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7 寒劍風雨送君去,瓊樓玉宇待雷來)
這是他的血痕留身碑差不多復原了。
留身被南晚辭重創之後,一直便在緩慢的自我修復之中。後來又得到玄冥之血的滋養,恢復的速度極大地增加了。
如今她不但恢復完全,還因此突破了瓶頸,成爲真正的神品法寶。若是用來與人對戰,足以對抗金丹三花修士。對勾誅來說她恢復得正是時候。
唐肅雖然化爲劍光,意識又被假金丹屏蔽了一部分,但誅殺勾誅的基本的執念還是存在的。
只是他完全意識不到自身的變異,自以爲還是正常的人身。
那三十二縷劍光便是他的依託,隨着他激烈的心神波動而不斷地衝擊勾誅四周的水域。
他每一劍都以不惜損毀自身的方式猛烈攻擊,但每到關鍵時刻,又會被假金丹操控而抽走法力,然後重新凝聚出來。
過法力被抽走的同時他的部分記憶也被抽走了。他又會回到初始狀態開始繼續攻擊。所以他並不記得整個過程。
對他來說,永遠都處於最初,對他來說同時也是最後的那一輪攻擊之中。
只不過這一次,他猛然一怔,就是執着如他,心緒也發生了強烈的波動。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因爲他看到勾誅眉心白光一閃,一名全身白裙,白裙上帶着血色鮮紅血色紋路的高冷女子,從那白光中走了出來。
誰?怎麼可能有第三個人插手他與勾誅之間的對決?
這可是在他的本心鏡中。而他的本心便是和勾誅來一場絕對公平、不受任何外力干擾的對決。誰也不可能插手進來的。
更要命的是,女子雙目中厲光一閃,一股金丹三花的威壓變像閃電一般突襲了過來。
這怎麼可能?勾誅這小子不但在本心鏡中喚來了幫手,這幫手還是一名金丹三花的修士?
非但是唐肅沒有想到,就是背後五行宗以及朝廷那些出謀劃策的人也完全不可能想到還會有這一出。
而且這氣息、這鋒銳無邊的劍氣,這難道是已經成就三花的陰陽宗的廣寒神***陽宗是朝廷的支柱之一,什麼時候站到翠玉宮一夥了?
本心鏡當然不可能和勾誅串通作弊,而這其中有另一人出現也完全可以用法寶的寶靈來解釋的。
因爲法寶是物主的從屬之物。本心鏡自身也是法寶,如果在鏡中反而不允許對方使用法寶,那也就不存在所謂的“公平”可言了。這和他自己的“本心”正是牴觸的。
理論上即便有金丹三花戰力的法寶,在一個金丹初花修士的催動之下威力也會大打折扣。但神品法寶是不受此限的。
但神志完全被執念和假金丹所控制之下,唐肅根本無法做出這樣的假設和思考。他反而把這一腔不滿傾瀉成了怒火,所有劍光同時一閃,憤怒傳音道:
“勾誅,你欺天盜運,必爲天地所不容!”
但唐肅已經看不見勾誅。他只能感覺到寒碑子將手中利劍一斬,無數道密密麻麻的劍氣,就像一個猛然膨脹開的線團一樣爆炸開來。
廣寒從不御劍,只會持劍,寒碑子也如此。因此她的劍氣和唐肅的劍芒是不同的。
劍氣在出手的瞬間,軌跡便已經確定,再也不能更改。而唐肅的劍芒卻是可以隨心所欲地駕馭的。
但當她的劍氣無處不在的時候,這駕馭不駕馭也就沒有任何區別了。
唐肅那三十二道劍芒根本來不及躲避,就被這劍氣風暴捲了進去。他的劍芒連同他的執念,瞬間便被消磨得一絲也不剩下了。
他的神魂終於解脫而出,回眸一望,一切過往如同陽光照耀下一條清澈的溪流,清晰的映照入他的神魂之中。
無論是多年前青陽鎮被玄鐵衛脅迫拘捕勾誅人,還是在翠玉宮挑釁勾誅結果被反被栽贓,還是自身碑中的艱難一戰,再有鬼嚎宮、靈參園中的幾番生死決戰,都一幕幕地涌上了心頭。
他哈哈一笑。可笑之處在,自己出身垚族,資質超常,一直都自以爲天之驕子,天命所歸之人。
然而一切終成夢境。他所修煉的“正道”,只不過牽在別人手中的線。他從入道到道殞,始終都只不過是別人手中操弄的傀儡而已。
清澈明瞭的同時,他便不再留戀這一世。隨着他的目光變得空洞,神魂便如同輕煙一般,四散被捲入業海輪迴中去了。
就在他神魂消散的同時,天空正中那枚光芒四色的假金丹也極速暗淡消失。接着咔嚓一聲,本心鏡上傳來了破裂的聲音。
整片天地就像龜裂破碎的壁畫一樣剝落了下來,外邊依然是夜色裡連綿的墳地,望不穿的茫茫風雨。
但在層層的風雨之上,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那些在人類世界中變幻莫測的雲,在天人的眼中看來卻幾乎是靜止不動的。
雲海重重疊疊,一個又一個的世界浩瀚無邊,但從極高處看來,卻像是重重疊疊的花瓣,簇擁着一個花蕊的一朵巨大到無邊蓮花。
蓮花正中心的花蕊也是整個雲海組成的須彌山的最高處,正是掌控下方萬界的忉利天。而忉利天的最高處則是善見城。
善見城並非是如同人界的城市一樣,全都依着地勢而建的。這城裡不少組成的部分都懸浮在空中,被稱爲懸城。
善見城的最高處,要在城中仰頭才能看到,是一座由玲琅美玉構築的,懸浮於天頂正中的大殿,名爲凌霄寶殿。
當東勝神洲入夜之後,忉利天也會在不久之後入夜。
但凌霄寶殿猶如一座繁複巨大到極點的孔明燈,它不但五彩絢爛明如白晝,還把整個金色的善見城上空的無邊蒼穹,渲染成了一個佈滿了無數絢爛光芒構成、時時變換的紋路的流光溢彩的法陣。
無數道如同彩虹般的“天橋”將空中的懸城相互連接,最終通往天頂正中的凌霄寶殿。
當然這些彩虹天橋都是虛幻的。這裡的天人尚未修得禪定,不能常居於空中,但也並非一定需要實地才能行走。
天橋只不過是一種引導的光芒,指引天人們飛行跨越的時候按序行走,避免衝撞和僭越。
凌霄寶殿的最下層天庭八部衙門所在之處。中層則是朝堂,是天庭衆官朝見昊天玉帝地方。
忉利天是公認的地居天十方萬界之主。只不過下方無極世界浩瀚如海,大多數洲陸都只是名義上臣服。
但即便如此,關係牽扯大了,各路神明都難免要安插人手,朝中官位編制年復一年地膨脹,整個凌霄殿也在不斷地擴建中。
在下層天庭八部衙門,便一共有十萬諸神了。有資格到中層朝堂朝見昊天玉帝的,也足有三萬餘人。因此凌霄寶殿上昊天玉帝上一次早朝,可並不容易。
好在忉利天的一天雖然和人界的一天同起同滅,他們經歷的時間感受卻長許多倍,所以一次早朝開個人界五六十年那麼長,也是無所謂的。
問題還在於許多明明一兩句話就可以了結的事情,偏偏因爲經手人員太多,流程太過複雜,而導致一次兩次處理不完。
這些事要拖上好幾天,數月,甚至是一年。耗時簡直長得不可思議。
比如說昊明見下界之後,提請天庭降下雷霆毀滅翠玉宮這件事吧。昊明見雖然是昊家人,這件事也不是直達昊天上帝的。
他一樣得先呈報東勝神洲人曹府。但東勝神洲萬衆生靈每天有多少吃喝拉撒睡雞毛蒜皮的小事要送到人曹府手中?
等人曹府把這件事濾出來,再上報天庭太歲部人曹司,已經是不短的時間過去了。
人曹官手裡再待幾天之後,報到太歲部。但太歲部也不能實時上報的,得等到下一次早朝,當值太歲才終於有機會把這件事報到昊天玉帝手中。
天庭更有一個蹊蹺之處。任何一件必須由昊帝本人親自決定的事,都不是由昊帝當場決定的。事情到了他的手中,可以說正式的流程纔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