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血,你我本來就沒有什麼仇怨。今天我族人在這豬羊峽死傷甚多,此事我也不再計較。只問一句,我用晃膽此人的性命,換我蒼秸部落平安通過豬羊峽,可否?”
穆格開門見山地問。
“這話說得不對。”晃血所站之處對穆割來說正好背光,只能看到他的高大陰影搖了搖頭。
“豬羊峽是煉血人追尋獸潮的必經之路。此路屬於所有煉血部落,又豈是我紅棘部能佔據的?貴部想要通過,無須用我兒性命來換,儘可以直接通過就行了。”
如果不是穆格在,下面有些蒼秸人早就想要罵起來了。你都知道這路是所有煉血人共享的,你還派人在這裡又是挖陷坑又是居高臨下地堵截,導致我們死了那麼多人?真是厚顏無恥啊。
穆格望着頭頂氣勢洶洶的紅棘人,暗想:“你說我可以隨意通過,但等我大部隊來通過的時候,你這麼多人馬懸在我頭頂,上面矢石齊發,我們部落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就算能通過也殘了。這難道就是你的計謀麼?把我當傻子?”
雖然晃膽在他手上,如果對方攻擊,他可以拿晃膽當做人質。但他也拿不準晃血是否真的投鼠忌器。晃血妻妾成羣,子嗣甚多,這晃膽只不過他最寵愛的一個兒子。萬一他要是翻臉不顧自己兒子性命,穆格也不敢賭上整個蒼秸部落的存亡。
“你不用拐彎抹角了。”穆格直接了當地回答,“我以我蒼秸部落上下數萬人的性命起誓,你先把峽谷上的人馬撤掉,我蒼秸部落通過之後,我就把你兒子放了。這樣公平合理吧?”
晃血低頭笑道:“你我本是同出一根的兄弟部落,何必這樣冷血無情?在這裡設下埋伏偷襲貴部,只是小兒輩不知天高地厚,無知嬉鬧而已。何況我兒只不過盲從,並非首惡。你們把他打成這樣,也已經教訓過了。不如你把他放了,我立刻將人馬撤下。到了木棉城中,這回偷襲之事我一定再給你們一個交代。”
他的意思很簡單,你先放人,我再撤兵。但對穆格來說這是不可能的。如果我放人了,你不撤兵怎麼辦?蠻族人和中土的人族不同,可沒有什麼玄血契之類的法器能約定條約。
穆格斬釘截鐵地說:“我們今日白天通過峽谷的時候死傷慘重。如果我把晃血放了,我部那麼多老弱婦孺絕不可能平安通過這裡。你如果不肯先撤兵,我別無選擇,只能擡着你兒子硬闖了!”
那就是魚死網破。我不一定能殺了你,至少可以拉上你兒子一起陪葬!穆格打定主意死磕到底。
晃血手中舉起了一隻火把。在風中跳動的火光照亮了他臉的一部分,但又留下了與之交錯的清晰的陰影,使得他似乎帶上了一副不斷晃動的詭異面具。
他陷入了糾結之中,最後目光一閃,決然做出了決定,說:“穆格,你信不過我,無非因爲這幾個小孩異想天開,在這裡攔截貴部,導致貴部落死傷不少。
“有這份仇怨在,就算你們真平安過去了,我也怕你到了前面反過來攔截我們這些人。後面就是獸潮,我也一樣在劫難逃。
“我現在就給你一個交代,你我了結這份恩怨,從此歃血爲盟,永不再爭,如何?”
“哦?”穆格產生了一絲興趣,但也並沒有深信,“你打算怎麼給這個交代?”
“弘筋,過來給我跪下!”晃血將手一揮,喊道。他話音剛落,立刻有一個穿着少祭司銀紋黑袍的年輕人,戰戰兢兢地被推了過來,走到懸崖邊。就要被推下去的時候,他撲通跪下了。
晃血將手中火把放低,映出了一張略有些稚氣,但此時寫滿了恐懼的蒼白的臉。他大叫道:
“我已經徹查了此事。這人是弘筋,我部新任少祭司。正是他肆意妄爲,擅自行動,教唆晃膽等人在這裡攔截貴部,導致貴部死傷。”
然後他又發毒誓道:“我以我紅棘部落敬拜的銀龍雪神之名起誓,若我晃血此言有假,當永墮阿鼻地獄,絕無可能翻身!”
穆格心中一凜。他們這支煉血人崇拜銀龍雪神,如果以此神之名起誓,他斷然不敢相信晃血所言有假。
而且他們白天先頭部隊的人墮入陷坑的時候,他也親眼看到弘筋此人在山壁上指揮若定,心中也早已認定此人就是罪魁禍首。
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孩,坐上了少祭司的位置,突發一個奇想,就惹得兩個部落開戰,血流成河。穆格真恨不得將這不懂事的混蛋扒皮抽筋。但即便將他墮成肉醬,那些無辜死去的人也不可能再回來了。真是可恨,可恨!
晃血的一隻中指悄然伸長,變成了月牙形的一片鋒利的尖爪,閃爍着銀色的金屬光澤。他灑然說道:“你既然自己做了這件事,那就用自己血來還吧!”
弘筋猛然擡頭,事到臨頭他還是有點不敢相信,他畢竟是部落的少祭司,族長居然真的要拿他開刀?
但他還沒有來得及發出任何一句求饒的聲音,那銀色的鋒利光芒就像閃電一樣從他眼中劃過。然後他的雙目所見便同時化爲一片黑暗。
弘筋的脖子瞬間便被整齊地切斷了,暗紅色的血在微光下噴薄而出,就像一座微型火山突然噴發。
他的頭顱像個皮球一樣順着陡峭的山壁滴溜溜地滾落了下來,剛好滾落在了穆格的腳邊。
……
灰濛濛的夜空裡,時不時有沉悶如雷的聲音和閃光從高空中傳來,就好像遙遠處正在發生一場激烈的暴風雨。
雪霧阻隔了視線,使得人們的視線模糊不清。駐守山頂的蠻修都被勒令不要去摻和這事。同時他們的大族長正在和蒼秸人談判,他們也只敢在高度緊張之下好奇地往霧濛濛的天空中望望。空中一陣陣法力波盪不斷傳來,就好像天地本身在搖晃。
但勾誅清楚,那是那些忽然趕來的虛丹妖修,和木飛他們動上手了。他很想立刻去救援,但猶豫再三之後,他沒有動。
他依然躲在藏身處沒有任何行動,將自己的陽丹徹底隱沒,陰丹則是散發出一種縹緲不定的渾沌氣息籠罩了四周。
此氣被稱爲陰丹詭氣。詭氣並非是神通術法,而是隻要極品的陰性虛丹,運轉真氣便會自然而生。它的作用和服用龜息丹類似,能將自身氣息都融入自然之中,讓對方完全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
詭氣只對修爲不如自己的敵人有效。但即便敵人修爲更高,或者持有強力的偵察法寶,其感官也會被渾沌詭氣干擾。雖然能大體探知他存在,卻只能鎖定一個範圍,難以找出他的具體位置。
因爲勾誅知道自己也被人盯上了。他如果主動現身兩地同時動手,不能在短時間內擊敗對方的話,不但無助於木飛等人對敵,反而他們還有可能分心來救自己導致落敗。
現在是四對四的形勢。以佟瑤、木飛、木頭三人的實力對付那三名妖修,不出意外的話很快就會取勝。所以他還不如在這裡拖住一名敵手,等佟瑤他們解決掉對手再以少勝多。
如他料想一樣。一團紫光如幽靈一般地在瀰漫着灰霧的夜空裡飛來飛去,還有一種給人強烈沉悶感覺的看不見的暗光在四方掃來掃去,尤其反覆掃過勾誅所在的地方。
紫光中有一個身姿妖嬈的女修,看不清相貌,大約虛丹四色實力。她用紫璃鏡看去,明明鏡中有一處隱約閃爍的光華。可等她再靠近一些,那團光華卻又挪移到別處去了。
紫璃鏡射出的那無色暗光其實是她的目光。他只要往鏡中看去,她的目光便會經過鏡子反射往鏡子所映照之地。原本這鏡子一照,萬物生靈的神識氣息無不顯現,唯獨這道閃光她怎麼都捉摸不定。
對方在不斷移動位置和她捉迷藏?這是不可能的。無論對方用任何方式移動自己的位置,都必然會引起靈機波動。哪怕是實力遠超她的大能修士,也不可能再她面前以那麼快的速度還完全不暴露出自己。
難道不斷變幻位置的並非對方本身,而是紫璃鏡中的虛影?這奇品上等的偵察法寶,居然受到了干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