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5 不欲長生念蒼生,苦待救兵化傀兵)
藍若霜一聽“亡國之憂”四個字,就不由得一聲嬌嗔,媚笑了起來。
“這所謂的亡國,亡的是土國,和您雲王有什麼關係?莫非殿下還以爲,這厚土皇朝,還有殿下您的份兒麼?
“將來坤元帝掌控始玉,會把他那個昊族血脈之恥的廢柴兒子,再觀想出來被人嗤笑麼?
“殿下,您就乖乖地坐在金玉城裡,清涼山上,看着奴家滅亡那個齷齪皇朝不是更好?
“奴家只要長生,對厚土皇朝裡那個寶座可沒有什麼興趣。將來殿下想要身登大寶,也是你我一句話的事兒啊。
“再說奴家可不像昊族那麼挑剔血脈。殿下雖然是廢脈無法修煉,看上去有點氣血虧虛,但骨骼清朗,氣質出衆。你爹介意,奴家可不介意哦。
“將來天劫之後,奴家再把殿下觀想出來,讓您穩坐江山,普佑萬民,有何不可?但換了姓昊的,”藍若霜掩嘴嬌羞一笑,“哪有殿下您的位置?”
藍若霜這話越說臉就越靠近了雲王,簡直就差爬上來了。杜莉早已忍受不了,一腳踹了過去。
她被踢了這一腳翻滾這倒到了地上,卻並未發作,而是回頭繼續和雲王說道:
“殿下下不了決心,這事可以慢慢想吧,有的是時間呢。奴家一片癡心,會一直等着殿下的答覆呢。
“只是這次北征之事,還請殿下稍稍緩進幾天。等奴家給殿下傳了訊息,殿下再去豎那什麼塔,便一切安好了。”
雲王知道,藍若霜所說的話都是真的。不管坤元帝對他如何,作爲一個廢脈,昊族是絕對不可能在重新創世後,讓他還能存在的。
藍若霜給他設計的這事對他來說也是很簡單,看似也極其符合情理。
因爲他一路北進已經耗時三個多月,本來也沒有時間期限。樞密院也不可能控制期限。
如果他再多耗幾天,藍若霜已經獲得了傳承走了,他再去豎起鎮原塔,真是各得其所,沒有任何人能質疑他。
就是將來藍若霜要南下進攻厚土皇朝,他也不用明目張膽和藍若霜合作,只需要坐在後方按兵不動,坐視厚土城淪陷就可以了。
藍若霜的目的只是渾元始玉,拿了這東西就會走人,根本不可能繼續南下來攻打金玉兩州。
但他不是修士,他是儒生。儒家是不講究來世的。儒家只講究現世。
凡人在世,只不過不到百年的光景。把這百年時光過到問心無愧,想做的事都做了,不想做的事都避免了,他們便自認已經得道了。
昊家人自己是玄修,但以儒學治國。這大約是因爲他們希望別人都不求長生,只讓他們長生。但這和雲王沒關係,他學了儒學,從此便以儒學爲立生之本了。
他既不求來世,也不求長生,更無所謂天劫之後的自我是否還能存在。
“你說不動我的。我只會按原計劃行事。你可以走了。”
雲王伸手做了個送客的姿勢,便不再說話了。
藍若霜求長生,這是不奇怪的。他行他的道,這也是不奇怪的。但二者不可調和,他們也就註定只有一戰了。
他到這裡來並不容易。參加逍遙鬥法會的修士們和他帶來的軍隊都經過了不知道多少場血腥廝殺才來到這裡。他越靠近真正的雪國遺蹟,對方的抵抗也越猛烈。
真正的雪國遺蹟想必就在前面。否則這位雪國遺孤,寒塵巫女根本就不會屈尊出現。
藍若霜也沒有再做任何努力,只是有點戀戀不捨地回眸一望雲王,然後便踏着優雅的步子轉身出了船艙,化作藍色的流光劃破黑暗的風雪而去。
雲王是否會接受她的協議與她聯手,她早已在乾坤寶盤中推算過。她此行成功可能性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但這些事,她無需雲王直接答應。只要她的話說了出來,點明瞭事實,就在對方的陣營中就埋下了一個巨大的變數。
無論是對她獲取玄武的傳承,還是將來南下誅殺坤元帝奪取渾元始玉,這都是有極大的作用的。
同一時間,在南面,離着雲王的飛舟大約一千多裡的一片雪原中。
已經接近天亮了。雖然北疆冬天極度地晝長夜短,這裡的東南方向的天空依然泛着微微的魚肚白。
如此微弱的晨光在南方的凡人眼中看來和黑夜無異,但在修士們眼中,已經足夠他們看到四周的慘烈景象了。
五名服飾各異的修士正背靠背圍坐在他們臨時搭建而成的一座簡單的純陽陣法中,看着四周一片狼藉的雪地。
雪地上佈滿了各種怪異野獸的屍體。有體型較小的白狐、也有肥壯得就像山一樣的白熊,還有更多說不出像什麼的怪物。殘肢遍地,血流成河。
這時飄起了雪,狼藉上很快覆蓋了一層薄紗似的冰雪。這五人都知道,他們已經堅持不了太久了。
他們都是參加逍遙鬥法會的閒玄,跟隨雲王的軍隊北進而來。爲了安全起見,他們並沒有勇往直前,而是離着最前線還有千里之遙,在附近的一個營地中駐守。
他們平時只在營地周邊巡防,誅殺一些前來襲擾的塵族人和戰獸獲取戰績點數。
但這一次,爲了追殺一頭受傷的塵族戰獸,他們一路追襲,漸漸放鬆了警惕,結果落入塵族人的埋伏中,發生了一場慘烈的大戰。
五個人都受了重傷無法移動,而且他們離開營地已經達數百里,無法傳音回去了。
這種情況下,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坐等純陽丹耗光,然後慢慢在雪地裡凍死。
“一艘飛舟!”就在這絕望時刻,有人緩緩指了一眼天空。他不是不夠激動,是實在沒力氣擡起手臂了。
另一個人顫顫悠悠地逃出了一支竹筒。這種原本是凡人使用的信號筒中有火藥。只要摳掉上面的蠟封,碰到空氣自燃的白磷就會點燃火藥發射出去。
信號彈在空中爆燃而開,發出明亮的紅色光芒。路過的飛舟並沒有飛過來,而是盤旋開,然後降落了下來,只是沒有降落在他們這一邊。
這並不奇怪,因爲他們所在的這個區域山巒起伏,地面坎坷不平。他們所在附近這一小片空地並不適合飛舟降落,反而相當適合塵族人的戰獸埋伏。
足足大半個時辰之後,他們的純陽陣已經形同虛設,離徹底崩潰只差一步了。五個人都是寒氣入體,連眉毛上都結滿了冰花,終於有幾個人來了。
這幾個人都穿着黑色皮革的直身,外面披着白色的連帽披風。幾個被冰雪困住的修士一看到他們,心頭就浮起不祥的預感。
來人不是閒玄,也不是雲王或者風國的軍隊,而是玄鐵衛!
整個厚土皇朝的控制區域內,玄鐵衛幾乎無處不在。偏偏玄鐵衛又是最不好應付的衙門。因爲其他衙門不管怎麼做,總歸還是有條例可依的。而玄鐵衛則不用講任何規矩。
“幾位道長,你們身受這麼重的傷,我們就算救了你們,也沒法把你們帶回飛舟了啊。”其中一名玄鐵衛一見他們就開口說道,“你們何不激活令牌上的火熔金體?”
五個生死邊緣的人都有些面面相覷。這名玄鐵衛所說並不假。以他們現在的身體狀況,如果脫離了這岌岌可危的純陽法陣,幾個呼吸間就會被凍成冰屍。
火熔金體有強大的恢復肉身的力量。一旦激活,他們雖然還不至於能飛遁數百里回到營地,但去到這艘玄鐵衛的飛舟上暫時歇腳,再圖下一步問題就不大了。
但火熔金體這種東西誰都知道不是什麼正經的法器,而是有西賈人的器身融合之法在其中。這種能直接融合肉身的東西,誰知道會有什麼副作用?
逍遙鬥法會的修士們中一直都有一個傳聞,那就是火熔金體這玩意,其實是玄鐵衛背後控制的。一旦使用,自己也就永遠落入玄鐵衛的束縛中了。
這五個人猶豫了幾息,其中一人乾咳了一聲,說:“我聽說……火熔金體……本叫做火熔傀兵……”
一名玄鐵衛冷笑道:“這是朝廷給你們閒玄配備的保命的東西。你們愛用不用。如果幾位確定不用的,我現在就用木鳶載幾位去飛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