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內道!”裴縉繞掛斷電話,穩穩當當地開口,“開慢點。”
對向顯然是想把哥幾個撞翻大海,最好來個車毀人亡。
袁仁禮聽他還往慢裡開,簡直咋舌,“再慢他就追上來了,我不會游泳!”
裴縉繞嘴角噙着笑,修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點在皮椅子上,沉?不語。
倒是吳準適時地提醒他一句,“坐穩了。”
果然,正在穩步爬坡的車子很快又遭到一記重創,梅森方向盤不穩,險些就往山坳裡撞去。
好在裴縉繞及時穩住了方向盤,他深斂着眉頭,語氣沉沉,“加油門!”
梅森拼死用力一踩,車子疾馳而去,眼見着就要撞上迎面而來的軍綠重卡。
“啊……”繞是見慣驚險刺激的梅森也不由大喊了一句,認命地閉上眼。
裴縉繞倒還沉得住氣,利落地將方向盤往內側一轉,車子一個突然的拋起之後。驟然落定,與一側疾馳而來的楊宗慶稍稍一對眼,就聽“嘭”一聲巨響。
“我的乖乖——”袁仁禮往車窗外一瞧,就見緊隨而來的那輛小轎車卡在濱海的一個樹下。
樹影斑駁,似乎不大承得住車子的重量,還一晃一晃,像是隨時都會沉入海里。
他不由喜上眉梢。正要回頭說什麼,卻見裴縉繞和吳準已是下了車,一臉凝重地瞧着車上嗚呼哀哉的人。
那廂楊宗慶也下了車,掃了一眼完好的軍車,這才長腿闊步地朝裴縉繞走去。
很有?契地點了點頭,他才問道,“沒事吧?”
裴縉繞臉色沉靜地搖了搖頭,他也知部隊紀律深嚴,又指着側邊的軍車問道,“沒撞壞吧?”
“軍車他要是也敢撞,我倒是很期待。”楊宗慶悠悠道了一句,雙手插在軍綠色的褲兜裡,姿態慵閒。
而懸在車上的吳慕興這才恍惚地醒來,額頭上淌着鮮血。腦袋分外沉重,卻見駕駛座上的司機當場斃命,想着剛纔驚險的一幕,心裡恐慌到了極點。
他好不容易爬起來,見路上一字排開立着幾個高挑出衆的後輩,有氣無力喊道,“救救我。”
裴縉繞微微側臉。一語不發地盯着吳準,只見他面色難看到了極點,咬着牙拼命忍着,似乎瀕臨爆發。
吳準確實也是恨,當真是恨到極點,當年之事可以推託是那女人從中作梗,可今天他的生身父親要他死。
原本吳準還留着一絲殘念,念在他到底給了一條生命,到最後他興許還會網開一面,可這一刻,他絕不會再心軟了。
吳準恍若未聞一樣,赫然轉身而去,而裴縉繞也未說一個字。
袁仁禮瞧着詭異的氣氛,車裡興許就命懸一線的好歹也是個大人物,就那樣丟在車裡任他自生自滅,不太好吧?
“裴少——”他跟上去。
裴縉繞似乎猜到他要說什麼一樣,當口就回絕,“那人壞事做絕,沒那麼容易死的。”
頂多也就是多受點苦,多受一份罪,即便是流血而亡,那也怪不到他頭上來。
車子緩緩啓動,兩人一身狼狽,卻也不掩清華的氣質。
吳準由始至終也沒多說一句,直到快到家門,才擠出一絲笑容來。
進了屋,米月和吳蕪就迎了上來,瞧着兩人身上烏糟邋遢。不由皺起眉頭,“出什麼大事了?”
吳準實在是累了,什麼也沒說地往樓上走去,走到一半才丟下一句,“我先去洗洗。”
他即便是心情不好,也少有如此沮喪的神色,吳蕪心裡擔心得不行。正想問個清楚,卻被男人攔腰擋下,“大哥心裡難受,他是個男人,給他留點體面吧。”
“究竟發生了什麼?”吳蕪打消了念頭,又扭過頭來問他。
裴縉繞想了一會兒,才覺這話實在難以啓齒,三言兩語說了一遍,“進審訊室時見到了那個人,大哥心情就不太好,出來被砸了一通,後來車又被人撞上了,好在人沒有大礙。”
吳蕪聽他雲淡風輕說完,卻是多久了一個心眼,“那些人從哪兒得來的消息?只怕是某些人別有用心吧?”
裴縉繞沒應她,反而扭頭對米月說道,“媽,別太擔心,大哥就是太累了。我先帶蕪蕪和孩子們先回去,明天再過來。”
米月隱約聽明白了,但當年被傷得太狠,她情願一味地裝糊塗,“嗯,把晚茗留下吧,她還太小,還吃着藥,我照顧着習慣了。”
吳蕪心裡有些略微失望,不過也知女兒對她還不熟絡。要是半夜出個什麼意外,她可不願意冒任何風險。
裴縉繞也是通情達理之人,順道還塞給她一張卡,“嗯,那就辛苦媽了,這只是點小小的心意,需要買什麼您只管去買,錢不夠了再跟我說,晚些時候我叫周儒銘過來。”
“不用,阿準給了我錢——”米月推託,卻是拗不過他。
裴縉繞眼裡透着認真,“媽,這些年晚茗託您和大哥照顧,我和蕪蕪都銘記在心。要是再不做些什麼,蕪蕪又該多想了。”
想到女兒的病,米月也不好再推託。
裴氏夫婦相攜着下樓,走到車邊。
梅森還沒來得及換車,眼前的轎車後燈全被撞壞了,車上也刮花了好幾處。
“被撞得這麼嚴重?”吳蕪眼裡瞭然,“很兇險吧?”
裴縉繞見瞞不過她,把手放在她膝蓋上,細細描摹着,只道,“嗯,別多想,反正遲早要面對,只不過提早了而已。”
“是他出的手?”儘管心裡已有了論斷。可她還是忍不住心驚,“是他親自下的手?”
裴縉繞知她傷心了,靠近一些,把她的臉摁進胸膛,低沉開口,“別哭,早就預知會有這麼一天了,大哥心裡不好受,明天過去時高興點,別讓媽察覺出來,嗯?”
吳蕪吸了吸鼻子,低低點頭,“嗯,今後他是死是活。當真與我無關了。”
一家子也是奔波勞累,早早歇下了。
見她翻來覆去了半個晚上,才敵不過睡意沉沉睡去,裴縉繞這才睜開清明的深眸,翻開被子起身往書房走去,走到一半又折回來把冷氣調高一些,又給她光裸的後背蓋上薄被。
進了書房。他把睡袍的帶子綁上,這才撥打了一個電話,那端很快有人撈起,開門見山說道,“他人沒死,被送到醫院來了,不過失血過多,恐怕需要輸血,但他的血型很特殊……”
“吳悠不也是熊貓血?”
“快別提那白眼狼了,”袁仁禮想想就覺得好笑,“還是那女人好說歹說,才同意抽血,結果只輸了兩百cc就要死要活,說什麼也不肯再抽了。真是有其父必有……呃。蛇鼠一窩!”
男人??聽着,心裡也將預發生的事琢磨了一遍,才沉沉說話,“你派人去血庫數據中心找找,看看有沒有合適的血型。”
“不會吧?”袁仁禮不到一分鐘齣戲,“不是我說裴少,你那老丈人差點送你到地底下去見閻王爺。怎麼還那麼好心?”
裴縉繞並非好心,只是想到蕪蕪也是稀缺熊貓血,那邊到時走投無路,恐怕也會求到蕪蕪跟前來。
可蕪蕪身子弱,還貧血。
蕪蕪就是願意輸血,他也絕不同意。
“叫你去就去,哪兒那麼多廢話?”裴縉繞冷喝一聲掛了電話。想着長夜漫漫,他那大舅子恐怕也是無心睡眠,於是又撥了個電話過去,“你還能不能行?”
“嗯,沒什麼想不通的,”吳準的恢復力不是一般的強悍,從電話線傳來的聲音有生氣多了。似乎還在忙着什麼,時不時傳來“沙沙”的聲音,“世間作惡的方式千千萬,他卻選了最歹毒的一種,那也別怪我反擊了。瑞士銀行那邊已經把交易數據返送過來了,已經聯繫好了報社,明天一早見報。”
裴縉繞微微勾脣,知他已經決意出手了,微微頷首,“嗯,我想了想,到底血濃於水,不如明天去探望一下吧?也好請些人過去做個見證。”
翌日一早,裴縉繞將吳蕪和晨允送過來時,吳準還在書房忙着,一聽到動靜,頭也不擡道,“景然那邊有消息嗎?”
裴縉繞舉了舉手裡的資料,與他合計道,“把律師也叫上吧。”
兩人說了沒多久,吳蕪就上來了,“我也去,哥,別說什麼叫我別管之類的話了,這些年一直是你一個人,雖然,我也幫不上什麼,但至少你不是孤軍奮戰了。”
與其瞞着她由瞎猜,還不如共同面對。
這陣子他也明顯感覺她開朗了不少,尤其晚茗失而復得,她肯放下心裡的芥蒂,整個人放鬆了不少。
裴縉繞走到她身側,與她並肩而立,贊同道,“大哥,帶她一起吧,蕪蕪沒你想像的那麼柔弱。”
吳準這回沒搖頭,轉而又道,“還是聯繫一下袁仁禮,叫他把人盯緊點。”
“嗯,宗慶也在軍區醫院。”裴縉繞緊了緊她的肩頭,柔柔笑了一下。
一行幾個人,浩浩蕩蕩地往軍分區醫院走去。
邵玉燕一見這幾個人竟然還敢堂而皇之地過來,氣得夠嗆,真恨不能一個手榴彈扔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