右手斬下的滅絕一劍之中。
他無需去關注對方身在何方。無論她逃到天涯海角,這一劍祭起的時候,便已經註定落在對方的身上。唯一要確定的只是這一劍的後果,究竟是重創,還是死亡了。
這個女修雖然有點小聰明,但是在這種無可躲避的硬對決之招上,她是絕對無法投機取巧的!
果然,對方似乎也注意到了這一點。就在這一劍落下的同時,夜空之中,在鶴王的下方,忽然閃現出一尊散發着明亮青光的巨大木塔。塔上靈氣升騰,顯然是一件強大的防禦法寶。
鶴王反而是露出輕蔑之色。對方也是無計可施了,連這種只有紫府圓滿威力的防禦法寶都拿了出來。對他這一擊而言,不過螳臂當車而已。
鶴王根本不關心這女修是否身在塔中。如果對方在塔中,那麼這一劍必然斬在塔上,直穿對方的肉身。如果對方不在,那麼這一劍自然會落去對方的藏身之處。
果然,一劍斬下,整座木塔轟然而爆,猶如焰火一般化成無數的碎片,一片片拖着長長的焰尾往天池中墜落,彷彿下起了一陣青色的火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