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真是命好哇,失去了一個男人,卻得到了更多的關愛。看吧,爸、媽還有紹華哥都圍着你轉了,你這哪裡是受到了打擊,分明是泡進了蜜罐子。”
她極盡可能地尋找着刺耳的話語,對林洛黛進行着最徹底的諷刺,幾根指,不經意間,已經扎得死緊。
那天,她本想借着將林洛黛的照片換成自己的,重新得到衆人的認可,回到馮紹華的懷抱。誰知,馮紹華很安靜地看完整個幻燈片,沒有任何表情,只平和地向所有人道:“我放這些,是想讓所有人知道,我和林洛玉小姐的關係已經結束,我們沒有發生過任何事情。她,還是完整無缺的她,還是我心中的妹妹。”
那晚有多麼丟臉,她已不願回憶。回到家後,她衝進了林洛黛的房間,把馮紹華送給林洛黛的東西通通攪碎,那股心頭之火,卻無法抿滅。
馮紹華的絕情冷淡,讓她更恨透了林洛黛。
當聽到白暮雲所坐的飛機失蹤時,她暢快地躲在房裡笑了大半夜。她原以爲,衆叛親離林洛黛一定會一無所有了,這種想法帶給她深深的快感。這些年裡,總看到林洛黛不斷地擁有、得到、幸福,而她卻一事無成,她的心早已不平衡到扭曲!
只是,短暫的歡快過後,帶來的是更深的憤怒。她沒想到,慘遭拋棄的馮紹華不僅不記恨林洛黛,還重回了她身邊,毫無顧忌地守着她。而和林洛黛鬧了矛盾,關係幾乎不可調和的父母,也在這時,選擇給她支持和關愛!
當洛清媛將東西送到她手上的那一刻,她真恨不能馬上撕碎踩爛!
懷着濃重的不平衡心態來見林洛黛,她只是想把心中積存已久的怒火迸發出來。
林洛黛無視於她的憤怒,表情極爲平靜,她沒有心情就這些事情和林洛玉爭來吵去,此刻,她的整顆心都覆在了白暮雲身上。她甚至覺得,如果白暮雲可以平安歸來,她願意接受世界上一切嚴酷的刑罰。
她的安靜激起了林洛玉更深的怒火,咬牙用力地推了她一把,把她推倒在椅子上,難聽的話再度吼了出來:“林洛黛,我詛咒你,詛咒你不得好死!我恨你!”
把洛清媛託付的東西甩在了她身上,也不顧是否碎裂損壞,只顧自己呼呼地噴着怒火。
林洛黛覺得頭有些暈,孕後她的精神差了很多。伸手拾起東西,已經不耐煩,強力撐起自己,她冷淡地看着林洛玉,道:“林洛玉,要想得到,首先要付出。你是付出了,但如果方式不對,手法不正的話,是照樣得不到回報的。你恨的不應該是我,而是你自己!”
不想和她再計較下去,林洛黛大踏步走遠。林洛玉顫着身子雙眸緊緊地鎖着她的背影,幾乎要穿出幾個黑洞來。林洛黛的話刺中了她的痛處,堵得她無處發泄,只能將拳頭扭了又扭,指甲穿透掌肉卻完全沒有感覺。
良久,她才稍稍平息,慢慢收回目光。
“姐姐,你的手機。”一個小孩跑過來,撿起位置上的一部手機遞給她。林洛玉看向手機,一把扯了過去,將孩子嚇得不輕。幾下子將手機拆開,她賭氣般將其狠狠地甩進了垃圾筒。
經過一天的飛行,林洛黛和馮紹華終於到達了飛機失蹤的國家。他們馬不停蹄,找到了官方負責人,看到有不少和他們一樣,前來尋找親人的家屬,還有世界各地的記者。他們都被統一安排在酒店。
傳來的消息並不樂觀,搜尋人員還在毫無目的地尋找,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星期,關於飛機的下落還是一無所知。
林洛黛的心揪得緊緊的,她每天都在四處奔跑,到最容易到探到消息的地方尋求幫助。她始終無法相信,白暮雲會就此消失。
她悄悄地離開了馮紹華,只是覺得,不應該欠他太多。手機在來的路上丟了,誰都無法聯繫她。她不得不買了新的手機,卻無法申請到原來的卡,她想把自己的號碼告訴管家,以備需要之時用。只是,當她打電話回去時,那頭顯示的卻是線路故障。
而當她打電話回林家時,一直無人接聽。洛清媛說過,他們會隨父親搬到省城去,難道搬家了嗎?
她無心去思考這些問題,只想儘快找到白暮雲,她每天照樣會給白暮雲的手機打電話,可那頭傳來的,始終是讓人失望的聲音:“您撥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她每天都給自己打氣,爲了得到更多的消息,沒有和家屬住在一起,而是和記者們住在了一處。她知道,記者的嗅覺最敏銳,消息最靈通,是最容易打聽到第一手消息的。
記者們早出晚歸,她也會跟着他們奔赴每一個地點,尋找每一個可能得到的消息。她一直不曾發覺,在背後,一直有道背影默默地跟隨着。
馮紹華在她離開的第二天就從記者的鏡頭裡捕捉到了她的身影,他沒有走出來,只在暗處關懷她。他知道她的性子,不喜歡欠人太多,他不願意給她壓力。因爲不放心,他續了假,繼續跟着她。
記者們漸漸發現了她的身影,驚訝於她的執著,在採訪時,都會特意將她加進去。經過數天的奔波,她又瘦又黑,整個人憔悴得不成人形,但她面對鏡頭時,依然堅定:“我一定要找到我的丈夫,我相信他一定還活着,不管多久,多累,多苦,我都要找到他。”
她的話感動了記者,網絡上,電視上,更多地出現了她的身影,大家理所當然地把她稱之爲“最美妻子”。這一切,她當然不會關心,她唯一關心的,只有白暮雲的去向。
飛機失蹤的地方在離北美還有一半距離的海面上,汪洋無邊的海水,掩藏下了無數的秘密,而隨着搜尋的深入,衆多的線索歸結到了一點——飛機極可能掉入了海中。
林洛黛無法接受這樣的消息,她不死心般跟着記者上了採訪船,每天看着搜巡的船隻打撈,在心裡祈求着千萬不要打撈到任何與飛機有關東西。
然而,在一個月後,現實擊碎了她建立起來的信念,官方傳來了確切的消息:飛機的黑匣子已經打撈到,確定飛機失事於大海最深處!
宣佈這個消息時,林洛黛還在採訪船上,透過移動電視看到了官方的宣佈。她整個人懵在了那裡,腦中一片空白,臉,迅速蒼白。
“黛兒。”有人輕呼,伸臂摟過她。她的目光呆呆地看着電視屏幕,根本聽不到任何聲音。馮紹華心痛地低呼:“別怕,有我在。”她這才慢慢轉臉,臉對上馮紹華時,已是淚流滾滾。
馮紹華看得心一陣陣抽痛,真恨不能代替她承受這份痛苦。
“真是太可惜了,那麼多人竟然葬身在這片海里。”有人感嘆,傳入了她的耳膜。
她的臉慢慢轉身,看着那片海,那麼湛藍,那麼溫和,卻埋葬了她最愛的男人……
她慢慢走過去,呆呆地看着海面。
“黛兒,一切已成定局,我們回去吧。”馮紹華輕呼,她已經不能聽到,耳朵裡,響着的是白暮雲溫柔的聲音,腦海裡回想的,是他乾淨俊朗的臉龐,還有……他們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他真的離她而去了。
“黛兒,別怕,還有我!”馮紹華心疼地伸臂欲要將她摟向懷抱,她的身體卻突然前傾,一頭栽向水中……
“黛兒!”馮紹華始料未及,伸手拉時已經太遲。他不做多想,也跟着一頭扎進了水中……
這是一個漫長的夢,夢中的場景冰涼而窒息,所看到的全是蒼白如死人般的臉孔,毫無表情地在眼前閃動。
世界,在下陷,一切,都落寞地沉寂,彷彿只是曇花一現的海市蜃樓。幸福,終究化成冰冷,消散於人世間。
若追下地獄,是否還能再續前緣?
太累了,太痛了,太苦了,一切,都不想再去想。仿若生死之間,林洛黛對自己這樣說,她的眼底只有深重的海水,擠壓着她的身體,帶給她無比的疼痛。
她累極了,想要深深陷下,永遠沉睡。只是,耳邊,總還有轟轟之聲,格外吵人,好不容易一切靜寂,又有了人聲。
誰,在說話,彷彿由九天之外傳來,那般縹緲遙遠,她隱隱聽到了自己的名字,散亂的靈魂又慢慢縮攏,豎起了耳朵。
“黛兒,你看到了嗎?我就在你身邊,我一直都沒有離開過。”
“黛兒,快醒過來吧,我不能沒有你。”
“黛兒,求你,迴應我。”
是誰的聲音?熟悉卻怎麼也想不起來?會是他嗎?那個在她的靈魂深處鐫刻了名字再也抹不去的男人?
可能是他嗎?或者,他們要在地獄相見了?
就算去地獄,她也要見到他啊。
她更深層地讓自己沉睡,以期可以快點到地獄去。然而,那個人並不讓她得逞,緊緊地握上了她的手,冰冷的指尖,竟然傳來了點點溫熱。
海底,不斷下沉的身體因爲突兀伸來的這隻手而停止,她擡頭,看不到手的主人,卻看到手牽引着她一點點往上,往上,再往上……
譁!明媚刺眼的陽光射來,她躍出了水面。
林洛黛毫無預期地睜開了眼,看到的是雪白的牆壁。仍陷於恍惚中,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何處,只是身下不再冰冷,身體也沒有在水中。
這……是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