峽谷之內,泉眼所在區域,蘇安站在原地,將血紋劍插在一旁,沉吟了片刻。
“泉眼表面的水雖冰寒徹骨,倒也還在可以承受的範圍,卻是不知道泉眼之下是如何的景象。”
雖然心底已經有了一個模糊的決定,但蘇安還是忍不住猶豫了一下。
看他的動作,分明是想要學在那萬獸山脈的時候,在雷池裡面淬鍊軀體,此時躍入這口泉眼裡面,藉助泉眼裡面的地底水脈之冰寒靈水,再一次淬鍊自己的肉體。不過和那一次在萬獸山脈不一樣的是,那一次蘇安是被迫進入那雷池裡面,而這一次,是蘇安自己主動要進入其中的。
一息不到,蘇安只是掃了一眼泉眼四周的陰楓草,又想起自己如今在那大羅宗的處境,便將猶豫的念頭壓了下去。
眼底神色,瞬息變得無比的堅定,一種難言的氣質在他身上釋放出來。
“武道無畏,既然有機會可以增強實力,怎能畏首畏尾。”
最後下了決心之後,蘇安還是細細的感應了一番,確認了沒有危險的預感之後,立刻便開始將自己身上的衣衫脫下來。同時,也漸漸將都自己身上覆蓋着的那一層真氣散去。
所謂淬體,自然是要淬鍊軀體的每一處,真氣護體,便再也不需要了。
真氣一回了體內,蘇安立刻就感覺到了一種冰寒徹骨之感,好似瞬間被人扔到了冰天雪地裡面一樣,甚至比那還要恐怖。狠狠一咬牙,蘇安動作飛快的將自己身上的一閃也全部脫了下來。
“開始吧!”
毫不猶豫的,蘇安的身軀,一下躍入了那泉眼之中。
“轟”
瞬息,蘇安便感覺到自己的軀體好似全部麻木了,每一寸血肉,五臟六腑,甚至骨髓,全都麻木了,完全不給他反應的時間,便剝奪了所有的知覺。帶着幽藍顏色的泉水,在一息之內便涌上來,將蘇安的軀體包裹住了,他的軀體突然變得沉重無比,宛若一顆大石頭般,緩緩的沉了下去。
一種和在萬獸山脈雷池裡面淬體時相似但又不太一樣的痛苦,完全佔據了蘇安的心神。
在雷池之內時,他的軀體同樣被蘊含雷霆裡面的雷水包裹住了,那時候他的感覺一開始也是麻木,但每一滴雷水裡面的雷霆裡面又不斷的刺激着他,讓他不至於失去知覺。
可是現在,除了麻木之外,別的什麼感覺都沒有了。
一瞬間,蘇安感覺自己好像身處一個深淵,無窮無盡的黑暗朝着他涌過來,要將他徹底的吞噬進去,將他徹底的留在裡面。幾乎是本能的是,蘇安感覺到了危險,他不能讓這種感覺繼續下去了,不能讓麻木一直佔據着自己的心神。
“轟”
在蘇安動念之時,他的體內,一股熱流,一股奇異的力量,陡然出現,瞬間將他從那黑暗深淵裡面拖了回來。
煉體訣!開始運轉了!
蘇安也在這個時候,恢復了清明,察覺到體內的變化。
便不由自主的將自己的心神沉浸到了體內,看着“煉體訣”開始運轉,體內磅礴的真氣開始沿着特定的路線流淌涌動。立刻想起,當日在那萬獸山脈的時候就是如此,他進入雷池之後,無數雷霆之力入侵,煉體訣運轉之後,便在他的丹田之中凝聚成一個真氣漩渦,將所有入侵過來的雷霆之力都吞噬煉化。
此時他的體內,煉體訣再度運轉,蘇安原以爲會再一次出現那熟悉的景象。但那煉體訣運轉開之後,出現的,卻完全不是他想象當中的那個景象。
泉眼下,蘇安的軀體,完全被幽藍色的泉水裹住了。
從頭顱到雙腳,全都浸在泉水裡面,和昔日雷池之水不一樣,這泉眼裡面的每一滴泉水,都是真正的地底冰寒水脈裡面的水。在地底深處的水脈裡面流淌了不知多少萬年,早已被寒氣完全的浸透了,說是寒冰“靈液”也不爲過。
這樣的泉水,威力和雷池之力完全不一樣,不可同日而語。
蘇安在下水的剎那便感覺麻木,失去所有的知覺,原因便是他進入泉眼的剎那,恐怖的地底水脈寒氣涌上來,立刻就將他的軀體完全凍住,是以此時,泉眼下面,正是一個人形冰雕正在緩緩的下沉,一路朝着泉眼深處而去。
但在蘇安恢復清明時,也就是煉體訣運轉之時,這“冰雕”便停止了下沉。
可即便如此,泉眼裡面無所不在的恐怖地底水脈寒氣也不會停止入侵,從蘇安的每一個毛孔,往蘇安的體內鑽去。這個時候可是和在外面泉眼旁邊的時候完全不一樣,泉水裡面的寒氣,比外面至少恐怖了十倍甚至百倍,蘇安的血肉,根本就承受不了。
連顫抖一下都沒有,蘇安的軀體,從表面的皮膚開始,一路往裡面,血肉、經脈、筋骨……開始被徹底的凍住,繼而壞死,變成化石、寒冰一樣的存在。
若是這樣下去,不需要多久,約莫十息的時間,就足夠讓蘇安失去性命了。
可此時在蘇安的丹田裡面,那煉體訣運轉,卻沒有再度凝聚出一個靈力漩渦來,將那些入侵的水脈寒氣吞噬煉化。而是任由那些有着恐怖威力的地底水脈寒氣,侵蝕破壞蘇安的軀體。
從皮膚開始,往體內,一點點的快速的壞死着。
沒有痛苦,因爲那寒氣的威力實在太恐怖,甫一接觸到蘇安的血肉,便在蘇安連反應都不及的時間裡面將他的血肉完全凍死,由鮮活的顏色化作死灰。
如果這個時候,將那泉眼裡面的“冰雕”扒開,就可以看到,裡面的蘇安,根本就不像是一個活人,反而像是一具死了許久的屍體。甚至還不如一具屍體,全身上下都是死灰之色,和一截枯木般。
雖然沒有肉體上的痛苦,但在這個時候,蘇安的心神卻是完全清醒的,讓人無法忍受的恐懼痛苦,降臨在了他的心神之上。他的心神沉浸在體內,卻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軀體壞死,變成一截枯木似的東西。
一種叫做“恐懼”的情緒,開始在
蘇安的心中瘋狂的滋生出來。
沒錯,他是在恐懼,任何人處在他的處境上,都會忍不住恐懼的。自己的血肉軀體正在壞死,失去所有的活力,偏生自己還是無比的清醒,但卻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這一切,除了這個,其他什麼都做不了。
因爲在“煉體訣”運轉開了之後,蘇安就失去了自己軀體的控制權,體內的所有真氣,都沿着那煉體訣的莫名路線流淌着,就是蘇安想要調用都不能。
而且他也知道,這個時候,他那一點點練體九重境的真氣,完全沒有作用,根本無法抵抗那時時刻刻都在入侵的恐怖水脈寒氣。
泉眼裡面充斥着的,可是那地底深處不知多少萬丈水脈裡面的寒氣,每一滴泉水的破壞力,都不可小覷。蘇安區區一個練體境的武者,在下了泉眼這麼久之後,竟然還沒有身死,這就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奇蹟了。 若只是用他的真氣來抵抗寒氣入侵的話,只怕連一息的時間都做不到。
一息、兩息、三息……漸漸地,時間流逝的異常緩慢,對蘇安來說尤其如此。
心神之中的“恐懼”,開始變化了,變成“絕望”。如果可以,蘇安此時恨不得瘋狂的咆哮、掙扎,但讓他無奈的是,即便是這樣,他也做不到。
此時的情形,換了任何一個武者來面對,都足以讓人崩潰了。
眼睜睜看着自己的軀體壞死,自己只能以心神在旁邊看着,什麼也做不了。若是可以反抗,即便最後還是輸了,也不會那麼難受,那麼不甘,但這麼簡單就丟了自己的性命,任何人都無法忍受。
可極爲怪異的是,在心神完全被“絕望”的情緒佔據之後,蘇安忽然詭異的平靜了下來。他的心神在這這個時候好似剝離了自己的軀體,脫離了出來,在外面,看着自己的肉體。
這樣的感覺極爲怪異,但確實就是如此。連蘇安自己都無法解釋,爲什麼突然之間會有這樣的“狀態”出現。
就在泉眼裡面,“他”親眼看着自己的軀體,緩緩的朝着徹底死亡的境地而去,肌肉、經脈、內臟、骨頭……每一寸血肉壞死的過程,蘇安自己都看的清清楚楚,他甚至可以推測出自己的軀體徹底壞死的時間。
十息!
沒錯,這樣下去,蘇安那堪比妖獸的強大軀體,就會在十息之後,徹底的變成一具枯木般的屍體。到了那個時候,即便是造化境的強者前來,也無法拯救蘇安的性命了。
就算是通曉了造化的武者,也依舊無法脫離的自己的肉體而活着。
世間是一大苦海,無數生靈在其中掙扎,對於人類武者來說,軀體便是渡海的舟,承載着靈魂,若是軀體沒了,靈魂自然也就不會存在了。
徹底的死亡,消散在這個世界上。
所以說,若是十息之後,蘇安的軀體徹底壞死,他這個人自然便要徹底的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任何的意外,哪怕是傳說當中的神變境武者出現,也改變不了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