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勾誅風月樓遭遇驚魂的時候,刺天塔周邊最外層的防護結界之外,出現了兩名守護刺天塔的木棉城守衛。
其中一人是高瘦老者,而另一人則是一個矮胖的年輕人,兩人提着燈籠,正小心翼翼地在低矮的草叢中的崎嶇山路中深一腳淺一腳地行走。
夜裡刺天塔的防護是完全開啓的,但是這些防護結界白天遭受了無數的攻擊,誰也不能保證它現在就是完好無損滴水不漏的。
爲了防止有麻煩的東西誤打誤撞地穿過這些結界,夜裡的巡視依然是必不可少的。這也是讓所有的守衛們最膽戰心驚的一件事。
一直巡查到最外圍要穿越八層結界,這些守衛身上都有特殊製作的陣鑰,使得他們能自由地穿過這些純陽結界。但這反過來也是危險所在。
他們沒有眼陣之能,看不見這些結界。參考地圖只能大概估計,需要撒上“靈光粉”讓虛無的結界顯現出靈光才能確定真實的位置。這巡視非常麻煩,一不小心就會誤闖界外。但如果他們不到達最外層,又會因爲不盡職而受到懲罰。
最飢餓的紅毛狒狒往往三五成羣地在防護圈外徘徊,一不小心他們誤闖出去了就可能成爲狒狒們爭搶的血食。
兩人的修爲都不高,不過築基三四重左右。在深沉如海的密林中,兩人接着手中燈籠的微光,憑藉着自己的目力,也能看清周邊兩百步遠的距離。
但這種“看清”更多地給他們帶來的是恐懼。因爲微弱的光線之下,遠遠近近的物體都顯出與白天不同的鬼魅姿態和氣氛。任何風吹草動都能讓他們汗毛豎起。
“我們沒走出界吧?”提着燈籠的矮胖的年輕人三番五次地問着這同一個問題。而老成持重的白髮老者則裝作滿不在乎地將長刀扛在肩上,故作輕鬆地回答說:
“放心,跟着老夫走,你怎麼可能出界。”
“那……”年輕人忽然伸出一個手指,顫顫悠悠地指向一個方向:“那是……什麼?一個……一個人?”
在妖界除了真正的人族之外,任何一切有着類人形狀的生靈都可以叫做“人”。他們有的是大族遺下的凡民,沒有修爲卻一出生就有雖然不完美但大體類人的“人身”,但也有各種叢林中自己修煉出來的野妖鬼魅。看到一個人形物,可不一定比一羣紅毛狒狒安全多少。
“哪有?”
老者還有點不相信。但是循着年輕人之處的方向看去,他確實看到一個黑影宛如一截木頭一般安靜地跪坐的地上,幾乎和四周低矮的樹叢渾然一體。但他可以肯定那是一個人,而且身姿頗爲優美,似乎是一名女性。
兩人雖然害怕,但還是小心地往那邊走去。如果半夜巡防不力,無論是紀衍那瘋老頭還是雷彥那陰翳的管事都不會饒過他們。他們最需要確認的是那東西到底是在界外還是在界內。
如果防護結界內出現了人形生物而他們沒有報告的話,他們在木棉城的飯碗也沒有了,弄不好還會趕出城去。但誤報也一樣是過錯。
老者已經取出了靈光粉。這種粉末撒出去,空中無形的陣壁便會在空中顯現出來,他們便可以確認純陽陣壁的具體位置。但現在距離那怪影還太遠了。老者一猶豫,讓那年輕人走前面,自己有些畏畏縮縮地走在後面。
到了大約二十步的距離,老者尚未撒出靈光粉,那個黑影忽然一動,擡起頭來。
這人原本直接垂下的長髮很順滑地往兩側分開,露出一張即便在這深黑的夜裡也能看出相當白皙天生嬌媚的臉,一雙幽黑的眸子在這陰森的矮樹叢裡卻閃爍着誘惑的光。
看到提着燈籠的二人出現,她低聲“啊”了一聲,然後立刻起身一路小跑地衝了過來,啪地一聲重重地撞在了空中無形的陣壁上。緊接着她便貼在了這片純陽結界上,雙手無力地拳擊着陣壁,美麗的眸子中射出恐懼和祈求的光,口中低聲喊着:
“二位大哥,救救我,放我進去,這裡有紅毛狒狒!”
她的拳擊雖然不重,卻敲得純陽結界發出一聲聲悶響,散發出一陣陣暗淡的紅光。她雖然一身黑袍,卻掩不住纖長綺麗的身姿。在純陽陣壁被拍打而激發出的純陽紅光中,形成了一個緊緊貼在陣壁上的絕美影子。
兩人看得都是一呆。好在這女子的確是在陣壁之外,所以他們也無需擔心她構成威脅。但她若是一個人在外,極有可能活不到明天早晨。
矮胖男子心中早已大動。他們雖然沒有辦法直接關閉結界,但可以借用自己的陣鑰讓她穿過陣壁進來。他已經將自己的陣鑰拿在了手中,正要往前一步,被老者拉住了。老者謹慎看了這女子一眼,問道:
“你是什麼人,怎麼會半夜一個人在這裡?”
那女子帶着哭腔低聲說:“小女子是蒼秸部落的巫女,因爲迷路和衆人失散,千辛萬苦纔到了這裡,卻沒法進城。二位大哥要是不信,可以看看我的身牌……”說完她便拿出一塊紅色的木牌貼在了陣壁上。
年輕男子小心地走了過去。雖然隔着純陽陣壁,他依然能清晰地感覺到這名巫女的實力不過築基一二重左右。不要說隔着堅不可摧的純陽陣壁,就是她進了防護結界裡邊,這個弱女子也不對他構成認爲威脅。
實力低微並不說明她在煉血部落不重要。某些特殊身份的巫女有特殊的作用。起碼這塊身牌就說明她的地位並不低。
這種身牌並非煉血部落人人都有,而是木棉城發給煉血部落中的高層祭司和巫女的。年輕男子往前仔細看了看,確認這牌是真貨無疑。
他又看了看這名女子,她長直的秀髮垂在劍上,在燈籠照耀下發出如黑色錦緞般的光澤。她的臉孔秀美,卻又一些蒼白,雙目中噙着淚水,臉上寫滿了孤獨無助的神情。
他的內心就像見到陽光的冰雪一樣融化了,還沒等後面的老者出手阻止,他已經手握着陣鑰到了這女子的面前。他並沒有把手鬆開,只是低聲說道:“抓住我的手,我把你拉進來。”
陣鑰只是一小塊玉片,上有穿越陣壁的獨屬靈機。他要是給了別人而導致遺失,這可是大罪。但對方只要用手將他的手握住,兩人靈機一同與這陣鑰相連,那人也是可以穿過陣壁的。
但手剛一伸出純陽陣壁,他並未感覺到他想象中的柔軟溫柔的女子的手,而是猛然一陣冰寒無比的勁風從手腕上刮過。
緊接着這冰寒便導致了劇痛。他手腕上的鮮血如同噴泉一般噴出,噴在了他面前的純陽陣壁上,在空中形成了一道恐怖的血牆。
純陽結界只能阻擋,卻不能粘附任何東西,因此些血液迅速滴流淌到了地上,流了一地。他伸出的手已經齊腕而斷,手裡的陣鑰自然也就落在陣外了。
但他早已顧不上陣鑰,自己捂着手腕瘋狂地倒地慘叫。只是這裡離着刺天塔有數裡之遙,妖界蠻荒的夜晚的林中,比這淒厲的慘叫也是再尋常不過。所以無論他如何慘叫,都不可能引起塔中其他守衛的任何注意的。
那名老者早就果斷決定開溜,但他還沒有來得及動彈,就看見那女子身邊已無中生有地顯出了一個渾身透明散發着白色寒霧的身影,右手持着長劍,左手從年輕男子的斷手中取出陣鑰握在手中,然後一陣風般地穿過了純陽陣壁,到了他的面前。
緊接着他的脖子一涼,便失去所有的感覺。
藍若霜撫了撫自己的臉蛋,然後挪移出銅鏡來仔細看了兩眼,縷了縷有些亂的頭髮。兩個小妖她都差點沒有迷惑住,這讓她的自信受到了很大的打擊。這時尹萬真已經跪在她面前,將陣鑰奉上,說:
“這兩名巡山小妖回不去,塔中的守衛很快就會發覺。我們還是儘快動手的好。”
“嗯,知道了。”藍若霜有點慵懶地接過了陣鑰,眼中露出不耐煩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