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點了點頭。蔣希荷的面如土色,不安的淚水嘩嘩滾下,胡亂地扭着指一聲聲道:“這可怎麼辦?這可怎麼辦?要是她知道一定會生氣的。我就是她的陰暗面,就是她的陰霾,就是她的噩夢……”
“是她這麼說的?”從蔣希荷焦急而悲傷的眼中,她輕易猜了出來。只是,怎麼也想不到,一向以善良懂事著稱的林洛玉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在衆人的記憶中,她乖巧得就像一隻寵物貓,是絕對與這樣的話絕緣的。
“不是,不是,不是!”蔣希荷急切搖頭,眼底的緊張透露出她的不安,“這不是洛玉說的,是我自己覺得的。求你,千萬不要把我的身份透露給你父母,也千萬不要讓洛玉知道,你已經知道了我的身份!”她幾乎跪下來,那份急切的祈求令人心痛。
林洛黛深深地震撼了一下,她的世界裡,永遠只有自己爲了父親的面子而努力,從來沒有父親爲了她而有所付出。母親也如是,永遠是一副軟弱的樣子,任由父親指使着,將父親所有的命令當成聖旨,甚至不惜傷害她,傷害自己。
輕輕移開蔣希荷抓握在自己臂上的手,她點了點頭:“可以。”
自從那天后,白暮雲再沒有出現,不過,網絡上卻出現了微妙的變化。先是,印度那名三年前和自己一起出入、並住在一起的檢察官奧米薇突然出現,用照片證明,她們幾乎寸步不離地呆在一起。
同時,當時的主辦方也提供了簽名表,證明照片中所說的四月五日三點鐘林洛黛在參加活動,不可能出現在街頭,並以當時的現場錄像爲證。
緊接着,另一組畫質清晰的圖片貼出,裡面的沈銘宇攜手某位過氣名星,出現在法國街頭,時間正是網絡上所提到的四月五日三點鐘。文字不無諷刺地指出:難道沈銘宇會分身術?同時可以和兩個女人在不同的國度約會?更有力度的是,有當年該國的雜誌報導爲據,過氣名星與沈銘宇相戀的報導足佔了一版,而且還是三天連載。三年前沈銘宇的出入境記錄也都被翻了出來,他一整年都沒有去國美國!
最後,一組白暮雲與林洛黛親熱的照片登出。登照片的人直白地攻擊了所謂的林洛黛被沈銘宇甩,心懷恨意的謊言:既然以前沒有產生過交集,何來懷恨之說,人家現在有如此帥氣的白馬王子陪着,怎麼可能會看上沈銘宇。
謊言就這麼被戳破了,到底是誰在幫她?林洛黛在腦中一一搜尋過認識的人,又一一否決掉。找到奧米薇已是不易,撼動美國國際檢察機構活動方、找到法國一份不起眼的八卦雜誌,這都不是常人所能辦到的。
扳倒沈銘宇的證據已經毀滅,當務之急,是找到新的證據,把這個混蛋徹底整倒!沈銘宇越是囂張,就越激發出她的那股不服輸之氣。決定暫且放下尋找幫助自己之人,她再次投入對沈銘宇的調查之中。
趁着中午時間蔣希荷休息,林洛黛趕往檢察院。經過這些日子,沈銘宇的警惕心更高,一直躲在國外,根本不出面,抓不到他半點把柄。
不過,早上蒙論打電話過來,說有人送來了一封匿名信,一定要她親自拆看。林洛黛走進自己的辦公室,信早就放在辦公桌上,她警戒地打量了一陣信封,沒看到任何有關送信人的信息。拾起信封拆開,裡面落下一張紙,寫着的是一串電話號碼。
林洛黛遲疑片刻,伸指撥出那個號碼,好久,那邊纔有人低低接起。
“你有什麼事?”開門見山,林洛黛道。她並未抱多大的希望,隨便寫個號碼就遞過來,是某些無聊的人找她開涮也未可定。
那頭壓低了聲音,道:“我是沈銘宇的保鏢,手裡有一些關於他的證據,你直接派人去安樂墓園十三號墓取。”
說完,便掛斷了電話。林洛黛愣愣地看着話筒,心裡思忖:會不會是沈銘宇陷害她的詭計?不過,不管是與不是,總要試了才知道,她迅速撥通了蒙論的電話,道:“現在,馬上去安東墓十三號墓,多帶幾個人,小心點!”
將紙片上的號碼記在心裡,她掏出火機將紙片燒燬,隨即走了出來。
“林——洛——黛!”一個不太純正的聲音響在身後。剛走到檢察院門口的林洛黛回頭,看到了一張偏黑的女人臉,她五官大氣,身材高大。
林洛黛迅速在腦中搜尋了一下,認出了她:“奧米薇!”
“對極了,我馬上要回國了,今天專門來這裡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找到你。你男朋友真是帥呆了,快把我迷死了。”奧米薇濤濤不絕地道。林洛黛微微疑惑:“你見到了我男朋友?”
“當然!他對你真是太好了,爲了你的事竟然親自趕到了巴西,差點把我押過來。”
馮紹華?他最近電話總是打不通,難道就是去幫自己找證據了?心裡涌出一陣陣感動,林洛黛恨不能抱着馮紹華吐盡心裡的感激。
奧米薇笑得極度誇張,滿眼裡飛出活躍的光束,張手叫道,“真是又帥氣又霸道,迷死人了!可惜,他好像有些……”奧米薇的話未說完,歉意地抽出手機,鈴聲早已傳出。
她朝林洛黛揮了揮手,便邊接電話邊上了路邊的一輛車。林洛黛呆呆地站在路邊,感覺眼睛脹得厲害,幸福和感激圍繞着她,長指壓在脣上,竭力控制,纔沒有讓自己失控。
掏出手機,想要給馮紹華打電話,陽光下,一道長長的影子突然將她淹沒,有人已經站在了她的面前。
林洛黛略感狐疑,擡頭間臉輕微地拉了拉,“白暮雲?”
白暮雲依然穿着白色西裝,整個人乾淨而體面,絕對的白馬王子。他背光而立,精雕的五官蒙上了一片陰影,卻越顯迷人。雙手自然地插入口袋,頭微勾,剛好落在她的發。
他與她貼得特別近,乾淨溫暖的氣息噴撒在她的發,她全身的氣息開始紊亂,緊張之餘往外退了一步。
“你怎麼來了?”他是從檢察院的方向而來的,林洛黛想不出他有什麼事需要到檢察院來尋求幫助。
白暮雲略微思索,轉而扯脣淡笑,卻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看着她的臉道:“又瘦了,爲什麼不好好照顧自己?”
林洛黛尷尬地偏頭,對於他動不動就對自己一片深情的樣子很是不習慣,不自然地假咳幾聲,以掩過此時的尷尬。
一輛現代牌轎車駛過來,古清從車裡跳出來,恭敬地道一聲:“少爺,我們該走了,您的行禮已經送回了酒店。”說完,他回身拉開了車門。
白暮雲眼底流露出略微的惋惜,依然將目光鎖在林洛黛的身上,語帶無奈地道:“真想時刻守着你,不過,最近落下了不少工作,需要馬上處理。”
“我走了!”林洛黛被他的目光和話弄得幾乎要失去一貫的冷靜,她錯開他的身,幾近狼狽地踏步走遠。白暮雲抿脣若有所思,直看到她的背影消失,才轉身上了車。
車上,古清不解地看向白暮雲:“少爺爲什麼不告訴林小姐,您爲她所做的一切?”
白暮雲淡淡地瞅了一眼他,他立刻恭敬地繃直了身子,輕聲道:“對不起,少爺。”
修長乾淨的身子貼向椅背,他閉上眼,腦中不期然躍出了林洛黛那副明明緊張卻強自鎮定的臉,脣角不經意間劃開了一抹笑。古清邊開車邊接一個電話,片刻後,道:“少爺,車禍關於林小姐的那部分的調查已經出了結果,資料馬上會送到酒店。”
“哦?”白暮雲眼眸突然睜開,拉直了身子,道,“馬上回酒店。”
“你不是還有一個客戶……”古清的話說到一半自動息音,眼底卻閃出了越發濃重的疑惑。少爺一貫以工作爲重,從來不會爲了像女人這樣的小事而耽誤時間。可他這些天來,爲了林洛黛不停地奔波,又僅僅因爲有了關於她的調查結果而不顧客戶……太反常了。
總統套房的書房裡,白暮雲手戴白色手套,長指取過置於桌上的文件袋,片刻,抽出了裡面的資料。他一頁頁速度極快地讀完裡面的內容,臉上表露的是一種複雜難測的情愫。
指緩緩滑下,落在最後一張打印照片上,照片裡是一個女孩,十四五歲的樣子,皮膚白皙,下巴微圓,掛着點嬰兒肥。一頭好看的頭髮自然垂落,發上別了一枚金屬髮飾。他掏出項鍊,將那個吊墜置於她的發上,脣角慢慢拉開,眼眸越發深情。
片刻,他拾起電話,對着電話道:“立刻向英國總部發布通告,亞洲總部確定在珠深市。”
林洛黛站在醫院樓道的走廊盡頭,身子纖長挺直,落在這無人的一角,顯得孤獨無依。她的肩膀瘦削,鎖骨深深突出,更顯出營養的嚴重不良。不過,她並沒有關注自己的情況,而是盯上了手中的那部手機。屏幕上,顯示着馮紹華的號碼,後面的擴號裡是一個紅色的三十四。
從檢察院回來,她足足撥了三十四次他的電話,然而,卻三十四次無情地聽到:“你撥的號碼已關機”的聲音。
林洛黛不明白,事情都處理完了,他爲什麼還不開機。此時,她急切地想聽到他的聲音,想向他表達自己的感謝及至感激。
“在想什麼?”修長的身影從另一頭走過來,爲黃昏的暗淡平添了光彩。白暮雲嘴角帶笑,看着她。林洛黛心臟呯一聲跳,她急速抹了一把發,低頭間將自己滿臉的情緒收藏,無波地道:“你怎麼會來?”
“想來看看你。”他答得很直接,目光和煦地鎖在她身上,將她緊緊包圍。這樣的他越發迷人。林洛黛卻已在心中警告自己:馮紹華爲自己做了那麼多事,自己就應該越發守緊一顆心,不能給別人半點窺探的可能性。
於是,她板起了臉,將表情冰到極致,聲音更是乾脆而又疏遠:“白先生,欠你的情要怎樣才能算還清?你出條件吧,除了身體和心,我什麼都可以給你!但是,給過之後,請你徹底從我的世界裡消失!”
“我要的,就是你的身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