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楚俏回到家,掃了一圈尚在努力熟悉當中的裝置,想着丈夫不在身邊,心裡說不上難過,卻是空空的。
這兒大半的東西都是他歸置,一如既往地素簡和有條不紊,一如他沉穩有致的性格,她覺得窩心。
晚上她就要去教室上認識新的同學,楚俏看了下男人留給她的懷錶,見還有時間,於是燒了一壺熱水,兌着冷水洗了個澡,來不及洗頭,她就把溼毛巾擰乾,擦了幾下。
不過她沒法用大力道,毛巾擰了半乾,把灰塵擦走了,頭髮也溼了一半。
換了一件素白的棉裙,卻是沒空洗衣服了,楚俏飛快地套上布鞋,頭髮沒綁,飛快地從桌面上抽出幾本書,塞進揹包,意外地發現揹包的內襯口袋裡竟有一沓飯票。
想來也是他提前買好了,他一向心細如髮,楚俏心裡一暖,緊緊捏着那沓飯票,愣愣地坐在那兒傻笑。
等她回過神,卻是隱約聽見學校鈴聲響了。
她飛快地背起書包,又抱了幾本書,急匆匆下樓去。
楚俏在景山高中待了兩年,雖是隔了一世重回,不過大抵還是記得高三在薈文樓,於是她也不必猶豫,徑直往東南向走去。
到了教室,邱茗芝已經在等着了。
邱茗芝瞧着她一身修身的棉裙,扶風柳腰也顯露出來了,面色潮紅、明眸皓齒的模樣,她看了也是微微一愣。
她對學生一向嚴格,尤其紀律,不過她也知楚俏短短一天之內奔波勞累,又是見校長又是去看房又是置辦日用品,倒也體諒她。
難得通融了一次,大手一揮,“教室裡擁擠,只好臨時把你的座位安排在垃圾桶旁邊,快進去吧。”
有機會重返校園,楚俏已是感激不盡。哪裡還敢挑剔,笑道,“沒事,繼饒給我備了清涼油。”
經過幾次接觸,邱茗芝對她丈夫也是沒得挑,點頭道,“我先進去,等會兒你做個自我介紹,就當是跟各位同學打個招呼。”
楚俏點頭,乖乖等着邱茗芝叫她的名字時才走進教室,但沒想到一進門,見到的第一個同學竟然是秋雲。
她微微一愣,臉色也不大好,卻仍勉強擠出一抹笑容來,手捂着心口鞠了一躬,纔跟衆位打了招呼。
楚俏自打瘦下來。姣好的臉型也逐漸顯露出來,而在部隊裡住了兩個月,皮膚也白了不少。
自她一進門,衆人只覺得一陣清風徐來,入眼就是清瘦溫婉的身形,黑髮微溼潤,一雙明眼烏靈閃亮,長眉連娟,不經意經間凝眉,卻是毫無鉛華的天真,粉色的腮邊紅潤微暈,霞光盪漾,嫣然巧笑着的模樣恍若教室都亮了幾分。
秋雲見不少男同學都直勾勾往她身上打量,心裡不由氣怒。
楚俏因爲手傷被迫休學,而她又沒考上大學,沒想到兜兜轉轉,又湊到一個班。
還真不是冤家不聚頭!
秋雲別過臉去不悅地撇了撇嘴,卻是瞥見邱老師指着角落的最前頭的位置給她,不由勾脣一笑。
楚俏順着邱老師指的第一排座位走去,隨意掃了一眼後桌,沒想到桌上除了幾張積了灰的卷子,桌位上空空如也。
正值高三之際,除了高三的書,還有複習用的舊課本,練習冊,卷子,哪個桌面不是堆得滿滿,除了她的後桌。
楚俏不由掃了一下卷子上的名字,竟是邵勁庭!
這也難怪剛纔爲什麼無意間還瞥見秋雲捂嘴偷笑。
楚俏又往成績那欄掃了一眼,搖搖頭,他果真還是個刺頭兒。不過班級的課代表都選定了,這回完全沒她什麼事了。沒了這層聯繫。楚俏又打定主意一門心思地學習,也不會跟邵勁庭搭茬。
井水不犯河水!
就算前後桌又怎樣?
秋雲坐在教室中間的位置,自打楚俏進門就盯着她,哪知她就跟個沒事人一樣,自顧看她的書。她一心想看熱鬧,殊不知人家根本不在意邵勁庭那死對頭,不由鬱悶,就算下課後有男同學請她去吃宵夜也沒了興致。
到了高三,學生有了升學的壓力,自習課就算沒有老師,也不會很吵,不過相比租屋,楚俏寧願回去看書,於是她一下課了就收拾書本。
沒等她收拾完,手肘忽然被人撞了一下,書也撒了一地。
“實在對不住——”楚俏也不在意。低頭去撿,不過有人比她更快,拾起來了遞到她面前。
楚俏一擡頭,見對方不是秋雲,不由鬆了一口氣,笑道,“走道狹窄,我知道你不是有意。”
馮翠玉面上訕訕,見她爲人隨和,也笑道,“難得你也是通情達理,要不等會兒我們一起走吧?”
“我住外面,只怕和你順同路。”楚俏見她雖生得虎背熊腰,面色黝黑,卻是頭一個肯來跟她打招呼,心裡一陣暖意。
“咦,開學都快半個月了你纔來,咋還住外面?”馮翠玉幫忙把書疊好,隨意翻了幾頁,見上面已經有不少筆記了,繼續往下翻,見沒學過的內容也標了記號,頗爲意外,“這都是你自學的?”
楚俏不大願意被人刨根問底,三言兩語翻過,“嗯,空閒的時候就翻來看看,就是校舍緊張,才耽誤了回校,又怕影響進度,不得已在外頭租房子住。”
其實楚俏捨己救人的事早在校園裡流傳了,只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的名聲似乎越來越不好了,也逐漸被人淡忘。
但以前,她因長得好看,似乎還有流言說她在男生宿舍樓裡被奉爲校花。
而她成績又好,還幾次代表學校去省城做英語演講比賽,得過兩三次一等獎,以前在學校裡也挺有名。
“租房?那不是很貴?”馮翠玉卻覺察不到她的不悅,一路追問,“早上我見你和一個穿着軍裝的男人一起來的,他是你什麼人呀?似乎還一塊去見了校長?”
“嗯,他是我丈夫。”楚俏如實應答,卻是不願和她多談,抱起課本就打算往教室外走去。
馮翠玉卻是驚訝出聲,“原來你已經結婚啦?我看他年紀也不小了,你怎麼嫁給他呀?”
此話一出,不少人紛紛側目,也有人心裡默默扼腕嘆息。
楚俏這回真生氣了,停住腳步,轉身間裙襬一晃一悠,她鬢角碎髮微揚,眼裡噴着火花,“同學,我該回去了,?煩讓一讓!”
馮翠玉還打算探些底細,卻被她身後的另外一個女同學搶先,“楚俏同學,你好,我叫鄧曉媛,也住外邊,要不咱倆一塊搭個伴?”
從校門口到租屋還有一段小路,楚俏也想找個伴,不過經馮翠玉一鬧。也沒了心情,推辭道,“不用,你先走吧,我一會兒還得買點吃的。”
“沒關係,我等你,”她倒是滿不在乎,從馮翠玉身側擠不過來,不滿道,“翠玉,你擋道了。哎你別動,一動我要被夾成肉餅子了。”
馮翠玉不算很胖,但骨架大,身形壯碩,立在擁擠的走道,旁人根本沒法過。
不過高三了同學們也多少顧忌着臉面。極少當面說,衆人聽了鄧曉媛的話,紛紛忍笑。
楚俏見馮翠玉吃癟,擠在那兒上下不得,似乎忍着好大一股怨氣,卻是發不出,她差點笑出聲來。
馮翠玉狀似無意地掃了一眼秋雲,見她微微搖頭,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讓出道兒來。
楚俏和鄧曉媛一道走出教室,走到林蔭道上。
鄧曉媛停下腳步,指了指東面,“你剛來,也許不知道,秋雲是她們那幫人的大姐頭,而馮翠玉就是她的得力爪牙,以後你還是少搭理她倆爲妙,你要買東西就快點吧。”
大姐頭?
楚俏見她倒也仗義,索性也坦言,“其實我也沒啥東西要買,要不一塊走吧?我已經一年多沒回學校了,順道聽你講講。”
繼饒那人一貫細心,該買的他早問清楚,自然也不會少了。
鄧曉媛見她主動地搭上自己的手腕,微微一愣,隨即釋然笑道,“那就走吧,秋雲家在市裡還是說得上話的,似乎和校長還有一層親戚關係,學校裡很多人都賣她面子。至於馮翠玉,也就是生得人高馬大,巴結着秋雲,興許是想撈點好處吧。”
“我也懶得搭理她倆。”楚俏默默聽着,橫豎以後避讓着點就成了。
鄧曉媛也心裡猶豫,想了好一會兒才道,“我也是無意間聽到,你似乎搶走了秋雲的堂姐的未婚夫,害得她嫁給一個二婚的男人,聽說她堂姐婚後過得雞飛狗跳。女生宿舍裡都唾罵你,說你在部隊作風很不檢點,而且……”
楚俏聽了簡直要吐血,手不由捏緊,“而且什麼?”
鄧曉媛到底還沒談過戀愛,羞人的話總是難以啓齒,不過還是硬着頭皮說了,“不少女同學都說,你被很多男人睡過,你就喜歡部隊裡當過兵的,說他們身強力壯!”
“簡直胡說八道!”楚俏聽了也覺耳根通紅,臉上又羞又氣,不用想也知謠言從誰嘴裡流出來的。
她煩悶地別過臉去,“沒憑沒據,她們憑什麼那樣口無遮攔。”
鄧曉媛見她氣得臉上一會兒白一會兒紅,心裡已是信了她七八分,“你長得漂亮,我上高一的時候就見你上臺領了好幾次獎,大概是有人嫉妒。雖然你已經結婚了,不過女孩子的名聲總歸顧着點,要不你站出來澄清一下。”
楚俏也不是啥的,氣順了一點,倒沒被衝昏頭腦,流言的可怕之處就在於手頭上沒有證據,無法還擊。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鬢間的碎髮隨風輕揚,“清者自清。貿然澄清,別人還以爲我此地無銀三百兩呢。”
倘若是被她當場抓到,那就沒那麼簡單了。
她纔剛回校,流言偏偏在這時四起,楚俏心裡堵的厲害,心道她回學校的事,秋蘭恐怕早就告訴秋雲了。
秋雲此舉,怕不單是爲了上次她拒絕了向張淑傲張口的請求,她也怕自己搶了風頭吧?
楚俏努力學習從來只是單純地不想父母的一番心血白費了,從未想過跟她爭什麼,可秋雲屢次挑釁,這回她偏要爭!
打定主意,她猛然發現,這做派這姿態,似乎越發像繼饒了。
原來無形中,他對她的影響已經如此大了。
楚俏脣角淡笑,落入旁人的眼裡又是一番風情。
鄧曉媛見她笑得跟個沒事人一樣,暗歎她還真心大,還沒開口,又聽她說道,“你怎麼也不在校舍住?”
“學費交不齊唄,”鄧曉媛爲人耿直,對友善之人也不藏什麼心思,“我爸就是個普通的工人,我媽身體不好,在家裡待着,偏偏暑假的時候,我爸的手臂被機器壓傷了,醫藥費還是借的。”
“那你的學費……”楚俏聽了,心裡也是難過。
“也是借的,”鄧曉媛想起親戚們冰冷薄涼的嘴臉,心裡五味雜陳。
各家有各家的難處。楚俏捏了捏她的手,笑道,“那也別放棄,等考上大學,不用交學費,像你的情況,還有生活補貼,到時你再去做一份勤工儉學,維持生計不成問題。等畢業了就是全新的人生了。”
鄧曉媛聽她一說,話裡講的具是日後的瑣碎事,卻是比空泛的安慰不知強了多少倍。
她目光堅定,“嗯,都會好起來了,所有都會好的!幸好我租的屋子不貴,比住宿費還低呢,你住的屋子跟誰租的?”
那條件不見得有多好。
楚俏也是農村出身,並未有絲毫嫌棄,笑道,“我租的是我丈夫的一個戰友的,他原也是在這兒讀書,一直擱置着。還有個小廚房,放假了食堂是按點開窗口,要是錯過了你上我那兒吃。”
平日裡課業緊張,楚俏也知沒時間做飯。
鄧曉媛聽她幾句不離丈夫,心裡羨慕,“今天打飯的時候我看見了你丈夫了,長得又高又俊,在部隊裡訓練過的就是不一樣,瞧他走路目不斜視,姿勢也比旁人堂正,不過好像很嚴肅的樣子,旁人不太敢接近。”
“他那人就是不大愛說話。其餘都挺好。”楚俏掩脣而笑,沒想到在旁人眼裡他還是個悶葫蘆。
“我看他也只對你上心。”鄧曉媛說着,心道有朝一日她要是能嫁給那樣專情的男人,該有多好,“你原來就和秋雲認識呀?我還看見秋雲跟他打招呼呢,結果他都懶得多看她一眼,我總覺得他跟班裡的男生不大一樣。”
他還無遇見的秋雲,怎麼沒聽他提過?
楚俏愣了一下,倒是沒多問,只道,“秋雲原是和我一個鎮的,不過她父親在市政裡,沒住幾年就搬走了,繼饒來鎮上也不長,所以不是很熟絡。”
“我看可不單是因爲這個,”鄧曉媛瞥了一下,見四下無人,笑道,“我看他是殺雞儆猴呢!旁人肖想他不得,也不許旁人肖想你!”
“哪有?”楚俏嘴上不承認,“秋雲不會喜歡他,不跟你說了,我先回去了。”
回到家之後,她把衣服洗了,聽說後天有一場模擬,又看了一會兒書,這才關燈休息。
翌日,屋外還是灰濛濛的一片,楚俏生怕遲到,一大早就起來了,重新接觸課本,一整日的課下來。她竟跟不上進度了。
除了秋雲時不時添堵,楚俏每日和小媛作伴,一週也過得飛快。
高三週末也要補課,只放週日的下午,楚俏吃過午飯,就被邱茗芝叫去辦公室。
邱茗芝叫她過去時語焉不詳,進了辦公室,她也是一臉莫測,直到電話鈴響起,她纔開口,“繼饒打來的,快接吧,我先回家,你走的時候記得把門帶上。”
繼饒?
楚俏想起邱老師第一次來部隊時,還當面狠狠啐了他一口呢,這才幾天?
她不由輕笑出聲。
電話那頭的陳繼饒聽着柔柔的聲音。也笑問,“想什麼呢那麼開心?”
“反正不是想你!”楚俏撇着嘴說道。
男人知她說的是氣話,姿態悠閒地倚着電話亭,呼吸中帶着笑意,“我倒是想你了,在學校還適應麼?”
“吃住都還適應,就是跟不上老師的進度,週二的模擬也考砸了。”楚俏皺着鼻子說道,“高三一共才一千多人,一下排到五百多名,我以前英語很好的,這次也排在班上第十名了。”
她真怕考不上大學,那一切都白費了?
陳繼饒也知她壓力大,細細安慰着她,“彆着急慢慢來,英語是哪塊錯得比較多?”
“聽力,”她照實說道,“語速太快。”
“那是你沒抓住重點來聽……”男人從英語到數學仔細分析給她聽。
楚俏聽了只覺得醍醐灌頂,不由贊他一句,“你真厲害,不知道的還以爲你是大學教授呢。”
陳繼饒只當她是誇獎了,想起邵勁庭說過的話,不免叮囑她,“我看秋雲也是兩面三刀之人,你少和她接觸。”
最好也別把張淑傲招惹來!
“嗯,”一提起秋雲,楚俏就上火,“真是絕了,竟然四處抹黑我,說我行爲不檢點,這次模擬考砸了,還說我是靠關係進來的。”
“你別搭理她。她要是做得太過分,只管告訴我,還有,”他頓了一下,“邵勁庭有沒有找你?煩?”
“我一週都沒見過他,”楚俏也不知那貨跑哪兒去了,不過以前他就算是來上課,也是趴桌呼呼大睡,還不如不來呢。
不過,她似乎猛然想起什麼,“你怎麼知道他是……?”
“你忘了宗慶也在場?”陳繼饒微微一嘆,“俏俏,以後你有事,別瞞着我好嗎?你都不知我有多害怕你受傷。”
楚俏聽了,心裡一動,他對她真的很好。好得叫她快把那件事忘了,他卻還耿耿於懷,每每提及,總是悔恨交加。
“繼饒——”她咬着脣,眼裡泛紅,恨不能飛奔到他身邊,“我也想你了。”
電話線的那端,陳繼饒心裡簡直化成一灘柔水,他輕逸出聲,“嗯,我知道,他要是找你?煩,你別搭理他,他要是糾纏不休,你也別跟你擰着來,我不在你身邊。有事記得找邱老師。”
“嗯,我答應你不去招惹他,”楚俏打定主意,“我說你怎麼非要送我來學校,原來打的是這主意。”
“也不光是爲這個。”至於爲什麼,他倒是沒說,楚俏追問,他也沒細說。
楚俏只好作罷,又問,“聽你聲音都不對,集訓很辛苦?”
“還行,”他三言兩語帶過,拉了一下撞傷的胳膊,故作輕鬆道,“中秋有半天假期,到時我就過去找你。嗯?”
中秋不是法定節日,他又是在市部的軍校,能有半天假,算是難得。
楚俏笑着應了,“我也得上半天的課,等你來了也該下課了,我先買好菜。”
夫妻倆又說了會兒話,楚俏想起一件事來,問他,“你在食堂遇見了秋雲怎麼也不告訴我?”
這丫頭又吃飛醋了?
男人只覺得好笑,倒也順着她,淡淡道,“無關緊要的人,提她幹什麼?”
楚俏承認聽他這話,心裡舒爽了,夫妻倆又說了好一陣話,直到那邊有人叫他,她才戀戀不捨地掛斷電話。
楚俏開始掰着手指頭等中秋,不過到了週一,她參加升旗活動回教室,就見後桌趴着一個骨架健碩的邵勁庭。
她心裡莫名突了一下,對他的反感似乎出自本能,於是轉過身直接坐下,懶得理他。
邵勁庭其實並未睡着,透過胳膊肘,入眼就是一雙小巧的黑色布鞋,褲腳處還露着一段白皙細瘦的腳踝,他瞧在眼裡直髮癢。
上課鈴響,他難得擡起頭,卻是歪歪斜斜地倚着靠背,臉上一側印紅,另一側還貼着藥膏。
他掃了一眼黑板,透過窗臺的陽光刺得惺忪的眼睛直生疼,想也不想地起身,動作粗魯地把窗簾拉上!
離得近,他似乎聞到她身上清新的皁香和溫馨恬淡的體香,心裡微微一動,又狀似無聊地掃了一眼前桌。
只見楚俏沐浴在一片暖洋洋地陽光之間,姣好的面容泛着柔和的目光,神色專注而恬靜,短短的黑髮綁成一股,柔柔地垂着,還有不少碎髮在金色間跳動,美得不似人間所有。
對於班上的女同學,他素來懶得多瞧一眼,之前缺交作業,別的課代表也不敢催他,也唯有這個楚俏似乎不怕死,少交一次就打一次小報告,他氣得咬牙。
等到被告知留級,他終於忍不住想揍她一頓,可誰知她的手廢了,來不了學校了。
他心裡氣得發悶,沒想到卻在火車站旁邊遇見了,那會兒他意興闌珊,原本卻是不想動手,偏偏她倔強得不肯認輸,他就不信治不了她,於是貿然出手……
思及此,一向隨性的他並未有多後悔,只是瞧着她乾淨的衣領處顯露出來的那一段頸項,曾被那個人侵佔過,還留下過刺目的痕跡,他就忍不住握緊拳頭。
邵勁庭花了一個多星期打探陳繼饒的來路,卻也止於七年前隻身來到一個小鎮,毫無背景地從一個大頭兵一步步升至營長,倒也有幾分能耐。
他心煩意亂,不滿地一腳踩在她的桌腿,見她似乎被驚到了,驀然回身,他卻是一時沒了話,而她又轉過身去,一語不發地把桌子往前挪。
邵勁庭更鬱悶了,乾咳一聲道,“剛纔是你擋到我的腿了,別總以爲是我欺負你!”
楚俏沒有回頭,也沒有回答,只低着頭,目光往後一掃,只見他岔開着腿,放在桌腿外的那一條腿還大刺刺地在那兒橫着。
楚俏懶理他,卻覺後腦的頭髮被人一拉,她頭皮一疼,下意識地捂着頭髮,豁然扭頭,一臉憤然地瞪着他,“你幹什麼?”
邵勁庭心裡一樂,面上卻是充大爺,“別人跟你說話,你不吭聲很沒禮貌,老師沒教過你麼?”
簡直不可理喻!
接下來的大半個月,一件匪夷所思的事驚人地發生了,邵勁庭竟然每天都來上課,在座位上一坐就是一整日,有時碰上他高興了,還破天荒地抓起筆來做幾道題,寫點筆記。
好在他並沒有在招惹楚俏,頂多也就是嫌她的頭髮擋了他的視線,倒沒有扯她的頭髮,而是直接伸手把她的腦袋瓜剝開!
動手動腳!
楚俏只差貼着牆面了,一下課根本沒法在教室裡待,直接收拾好揹包往租屋去。
可邵勁庭似乎存心找不痛快,還一路跟着,嘴裡不時問上幾句,“你說你嫁給誰不好,偏偏嫁給一個當兵的,他能陪你念書?將來能陪你生孩子?”
可跟你有什麼干係?
楚俏只覺得頭皮發?,拉着曉媛飛似的跑開。
好不容易等到中秋,楚俏下了課趁着邵勁庭不在,飛快地收拾書包,急慌慌地跑出教室,想着家裡也沒吃的,於是折到食堂打了兩份米飯。
“你瞎跑什麼?”邵勁庭已經堵在門口,一把捏住她的胳膊,把她往角落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