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血即便推說這段影像是僞造,也沒有太多用處了。先不說如此真實的神識影像想要僞造極難,就算真是假的,只要在這幫本來就深陷絕境的人中放來出來,疑心一起,晃血自然就走不了了。
尤其這些紅棘人中,還有一部分本來就對晃血不服。前不久晃血正不由分說地殺了少祭司弘筋這個弘家的得意晚輩。弘氏一族也是紅棘部的大族,正有氣沒處發泄。碰到了這種事,還不趕緊抓住機會?
紅棘部落本已白髮蒼蒼,沒有到歃血爲盟這種大事根本就不會出面的老祭司弘股,這時候硬是提起一身風燭殘年的氣血之力,枯手握拳一舉,掉光了牙齒乾癟漏風的嘴裡連喊帶傳音道:
“晃血身爲族長,背棄部落,爲萬衆不齒,已經不宜繼續擔任我部族長。從今日始,晃血此人被逐出部落,與我紅棘部再無任何關聯!”
老祭司話還未落,穆格早已抓住這機會,雙目變得血紅,身上無數棕色長毛爆炸般生出,一身肥厚的肉就像吸了水般暴漲,瞬間已經變得如同一座棕色的肉山。
獸化之後,穆格已化成一頭站立足有一丈來高,四肢着地也比一人還高的巨熊。隨着一聲怒吼,足有人頭大小的熊掌往晃血當頭拍去。
他必須乘着現在紅棘人對這位族長極爲不滿,直接殺了以絕後患。不然晃血這人詭計多端,萬一再耍出什麼花樣就夜長夢多了。
晃血也早就準備,瞬間獸化爲一頭巨狼。不過他所化的狼並非如同一般的狼一樣四肢着地,而是半人半狼。下肢雖然是狼肢,卻直立在地。上半身像人一樣揮舞着前肢,一雙前爪生出十片鋒利無比的爪刃,肩上卻生着一個兇悍無比的狼頭。
眼看穆格一掌拍來,他順勢往地上一滾,不但躲過這一擊,還滾到了穆格所化巨熊的腳邊。手中利刃一揮動,目標正是穆格的足後跟上幾寸處。他的爪刃極爲鋒利,這一招足以割斷穆格的跟腱。
跟腱斷了連站都站不起來,穆格的熊體再強壯也沒有意義了。
紅棘人對他雖然厭惡,但也只說將他逐出部落,暫時還沒說要將他處死。只要紅棘人不插手,他還是有可能逃過這一劫的。而且穆格死了,木棉依然會接納他進入傳送陣中。
但穆格雖然是熊體,速度並不佔優,力量卻是超強。看到晃血襲來的利刃,他只將熊掌往後一擡,用力蹬去。
晃血沒想到他反應如此之快,跟沒想到他不但不閃避,反而迎頭反擊。他的爪刃沒有劃到穆格的跟腱,卻劃到了穆格肥厚無比的熊掌上。雖然一劃便是五條血色深痕綻開,穆格卻不以爲意,繼續往後一蹬。這一蹬之力重可移山,剛好蹬到晃血的手腕上。
手腕咔嚓一聲被蹬碎,晃血整個狼身都斜飛了出去,滾落在地上。他擡眼正要站起往前狂奔溜掉,卻發現面前站滿了紅棘人,整整齊齊地圍成了人牆。他們雖然都沒有動手,但每個人都拿着手中的兵器對着他,一副誰也別想溜掉的樣子。如果他自己撞上去,那就是自己找死了。
他無奈之中,只能扭頭來對付穆格這個真正的凶神惡煞。
他和穆格實力相當,兩人都是虛丹七色圓滿的頂級蠻修。但他們二人各有所長。穆格所化熊身強在力量和防禦,而他強在速度和攻擊。如果是在空曠場地上,他往來如飛,穆格根本追不上他,他卻可以往來乘機偷襲。只要一次得手,穆格就再無翻身的機會。
但現在這些紅棘人包圍成一個圈子,故意限制他行動的範圍,他的速度根本就施展不開。穆格卻始終和他在距離十步之內,一身力量如泰山壓頂,讓他喘不過氣來。
絕望之中,晃血燃燒一身氣血,體外彷彿燃起了一圈紅色的火焰。他只剩下一隻能動的右臂,揮舞成了一道光幕。但他並非是衝向穆格,而是衝向紅棘人包圍圈的最薄弱的部分。因爲他知道要殺穆格幾乎已經不可能,但要逃出去,還是有一線希望的!
光幕所至之處,人羣就如被船頭劃開的流水般分開。但他沒想到的是,分開之後,他看到的是一排獸頭盾牌。這些盾牌都是鋼鐵鑄就,每個都有大半個人高,沉重無比,正是他讓手下預備着用來圍堵穆格這頭巨熊的。沒想到結果卻用到了自己身上?
他速度極快,閃避已經來不及。更何況穆格速度雖然不快,卻是一直跟在自己身後的。他只能硬着頭皮往前衝去,爪刃飛舞出的光幕和那鋼鐵的厚實盾牌猛烈一撞。只聽一陣極爲難聽的吱吱嘎嘎如同撕開厚紙的聲音,這一面銅牆鐵壁竟然被他手撕而開。
然而撕開之後,裡邊露出的並非是出路,而是另一層盾牌!
晃血短暫一怔,穆格所化的巨熊已經趕了上來,他毫不猶豫地往狼人脖子後一把抓來。只聽咔嚓一聲,晃血的脖子已斷。緊接着一記猛力的熊掌如同泰山傾覆般拍在他的後心。
紫府之下,絕對沒有任何族類能承受如此一擊重擊。晃血的後心轟然爆裂成了一團血漿,飛散四濺。這位曾經在煉血人中叱吒風雲的壯年族長,就此隕落!
穆格恢復了人形,從仙荷中挪移出一個巨大酒罈,掀開封蓋,酒香四溢。他直接將晃血的人頭割下,鮮血滴入到酒罈中,對黑壓壓的紅棘人喊道:
“紅棘部的兄弟,想活命的,和我共飲此酒,歃血爲盟,一同去殺了木棉這個賤人,奪取傳送陣,逃出城去!”
說完他舀出一瓢酒,一飲而盡。
……
中妖界,淵深峽谷附近的鐵棘林中。
連菱發現這幫妖匪並非都是純粹的莽夫。那名爲首的相貌極醜陋,頭頂這三個帶刺的肉瘤,皮肉粗糙得就像岩石的傢伙,自身也有紫府圓滿、半步金丹的實力,而且一副指揮若定的樣子。
擒賊先擒王。連菱原本打算先近身一劍取了他的腦袋,順便自己也就離開了這片讓她渾身都覺得有些不舒服的鐵棘樹林。
她種植過的靈草異木沒有上萬也有數千,但從來沒見過這種讓她感覺全身到處前後左右隨時都可能被刺扎刀割般難受的樹。
但就在她試圖往前移動的同時,異變徒生。她眼前光影流動,一股鋒銳之氣憑空出現,在空中凝實而成一枝枝黑色的鋒利的鐵棘。
這些鐵棘枝分爲杈,杈再分杈,以一種極爲規律的無限分叉的方式,幾乎瞬間就佈滿了整個天地之間。
連菱身爲金丹,移動的速度極快,近乎瞬移。原本她一個瞬間就會出現在土留犀的面前,一劍下去就結束了戰鬥。但這些怪異的鐵棘就好像因爲她的行動而被觸發了出來。
她如此高速撞上這些鐵棘的枝丫,一般人早就等同萬箭穿心而死。她並未慌張,右手食指往前一點,一股護體法力如狂風般掃出。那些原本堅硬不動的鐵棘竟然被吹得晃了晃。
她的身形因此而極速減緩,只有指尖撞上了一根鐵棘芒刺的刺尖。她輕輕一點刺尖藉此徹底停住,卻感覺指尖傳來刺痛。收手回來一看,白玉般的指尖上,涌出了一滴紅瑪瑙般的鮮血。
這些突然出現在空中的鐵棘芒刺並非真正的實物,而是下面大片鐵棘林所散發出來的乾金靈氣所凝聚。按理說一兩棵樹根本不可能有如此之大的威能,竟然能傷到金丹肉身。但如果是方圓數裡的一大片鐵棘樹,那可就說不定了。
“這位鶴小姐難道以爲,”土留犀哈哈笑道,“我土留犀會那麼愚蠢,毫無倚仗挑釁一名金丹修士?”
說完他和其他妖匪身上都浮現出一層黑色金屬光澤,猶如油質般的靈機,如同一種怪異的護體寶光一般。
他們都直接步入到鐵棘叢中。那些堅硬無比的乾金靈氣所凝的芒刺,竟然在他們所到之處,都融入這一層怪異的油質中,消失無蹤,對他們肉身毫無傷害。
這些人穿越而過之後,這些鐵棘又全部恢復了原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