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心碎熬幾個失眠夜。
沒有是與非愛過就是一切,沒有錯與對,還沒走到結尾。
只因那時年少,總把未來想得太好。
叫做時間的那條軌道,我們在拼命奔跑。
只因那時年少,愛把承諾說的太早。
以爲可以這樣到老,原來愛情故事都只是參考。
你有沒有愛過一個人,用盡整個青春?
裴縉澤。
孫馥欒想,應該是這個名字吧?
港城有名的望族裡,當數裴家。遙想當年,裴家的嫡子裴振鐸也曾是年少輕狂,可誰會料到,留戀花叢遊戲人家的紈絝子弟竟會栽在一個無沒家沒戶的琴女。
據聞,那大陸來的琴女也是個烈性子,抵死不從。而裴大少卻以她兄長的性命相脅,逼她就範,甚至還令她懷了身孕。
據聞,那琴女終日以淚洗面。而裴大少簡直視如珍寶,還斬斷無數鶯鶯燕燕的聯繫,只爲博美人一笑。
據聞,裴家的長子因着母胎抑鬱寡歡,出孃胎就帶着病。
裴大少夫妻爲了這個孩子可謂費盡心思,那琴女也終對他也終是放下芥蒂。只是男人大抵本性如此,得到了就有恃無恐,重返花叢。
裴太太也許對他也是失望透頂,決意抽身離去,而裴大少故技重施,以孩子相脅,奈何她去意已決,至於緣由外人無從得知,總之最後是落得個香消玉殞的收場。
那一段風韻之事,當時在上流社會流傳頗廣,不會迫於裴家的財勢,並着所隔年代久遠。再加上當事人一個以香消玉殞,一個諱莫如深,誰也道不出個詳盡來。
而裴家的長子從未露過臉。
第一次聽到裴縉澤這個名字,還是在倫敦尹頓公學的校園裡,從沈最歌的口裡得知。
此人似乎憑空出現一樣,頻頻佔據着各大演講、競賽和成績排名的榜單之上。
在這個?膚色受盡歧視的國度。他卻是獨佔鰲頭。
猶記初見,他一身純白t恤收在?色的短褲裡,還露着膝蓋,腳上配一雙?色小皮鞋,見多了的標配,到了他身上,卻是分外養眼。
翩翩少年,面白如玉,身量高挑,皮囊出衆,正倚在一個古老的梧桐之下,迎着微曦陽光,正捧着一本書旁若無人地凝眉思索。
一下就入了她的眼。
“哥。”沈最歌大喊了一聲,少年堪堪擡眸,而沈最歌小跑着過去,勾着他的脖子,肆無忌憚地笑着,“馥欒姐,這就是如雷貫耳的裴縉澤,咱們港城的驕傲,上次我被?人欺負,還是他的保鏢救的我。”
沈最歌一向?人,她卻從未像今天一樣感激他。
裴縉澤只淡淡地隔開沈最歌的肩膀,只微微掀起眼皮瞅了她一眼。可多年之後,她還是覺得那一日的陽光格外溫暖。
他似乎很忙,性子也極爲寡淡,但並不像傳言中一樣弱得不堪一擊。
儘管他不喜歡搭理人,可她還是認識了他的家庭醫生周儒銘,他的保姆青阿姨。他的保鏢梅森……
這幾個人只負責他的起居日常,每天還會有不同的家庭教師來了又去,他的課業繁重得令人咋舌,即便是放假,也是安排得滿滿當當。
孫馥欒才知裴氏蒸蒸日上並不是沒有道理,畢竟裴家的嫡子不會擁有一個完整快樂的少年時代。
他不快樂,真的不快樂,縱使登上領獎臺,他也是一如既往地沉斂。
有一次,因離得近,他遲遲不上臺,儘管知他不喜歡別人碰他,她還是忍不住扯了一把他的衣袖,壓低嗓音地叫了他一聲,“縉澤。”
誰知他忽而虛妄一笑,神情像是在自嘲,“縉澤?呵,裴縉澤。”
而後,他仍是臉上毫無波瀾地上臺去。
再到後來,他破格被連橋大學破格錄取,這還曾在華人圈引起過一陣轟動。
好在尹頓公學與連橋大學離得不遠,只隔了兩條長街,沈最歌臉皮厚,那時候和他已經廝混得算是很熟了。好吧,起碼她是這樣認爲。
青阿姨燉得一手好湯,那時候袁仁禮也來了,三個人常去他家裡蹭湯喝。
那時不知沈最歌怎麼又招惹了幾個?人,回來時就被盯上了,那是她第一次被別人調戲,也是第一次見他打人的場面,發起狠來下手也分外不留情面,卻是讓她分外心暖。
不過他們三個到底年紀小,很快寡不敵衆,漸漸落在下風,要不是梅森及時趕到制止了。後果不堪設想。
事出有因,他完全是被牽連進來的,可聽說他還是受到了他父親的懲罰。
一頓毒打,臥牀整整半個月,她還是在他快出院時才收到消息,埋怨沈最歌不早點通知她。
沈最歌無奈地揉了揉紅腫的手臂,笑道“哥不讓,說是沒必要驚動你。”
彼時他已經快成年了,早完成了本科的課業,正專攻mba,倒也不見他身邊有什麼女人。
而她也到了情竇初開的年齡,想他既然允許她在身邊晃悠。大概是?許的。
她哭得稀里嘩啦,他終於妥協了一樣,嘆着氣說道,“你別哭,安靜一點,等我傷好了學些防身術,早晚有一天他奈何不了我。”
只是後來的一系列變故來得太突然,她毫無防備。
本來天之驕子如他卻突然肄業,不知去向,而裴氏批覆的文件裡,總有他的署名。
她數次逮着沈最歌去裴家找人,每次都是無果而終。
她知。他在裴氏幕後操作,卻不知他爲什麼從不肯露臉,直到裴家的大當家親自過來提親。
那時她不知有多高興,以前在國外,她就總幻想着成爲他的妻子,成爲名正言順的裴夫人。
她確也成了裴家嫡長子的太太。可當她在父親的偏引下走過夢幻的花徑,迎接她的卻不是那張日夜思量的面龐。
那人的身量和眉宇與他的有幾分相似,但終究不是他。
既然不是他,嫁誰又不是嫁?
只是那一刻,她想逃,要不是父親握緊她的手說道,“馥欒,這次金融風暴已經動搖到孫家的根基,也只裴家有本事救咱家。”
而那人也乾咳了好幾聲,有氣無力地說,“別把場面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我知你不愛我。先把國禮完成了,我能給你想要的自由。”
在成年禮時,她學到的第一課就是要端莊顧大局,所以她妥協了,和一個完全陌生的男人成了婚,她所有的夢幻也在那一日支離破碎。
大婚之夜。她名義上的丈夫似乎很病弱,扶着牀架,面上一片緋紅,卻還是咬着牙堅持說道,“裴家只允許有一個嫡子,而他是我放任的自由。就再也不會回來了。把裴少夫人的身份強加給你,我很抱歉。”
他面色蒼白,清潤裡泛着不正常的紅暈,不同於另一個裴縉澤泛着健康的玉白,卻也有種斯文清雅之感。
他又說,“我還不至於強迫一個女人。不過情境也並不是你想得那樣糟糕,我們不妨試試,說不定合適呢?”
形式比人強,她終是敵不過歲月,也敵不過丈夫給予的溫柔。
那一個裴縉繞似乎不曾存在過一樣,她在裴家一待就是七八年,而丈夫的身體似乎每況日下。
也正是在某一晚她起夜,瞧見書房的燈亮着,不時還傳來丈夫的咳嗽聲,她不免擔心,走近來,第一次聽見他的真名。
她的丈夫叫他縉饒。
裴縉繞,與裴縉澤僅一字之差,身份那就不難猜了。
面對她的質問,縉澤倒也不瞞着她,說話間甚至含着幾分自嘲,“當年嫁錯了人,後悔了?可惜他已經在外頭娶妻了。”
娶妻?
到他那個年紀,娶妻生子也算晚了。
她只是好奇,他看上的女孩子該是什麼模樣,又該是什麼樣的性子?
後來,爲了孫家,父親苦苦撐持了八年,甚至不惜搭上大陸的邵家,最後蠶絲異鄉。
而她的丈夫也莫名失蹤,那幾乎是她人生中最爲坎坷落魄的時期,她用盡了辦法,也沒能逼他出現。
反倒是縉饒帶着滿城的風雨和滿身的傷,落魄而歸,八載之後,九死一生的他變得愈加沉斂,更加不近人情,也唯有夜深人靜時,手裡捏着一向小小的?白證件照,他的目光纔會柔和幾分。
只是於她而言,這對兄弟就像是跟她鬧着玩一樣,她也質問過他,“八年前你不告而別,如今你又要做回裴縉澤,究竟將我置於何地?”
他卻頭也不擡,甩出一張支票,給她開出最有誘惑力的條件,“八年前我與你無瓜無葛,我離開自然與你也沒什麼干係。至於你如何成爲裴太太,我並未參與。如今你大可繼續做你的裴太太,畢竟孫家需要資金不是嗎?而我答應替你收拾莊美豔,足夠堵住你的嘴了吧?”
短短四年,裴氏在他的掌管下改頭換面,股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瘋漲,甚至還瞞過了老爺子的法眼,神不知鬼不覺地漸漸脫離他的管控。
形式一片大好,他在巨大的成功面前,人前光鮮,人後卻是分外落寞。
已經不知有多少次,他關在臥房裡獨酌獨醉,口裡喃喃自語,“俏俏,你究竟去了哪裡?我到處找不到你,而我站在高處給你看了,你到底什麼時候纔會來找我?”
原來,他在外娶的妻子叫俏俏。
孫馥欒莫名心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