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1 憑空生厚土,艱難尋本來)
丹毒是一種讓修道人談之色變的東西。無論是虛丹也好,金丹也好,都一樣是有可能自己產生也有可能從外部感染丹毒的。
一旦受染,不用說修爲,命都難保。而且這並非是某種有毒的物質,而是從神識中產生的所謂“心毒”,所以不存在解藥的。
虛丹原本就是神識凝鍊真氣而成,一旦某種不良的情緒混入了凝鍊虛丹的神識中沒有清除乾淨,就會在虛丹的環境中茁壯成長,最終毀掉一切。
這就是凝丹的時候,都要神遊天界去尋找潔淨之處的原因。但即便有神遊天界的辦法,也總是有極少數人會將惡念帶進去,產生出丹毒。
排出丹毒的唯一辦法,是找一個比自己虛丹品級更高的人,將丹毒“吸引”出自己的虛丹。
這是因爲丹毒本身是一種惡念,其帶有某種自我意識。越是品級更高的內丹,越是對它有不可遏制的誘惑力。
只要它離開了原本的宿主,就有辦法用魂珠將它禁錮起來,就不會再遺禍他人了。
勾誅知道他們爲什麼找上他了。他們的“主人”肯定有着極高品級的虛丹。
如果他們找不到一個比這個虛丹的品級更高品級的虛丹,那是絕對無法抽出丹毒的。
這事並沒有太大的玄機在內。抽取丹毒是當今修士們很常見的操作。
如果雙方更有信任感一點,讓勾誅免費助人爲樂也不是不可能的。
只是這個地方人生地不熟,他沒有任何安全感,也不會爲了這點利益就輕易答應上人家門去。
即便這不是個圈套,萬一碰到其他意外呢?
勾誅雖然停了一下,卻沒有轉過身來:“抽取丹毒的確是小事。能拿出極品天引石,誠意也夠了。可惜我不想跑這一趟,抱歉了。”
方臉男子連忙緊追了幾步,雙目一瞪,臉上肌肉變得崢嶸了起來,氣衝霄漢地大聲說道:
“這位道兄,究竟要怎麼樣才能請你出手救我主人?只要我孫五能做到的,不管你是要我的手腳還是腦袋,我吭一聲就是廢物!”
勾誅回頭看了這人一眼。他身上臉上橫肉暴起,氣血洶涌,法力鼓盪。但他並非是想要出手殺人,而是情緒激動所致。
他所有的情緒直接表露在外,顯然並不善於交涉,只不過是一條耿直漢子。
勾誅絲毫都不懷疑他只要動動手指,孫五就會立刻摘下自己的腦袋奉上。
這種忠誠絕非是虛構或者經過裁剪的記憶能夠形成的,而是某種刻骨銘心的東西。
即便他其他的記憶全都消失了,刻在神識最深處的那些東西也是無法改動的。
“這樣吧,”勾誅心中稍動,不知道是貪財還是被這個義薄雲天的大漢打動了。
“我等半個時辰。如果你的主人拿着極品天引石來到這裡,我就給他解除丹毒,然後我們兩清,各走各路。”
解除丹毒並不需要太久,一刻鐘足矣。這個地方非常隱蔽,而是他是一時興起即時選擇的。他不相信對方會提前在這裡設下什麼陷阱。
而且他目光掃過這裡,看到的也的確是一無所有。
對方真的要做什麼他也無所謂。連菱和寒碑子兩個金丹雙花高手在他身上,除非對方有三花高手親自出手,否則對他沒有任何威脅。
舉手之勞,助人爲樂,他還得到一份極品天引石,解決一樁大事。
這樣即便逍遙會中得不到皇家提供的那份也無所謂了。如果得到了,那多出的一份就給林玫兒。林玫兒紫府圓滿很久了,虛丹品級也不低。
他忽然發覺自己好像一直是一個助人爲樂,不計較得失的好青年?
孫五臉上露出疑猶的神色。他擔心的是他主人的安危。
他家主子一直在遭受來源不明的高手的追殺。他們這麼多年都是靠躲躲藏藏才讓他家主子存活下來。
他們在厚土城中找到了極爲隱蔽的地點,擺脫了追殺有一段時間了。
如果將主子叫來這裡,他就必須離開那個隱蔽之地,有遇到危險的可能。
甚至他們找到的這位不知底細的極品虛丹修士,說不定就是危險的來源之一。這份風險是需要權衡的。
孫五握住一枚玉簡,以傳音玉簡將相關訊息傳送了出去。
這種傳音逃不過傳音截音的監控。但宋蘭無需通過傳音截印,她只需要讀取對方的內心就能瞭解一切。
“你們在那稍候片刻,我馬上就過來。”
“主子,這可能有危險。”
“比丹毒發作更危險嗎?”
“這……”
“把所有人都叫到附近,以防萬一。”
“是!”
即便是通過傳音玉簡,最終也是直入神識的。只要話語在對方腦海中響起,宋蘭就能讀取出來。
所以這人和他的主子通過玉簡的對話,她也清晰地讀取了出來傳給了勾誅和繆其中。
對他們的擔憂勾誅倒是不以爲然。他們主子的風險是他們需要承擔的事。如果他們不願意,大可以不來就是了。
請示結束,這人收起了傳音玉簡,然後沉聲對勾誅說:“那就請道友等候一刻鐘,我家主人很快就會到這裡。”
不一會兒,陸續有人抵達。但首先來的不是那所謂的主人,而是和孫五、朱十八一樣的灰褐色服飾的男子,大約有二十來人。
所有的這些人都是修士,最強的是兩個紫府修士,名爲陳三與孫五,剩下的還有虛丹修士五六個,其他的都是築基修士。
他們並未穿玄門道袍,反而一個個都是豪門內的家丁打扮。
這些人各有所長。他們很快在這個巨大空曠處的邊緣找了一處被殘破石牆圍住的院落,展開一副陣盤,撐開了一個隱匿陣法。
陣法展開之後,石牆之後的一切活人氣息和神異靈機便已經消失無蹤。
勾誅有眼陣之力,從裡邊能看到相互交錯如同漁網一般展開的靈機線。
但如果他在外邊,因爲視線被石牆遮擋,他也看不到這後邊竟然會藏着一個隱匿陣法了。
緊接着他們又在石牆內壁貼上了一張張的黃色符籙。這些符籙名爲“金剛符”,在一定的時間內,能將這堵看似脆弱的石牆變成真正的銅牆鐵壁。
石牆之外的空曠場地中,被他們埋入了許多暗目,分佈極遠。數裡之內,如果有人接近,外面不會有任何反應,但院內的人很快就會提前發覺。
他們果然很很小心的。
勾誅的神識雖然注目着這一切,但他並不是很擔心會有什麼意外發生。連菱對此也是認可的。
對方的實力遠遠弱於他手上的戰力,就算交易完成之後忽然反水,對他也沒有任何威脅。現在他只要等那個人帶來極品天引石就可以了。
不多久之後,院落中轟然閃過一陣空間波盪。一名身材高大,面容俊朗,膚白脣紅的少年從如同水波般盪漾着的空間中走了出來。
厚土城中禁止傳送,但這深黑的地下沒有人管,也就可以隨便傳送了。
少年眉心盤旋着一團淡淡的黑氣,神情有些憔悴。
他穿着一身樸素的墨綠圓領綢衣,腰上纏着一條寬大粗獷的皮帶。他的頭髮沒有梳成髮髻,卻在頭頂處用白繩捆成一束,然後往腦後披散了下去。
他的修爲大概是虛丹接近圓滿。但顯然被丹毒困擾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目前的狀況已經極爲嚴重。
勾誅已經盤坐的地上的蒲團上,宋蘭坐在他旁邊。他對面有一個空的蒲團。在兩個蒲團之間,已經立好了一個燭臺。
燭臺上點着一根蠟燭,蠟燭下放着一顆蓮子大小的、淡藍色的魂珠。
英俊少年走了進來,看到那位坐着的修士,恭恭敬敬行了一禮:“在下厚生,見過這位上師。”
勾誅懶得起身,用手一指對面的蒲團,說:“告訴我你真正的出身來歷,然後我就給你解丹毒,最後你給我天引石。”
有宋蘭在他的身邊,只要這個人在講述中心中露出任何對他不利的企圖,他都會當即將這個人拿下,然後自己脫身而去。至於怎麼處置這個人,會由連菱來決定。
“真正的出身來歷麼?”少年眼中閃過一絲迷茫。
他不記得他十歲之前的任何事。在十歲的時候,他忽然出現在厚土城的街頭徘徊,腦中有不少記憶,但也缺失了很多記憶。
他很有錢,那些錢都保存在寶行中。此外他也有一定的勢力,一幫人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就追隨他,幾乎是爲他誓死效忠的。
另一些人卻開始不斷地追殺他。如果不是前面那一幫人的誓死保護,他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但誰都不知道他的名字,他也沒有找到任何知道他來歷的人。因此他給自己取了一個名字叫“厚生”,憑空出生在厚土城之意。這是他唯一面對的現實。
他殘留的記憶中有三條規則:第一他不能離開厚土城。第二他必須活下去。第三必須不斷地以極品晉升,直到成就極品金丹三花!
如果達成極品金丹三花,他就可以恢復他的一切記憶,知曉他的本來身份。所謂真正的出身來歷,他不正是爲了這個才生存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