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漸濃,神將院內的許多道路上,都凋落了滿地的枯葉。
神將院內瀰漫着一股蕭索的氣息。
因爲隨着新軍的擴編整合完畢,一切都步入正軌之後,想要投身軍伍的兩院弟子,都要開始去兵部報名了。
這些弟子佔了圍獵活動中的大多數,除了一些傑出子弟,被留下來參與齊國牽頭組織的特訓外,其他沒有機會的弟子,基本上都藉此機會進入軍營。
迎接他們的,將是類似於軍事學院進修課程的軍官培訓。
像神將院這種當今王朝內最爲常見的武道院,所收的弟子大都在十五六歲,正是剛開闢氣海,爲修煉打下基礎的年紀。武道修行將會伴隨着武者的一生,拋開個人際遇不談,因爲資質的不同,武者之間的差距往往在剛開始修煉的兩三年內就會分化的特別明顯。
因而內院弟子在學院內呆的時間不會太長,往往兩三年內要麼拜入名師門下,要麼四處遊歷,要麼就是投身到安身立命的事業之中。
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把自己的生命全部奉獻給武道修行。
而這一次新軍特招非常罕見,又是難得一見的兩屆弟子同時參與圍獵,因而內院弟子一下子就會被掏空大半。
尤其是新一屆的弟子,來到這裡不足一年,就要離開。他們正處於熱衷交際的年紀,一時間都放下了修煉,接連幾日相約出門喝酒遊玩,準備迎接新的人生。
連平日裡分外熱鬧的武道場都清淨了許多。
北堂墨,也將就此與葉衝告別,投身入軍伍之中。
好在,他們暫時只是去作爲新軍隊伍的種子去接受軍事訓練,大概是要學習領兵作戰的種種要領,真正進入軍隊,估計也得等到第二年了。否則的話,想到今年冬天將會發生的那件事,葉衝有可能會勸他暫時不要着急入伍。
在北堂墨正式離開神將院的前一天,葉衝作爲他爲數不多的好友,也像其他弟子一樣,相約去喝頓大酒,算作是一種離別的儀式。
當然,同行的還有與他們關係頗好,並且近幾日與葉衝越來越好了的秦無月。
三人一同來到了仙月樓。
這座朝歌城最爲豪華的酒樓,消費水平遠遠超出其他地方,當然,尋常的酒樓也不會土豪到在大堂內擺着當時名家山水畫作屏風,古董瓷器做飾品。
葉衝第一次來就注意到,這是一家懂得包裝的酒樓,這與他曾經做生意的手段有些類似。
因而是葉衝提議來到這家酒樓,而且三人中就他手頭有些銀子,花銷也自然是由他來承擔。
本着能省一點是一點的原則,北堂墨和秦無月都拒絕了他去二樓包廂的提議,在一樓大堂找了個桌子,就坐了下來。
與此同時,二樓的走廊內正有一個人看到了他們。
大司馬董文淵之子董天奇。
他認出了葉衝,掃了他們一眼之後,便走到一個包廂門口,走了進去。
包廂裡面坐着的,是一幫近日來跟他走得很近,同樣親近二王子衛景的王公貴族出身的青年。
“你們猜我瞧見誰了?”
董天奇進門之後就表情促狹地說道。
“嘿!看你這樣子,難不成是看到司馬大人也在這喝酒了?他可是一直不願意你跟二王子走得太近的,等會兒二王子過來,你不是要露陷了嘛!”一個衣着華麗的青年笑呵呵地道。
“去你的,我纔沒那麼背呢!”董天奇翻了個白眼,他父親確實不同意他介入兩位王子的爭鬥,只不過,這在他看來是父親老糊塗了。
當下局勢很明顯,大王子死了,很多人都猜測與邪族無關,最有可能的兇手是三王子衛央,否則的話,原本一直看好衛央的衛王也不會到現在都不提王位繼承人的事情,而二王子衛景,自然而然地就成了最有希望繼承王座的人了。
所以董天奇覺得他們董家現在不跟二王子交好,再不站隊,以後一旦二王子得勢,董家可就撈不到什麼好處了。
他寧願違背父親的意願,也要代表董家向二王子示好。
富貴險中求嘛,青年人,總是容易激進冒險。
此時董天奇沒有思慮太多,而是向他身邊的那羣紈絝公子們道:“我剛纔看到葉衝那小子也在樓下。”
“葉衝?”
頓時就有人嘿嘿笑了起來,“那等會兒,他豈不是要和二王子相遇了?”
“這可有好戲看了。”
登時有人拊手讚道。
原來今日二王子衛景做東,邀請了青瀾院兩屆弟子,來到仙月樓聚餐。
他們中同樣有人要從此投身軍伍,雖然對於很多人來說,不需要去戰場積攢戰功,因爲他們都是王公子弟,但是現在朝歌城形勢不明,而且新軍擴編之後,軍隊中的肥肉也多了起來,那些深謀遠慮的貴族們,自然不會放任這個機會。
因而實際上這次投身軍伍的青瀾院弟子並不比神將院少。
而衛景,也是要藉此機會,拉攏同門師兄弟,而提前來到包廂的董天奇等人,則是爲了給二王子造勢的。
他們年紀要比青瀾院弟子大不少,而且都已經在朝廷謀得職位,在朝歌城算得上最耀眼的一羣大紈絝。連他們都親近二王子了,給那些青瀾院弟子造成的暗示,自然就不言而喻了。
董天奇在包廂中坐了下來,給自己斟了一杯酒道:“現在二王子正準備拉攏沈家軍的勢力,沈風陽那老狐狸雖然沒有點頭同意二王子與沈卿兒的婚約,但是也沒有表態反對,態度一直很曖昧。那個葉衝上次就壞了二王子的謀劃,這一次,又將以沈卿兒曾經的未婚夫的身份與二王子對上,我覺得,這其實對我們來說是一個機會。”
“哦?怎麼講?”
先前說有好戲看了的那個傢伙當即問道。
董天奇咂摸了一口酒,道:“我們這些人與二王子親近的日子不長,還並不能算他絕對的心腹,今天,應該是我們表忠心的時候了。”
“那葉衝上次在衆人面前顯露了他奇特的體質,現在名頭正盛,但是他的修爲畢竟只有氣海境四重天。我們上次失手,只是過於謹慎沒有安排真正的高手進去,葉衝吃丹藥只能補足所消耗的氣息,倘若是氣海境五重天甚至六重天的高手,以絕對的修爲優勢碾壓他,他也只能引頸待戮,修爲不夠,吃再多補氣的丹藥也彌補不了,畢竟他的氣海就那麼點兒大,容量有限。”
董天奇胸有成竹地道:“只要我們當着二王子和青瀾院那幫小子的面前,幹翻了葉衝,不用說,誰都知道我們是在爲二王子做馬前卒的,畢竟二王子與沈卿兒婚約的傳聞已經流傳開了。這樣一來可以討得二王子的歡心,拉近我們與他的關係。二來,在青瀾院弟子面前給二王子造勢的目的也就達到了,而且打的是葉衝,肯定會有不錯的反響。甚至,還可以藉此將二王子與沈卿兒婚約的傳聞鬧得更大一些,到時候,沈風陽那老狐狸就不能繼續曖昧下去,必須得站隊了!”
“一石三鳥!”一個青年當即鼓起掌來,“天奇兄果然智勇雙全啊!”
“此計甚好!就這麼幹!”
衆人紛紛附和。
隨後,先前鼓掌的那青年道:“我們這些人中,修爲最高的非天奇兄莫屬,葉衝雖然只是氣海境四重天,但他領悟了劍意,尋常氣海境五重天的恐怕也奈何他不得,而天奇兄你現在已經氣海境第六重天的境界,身上還有黃階中品佩劍,由你出戰,肯定萬無一失啊!”
“有道理!既然要打,就得讓我們之中最厲害的人去打!打得要狠,要徹底!天奇兄,這個風頭,只能你來出了!”
衆人的附和聲中,董天奇微笑着點頭,道:“天奇一定不負衆望!”
……
同樣是此時此刻,董天奇他們所在包廂的對面,仙月樓最昂貴的天字號包廂裡面坐着三個人。
大司馬董文淵、國丈府樑老太爺和金玉堂老闆竹胭脂。
董天奇若是知道他的父親真的在這家酒樓,或許不會那麼草率地決定自己挺身而出教訓葉衝。
他根本想不到很少喝酒的董文淵會來到仙月樓,更是不會想到他父親此時居然和金玉堂的老闆竹胭脂有交情。
事實上,董文淵一直不願意自己的兒子介入王子爭鬥,就是因爲他已經於侯應龍有了接觸。這些年來暗中關注隱居鄉下的葉重樓的勢力,其中就有他董文淵,還有同坐一席的樑國丈。
他們往往會站在更高處,更長遠地爲自己的家族考慮,而現在,衛王垂垂老矣,僅剩的兩個王子在他們看來完全不成氣候,反而是突然冒出來的衛勳之子,讓他們覺得能夠擔當重任。
所以他們此時此刻,纔會與侯應龍的代言人竹胭脂坐在這裡。
當然,也並不是他們就此真的會支持侯應龍,他們往往有着多重手段,只是現在覺得侯應龍贏面比較大,在他身上壓的賭注比較多而已。
至於他們和竹胭脂此時在談些什麼,就沒人清楚了。
樓下大堂。
葉衝他們桌子上的酒菜已經全部上了,此時正興致高昂地喝着酒。
仙月樓門口突然喧鬧起來。
然後就有一大批青瀾院的弟子涌入,不僅僅是要投身軍伍的,幾乎參與圍獵活動的青瀾院弟子都在。
仙月樓內立馬就熱鬧起來了。
葉衝手中還端着酒杯,循聲擡頭看去,正好就看到了人羣中的沈卿兒和程靈火。
還有站在她們身邊的二王子衛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