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衝是拎着魯山做的野味去的,這幾日他和烈焰雀掃蕩斷腸林,養肥了烈焰雀的同時,也滿足了他們不少口腹之慾,從魯山那不斷提高的廚藝水平就看得出來。
刑堂與長老堂、丹堂和其他較大的宗派不同,沒有獨立的山頭,只是一羣實力中上游,卻因爲過了闖封印山的最佳時期,沒有多少機會了的劍奴,他們居住地閒散,大多在一些山林之間的平地上。平日裡只要接到長老堂的指令,負責劍冢執行內部的責罰,還有一些會被派往劍冢外,執行一些任務,但劍冢的封印還在,如果想要藉機逃跑,過了劍冢規定的期限,會直接斃命。
七玄宗水溪兒等人的父輩,也曾都加入過刑堂,只是在多年前的那次任務中,因爲葉衝父母,違背了劍冢的意志,被逐出了。而七玄宗本就嬴弱,沒有刑堂的背景,他們很快也在一些爭鬥中受了傷,或者殞了命。
上一輩的事情,葉衝只聽柳三兒說過一些大概,並不十分清楚其中的內幕,也不知道那些叔伯嬸子是不是奪丹之時喪了命,唯一知道的就是,是他的父母,連累了他們。
而這些事情,在他來劍冢之後,水溪兒等人也沒有提起過,顯然是不想讓他有心理壓力。
他們的每一點善意,都被葉衝看在眼裡,記在心裡。
馮球兒住的地方距離紫竹林不算遠,是在長老堂下的一條長河邊,那裡有不少沒有宗派身份的劍奴居住。
葉衝剛來到那條河邊,正準備找個人問問馮球兒在哪的時候,就看到一個滾球似的身軀在河中央打了個滾,動靜頗大。
他凝神一看,那在和中央撲通的傢伙不正是自己要找的馮球兒嘛!
“馮先生!”葉沖沖着河中央大喊。
又是噗通!一聲,白浪翻滾,馮球兒在白浪中探出了個腦袋,眯了一眼葉衝,然後轉頭繼續撲通着。
“我嘞個去!這傢伙是在洗澡嗎?不像啊,他穿着衣服呢,而且現在是白天……”葉衝被無視之後,不禁喃喃自語道。
過了好一會兒,葉衝站在河岸上,就看到馮球兒在河水中從這頭游到那頭,又從那頭游到這頭,他不禁有些蛋疼,就算你喜歡游泳,可難道沒聽到我剛纔叫你了嘛?!
於是河岸上的葉衝再次振臂高呼,“馮先生,我帶了野味來看你!”
話剛落音,他就看到剛一頭扎進水中的馮球兒立馬鑽了上來,又看了葉衝一眼,然後迅速向他這邊游來。
沒一會兒,馮球兒就從葉衝身前的河水衝跳了出來,站到了河岸上。
他渾身上下的衣衫都溼漉漉的,不停地滴着水,緊貼着他的身軀,那原本就肥滾滾的肚子一下子凸顯的更加明顯。
葉衝看着他這幅模樣,不禁笑着道:“馮先生,好雅興啊,大白天穿着衣服在河裡游泳?”
馮球兒挑了挑眉,“你哪隻眼看到我游泳了,我明明是在抓魚好不好?!”
“抓魚?”葉衝一愣。
“要不然呢,我腦子又沒病,幹嘛大白天在這裡撲通着!”緊跟着他痛恨地罵道:“他奶奶的!平日裡那些傢伙也不知道節制一點,把魚給抓完了,也不知道給人魚類留個後,害我折騰這麼半天,一條小魚仔都沒碰到!”
而後他雙眼一直,盯着葉衝手裡的意味,就笑眯眯起來,本來就一條縫的眼睛,只露出一線精光,道:“這就是你小子帶來孝敬我的野味吧,不錯不錯,今兒吃不到魚,有野味也行!”
葉衝立即明白過來,這貨是聽到自己帶了野味,才放棄抓魚,從河裡爬上岸的。他頓時就覺得馮球兒、魯山、以及那隻烈焰雀,這三者之間有相似之處。
馮球兒一把奪過葉衝手中的野味,放在鼻尖貪婪地嗅了一下,露出了極爲享受的神情,然後拍拍葉衝的肩膀道:“你小子今兒來着了,走,帶你去開開葷!”
開葷?葉衝翻了個白眼,明明是我帶你開葷的好不好!
然而等到他來到馮球兒的住所之後,很快就知道了對方口中的開葷,和自己理解的開葷不一樣。
馮球兒先是謹慎無比地關上了門,而後竟然從房間中搗鼓出來一罈酒!
這劍冢之中,可是沒有酒的,而且長老堂也不允許私自釀酒,說是怕影響劍奴的道心。
說白了,就是這劍冢之內本就枯燥無味,而且很多人心中都沒有希望,倘若一羣劍奴沒事兒就喝個酒,一個個醉了之後,情緒上來了,還不得各個發癲發狂?那就亂了套了。
但是馮球兒從哪裡弄來的酒?
看到葉衝古怪的眼神,馮球兒笑眯眯地說道:“別胡思亂想,我這可不是違背長老堂的規矩私釀的,而是從外面帶回來的,長老堂只規定不準釀酒,但沒規定不能從外面帶酒進來喝啊!”
又是一個鑽法律漏洞的傢伙。
葉衝忍不住道:“你什麼時候又出了劍冢?”
“一個月前。”馮球兒一把拍掉泥封,嗅了一下酒香,頓時就一副神魂顛倒的模樣,“一個月前跟着慕風長老出去辦事,本來是沒有機會買酒的,不過最後一天,慕風長老居然給了我們半天時間,讓我們在外面逛逛。哈,我們幾個立馬就去了趟青樓,不過我提前離開了,偷偷去買了幾壇酒,那些笨蛋肯定想不到我會把酒帶進劍冢來!”
馮球兒越說越得意,“一羣不知道享受的傢伙,還敢說我下面那活兒不行,哪裡知道我是去買酒去了!”
葉衝自動過濾了他那些葷話,敏銳地抓住了四個字“慕風長老”。
於是他當即問道:“那木慕風長老去哪裡了?他總不可能單獨等你們半天吧?”
“他啊,他當然是去看……”馮球兒臉上正露出古怪笑意,可當他突然瞥到葉衝那敏銳眼神的時候,立即頓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收斂了笑意,“那個……我哪知道他去哪兒了,我又沒跟蹤他,反正沒和我們一起去青樓!”
他越是這樣,葉衝的心臟跳動節奏就越快,他知道,自己這一次還真的是來對了,這馮球兒肯定知道一些慕風長老的隱私,差點兒就被自己套出來了!
不過葉衝的表情絲毫不着急,他找了個盤子,將野味放在上面,然後又拿來兩個大碗,道:“馮先生,別耽擱了,來來來,咱們喝酒,吃野味!”
馮球兒頓時給了葉衝一個會意的眼神,道:“上路子!來,你小子在外面肯定沒少喝過,我告訴你,這是我最後一罈酒了,你等會兒少喝點,別跟我搶。”
嘴裡這麼說着,他一開始還是到了滿滿兩大碗。
二人吃着野味,喝着酒,很快就過了半個時辰。
這半個時辰中,葉衝的確沒跟他搶,他只喝了第一碗,而剩下大半罈子,都是馮球兒自己搞定的。
對於難得喝上一回酒的馮球兒來說,哪怕是喝醉之後的眩暈,都是一種獨特新奇的體驗,是一種享受。
而葉衝,等得就是他昏頭昏腦的這一刻。
“馮先生?馮先生?”葉衝伸手拍了拍趴在桌子上抱着空碗在舔着的馮球兒。
後者的聲音醉意十足,明顯有些大舌頭了,“腫麼腫麼了?我跟你說,不要跟我搶酒!”
“我哪敢跟您搶啊,我就是想問一下,你說你們那天去青樓了,青樓是什麼樣的?嘿嘿,我在外面的時候,一直都不敢去那個地方呢。”葉衝微笑着,開始了循循善誘。
“青樓?呵呵,青樓裡面,都是姑娘,一水兒的漂亮姑娘,身上摸着粉,又香又嫩又滑溜……”馮球兒說到最後,居然開始流口水了。
然後醉態朦朧的他,抓了一根吃剩下的骨頭,在嘴裡嘬動着。
葉衝繼續問道:“那既然青樓這麼好,慕風長老爲什麼不去啊,他也是男人,他也在劍冢內憋了那麼久,而且沒有伴侶,難道會不喜歡那種地方?”
“嘿嘿嘿嘿……”馮球兒臉上又浮現出了之前那般的古怪笑意,只不過,此時的他很難控制住自己的嘴巴了,“誰說慕風長老沒有伴侶,這老頭連兒子孫子都有了,在外面,那可是兒孫滿堂呢!”
葉衝心中一震,這信息來的也太驚人了,他連忙又道:“怎麼可能?劍冢之內一年外出的任務也不過兩三次,而且時間都很短,他哪來的時間在外面成家?而且他可是長老堂的人,他這麼做是犯禁的,不可能,不可能,你肯定是在唬我。”
“唬你個蛋!”一身酒氣的馮球兒不樂意了,“慕風長老年輕時就是刑堂中人,進入長老堂之後,也一直負責刑堂的事物,咱們刑堂這些人,只要是跟他一起出去過的,就知道每次他都會給我們出去玩的時間,我親身經歷的,就有一次提前三天完成了長老堂的任務,然後慕風長老就任由我們玩了三天。我們也不是傻子,當然有人會去悄悄打探他自己跑哪兒去了,嘿,這種事兒瞞不了我們刑堂的人。”
“那你們爲什麼不向長老堂舉報?”
“幹嘛要舉報,要是慕風長老不在位了,我們那還有出去花天酒地的機會,真是的,誰要舉報慕風長老,我非得跟他拼命不可!”
咣噹!一聲,馮球兒說完這句話之後,酒罈子一下滾落在地,連帶着他的身體都歪倒在了地上,臉上一片酒後紅暈,還掛着心滿意足的笑容。
葉衝,也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這一趟的收穫,可遠比他想象中的要大多了!
他將酒醉中的馮球兒安頓好,便靜悄悄走出了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