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清歡正準備說點什麼,慕承燁的手機響了起來。
“你說什麼?”
不知道手機那端的人說了什麼,慕承燁的臉頓時垮了下來,眼底陰沉一片。
“我知道了,我現在過來。”
他掛掉了電話,周身的氣場有些凝重,看得樑清歡也怯了怯,但他的事情她並不想多過問,雖然有幾分好奇到底發生了什麼,卻什麼都沒說。
倒是慕承燁,目光重新落在了她的臉上,像是有話要跟她說。
樑清歡這才隨口問道:“怎麼了?”
“送東西出去檢驗的劉叔,他人和司機……”慕承燁口吻凝沉,深深地看着她說,“出了交通事故,兩個人都沒了。”
樑清歡的心口狠狠一滯。
人沒了是什麼意思?
死了?!
想到傭人出去時還笑眯眯地叫自己夫人,笑得滿臉慈祥和藹的,怎麼忽然人說沒就沒了,樑清歡的胸口堵得慌,盯着慕承燁半晌說不出話來。
“我先去派出所一趟,外面大雨,你就待在家裡。”
慕承燁沉聲交代,轉身打算離開。
“我跟你一起去。”
樑清歡從他的身後,輕輕拉住了他的手腕,她眼巴巴地看着他,眼神中有兩分請求的意味。
慕承燁沉吟了片刻,似是在考慮要不要帶她去。
樑清歡這才補充了句:“我現在已經沒有哪兒不舒服了,帶我去吧。”
慕承燁這才沉着嗓子嗯了一聲。
家裡暫時沒司機了,樑清歡撐着傘站在別墅門外等了沒兩分鐘,慕承燁就開着一輛黑色轎車從車庫裡出來了,她這才直接上了副駕駛座。
車子行駛時,她看着窗外瓢潑似的大雨,心情愈發的沉重。
今天突如其來的一場大雨,真的是一場普通的交通事故嗎?樑清歡也不願意多想,但現實逼得她把事情往杜若芯的身上聯想。
那泥土是肯定可以檢測出不乾淨的東西的。
會不會杜若芯爲了毀滅罪證,所以一了百了,對司機和傭人下毒手了?
抱着這樣的一種疑惑,樑清歡跟着身旁的男人來到了派出所。
民警給他們看了道路監控,確實是因爲雨天車子打滑,所以車子蠻橫地衝破了大橋的圍欄,直直地衝到了橋底下的江裡去。
“目前車子和兩位死者的屍體還在打撈中,節哀順變。”
慕承燁抿着薄脣,半晌沒有說話。
樑清歡站在旁邊,只見他周身都籠罩着一股陰鬱沉重的氣息,她的心也像是被塊大石頭堵住了,悶得慌,很想去外面透口氣。
她扯了扯慕承燁的西裝袖子,等他偏頭看她時,她才勉強笑了笑:“我們去外面待會兒吧。”
“嗯。”
派出所外,從屋檐頂下淋下來的雨柱整齊地排成排,雨珠潑落在地上,砸出一個個大大小小的水坑,冷風拂面,空氣中帶着絲絲的涼意。
樑清歡往外長長舒了一口氣,這纔看向旁邊的男人。
他單手插在褲兜裡,薄脣抿着,似乎並不想說話。
她也不自討沒趣,沉默着和他一起站在門口。
“劉叔是從小就在慕家乾的,聽爺爺說,他剛來慕家的時候,我爸都才幾歲而已。”
沉寂許久過後,樑清歡才聽見慕承燁開口,他的嗓音比起之前要顯得沙啞低沉了許多,很容易把你的思緒帶到他的語氣當中去。
“我爸走後,他就專門負責照顧我的飲食起居,他平時話不多,性格和我其實有些像。”
聽慕承燁這麼說,樑清歡不由得眨了眨眼。
劉叔她其實印象不太深,但通過這段時間在別墅裡的瞭解,他的確是沉默寡言那一掛的,可絕對和慕承燁的性格不同,慕承燁屬於平時冷言冷語,關鍵時刻滿嘴都是刀子的人,劉叔好歹不會如此。
可在這樣的時候,她也不能反駁他,只能安靜地聽着。
說起來,慕承燁難得這麼心平氣和地跟他說會兒話,雖然現在的時機有些令人感到悲傷。
“我記得小時候發高燒的時候,喝很苦的藥,他偷偷往我的被子裡塞過棒棒糖,白色包裝,玻璃紙包裹着甜得膩死人的糖,並不好吃,我每次都趁他不注意偷偷吐掉了。”
“結果他誤以爲我喜歡,後面每次我感冒發燒,他都這樣做。”
慕承燁的語氣,透着幾分無奈。
樑清歡舔了舔嘴脣,沒敢說話。
沒想到他這樣的性子,除了當初傻得可憐的自己以外,還很討老一輩人的喜歡。
其實他不善言辭這件事,樑清歡在這一刻有了深刻的體會。
在家中的時候,她也並沒有發現他跟劉叔有過多的互動,沒想到劉叔竟然是這個家裡的傭人中,陪他最久的人,是最默默無聞的那個存在。
而且,他都記在心裡。
只可惜,從今往後,這樣和藹善良的小老頭,再也不存在了。
不會再在慕承燁生病的時候,偷偷往他的被子裡塞糖果,不會再在聽他的吩咐後,從十米開外飛奔過來,明明可以仗着自己在家裡的資歷要求其他人送水杯去檢驗,卻還是親力親爲。
就這樣,人沒了。
慕承燁望着面前的雨幕,而後淡淡垂下了眼簾來,樑清歡從側面看去,只見他長長的睫耷拉着,也不知又想到了什麼,漆黑的眸子裡流露出許多的悲傷。
鬼使神差的,樑清歡朝着他靠近了兩步,站在了他的面前,仰着頭看他。
她垂在身側的雙手緩緩擡起,莫名地想要擁抱他。
慕承燁垂眸,視線剛好穩穩落在她白 皙的臉上。
之前杜若芯往她臉上甩了那一巴掌,留下了串紅紅的五指印,但現在紅痕已經消散了。
慕承燁盯着她,微微蹙起眉。
他的手擡起來,輕輕撫過樑清歡的臉,他的指腹擦過的瞬間,樑清歡的渾身彷彿被激起股電流來,瞬間回過神來,想擁抱他的手才僵在半空中,慢慢退了回去。
“疼嗎?”
樑清歡聽見慕承燁沒由來地問了這麼一句。
“啊?”她有點茫然,頓了頓,以爲他還在惦記自己騙他喝了果汁的事,她才心虛地砸吧了下嘴脣,說道,“在家裡的時候就不疼了,可能是因爲我只喝了一小口吧。”
慕承燁深眉蹙得更緊,像是隱隱有兩分不悅。
樑清歡沒吱聲。
她說錯什麼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