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館裡的燈光淺淺,略微暗沉。情歌纏綿悱惻,與這暗色光線交錯,給人以慵懶的感覺。
如此閒適的環境,陸遠喬卻端坐在沙發上,脊背緊繃,薄脣抿成了一條直線。
他看着樑喬笙,牙根都有些發緊,心臟不停跳動,似快要爆裂出來。
他怎麼知道?他如何知道?
他該怎樣回答這個問題。
他該說,我愛你,從以往到現在。
你愛了榮久簫多少日子,我就愛了你多少日子。
整個年少,你就是我所有的目光所指,荒蕪白紙上渲染的顏色。在天台看落日會想到你,吃到精緻蛋糕會想到你,失眠會想到你,看到一件白裙子會想到你……
只能在背後悄悄看着你,不敢上前,也無法上前。
因爲你的心太小了,小得只裝下了那個叫榮久簫的人。
記憶如潮水傾覆,似盛夏海棠,把那些久遠的回憶渲染成大片大片的鮮紅色,如此妖冶,又如此疼痛。
你有沒有試過這樣喜歡一個人,你知道她喜歡吃草莓蛋糕,喜歡穿白色長裙,喜歡落日,喜歡魚,喜歡走花壇的邊邊。
你知道她不喜歡吃菠菜,不喜歡吃雞蛋,不喜歡下雨,不喜歡喧鬧的地方。
你知道她的一切,甚至知道她喜歡着誰,心裡想着誰。
可是,她卻不知道你。
你無法上前跟她說話,因爲她是那麼的疏離冷漠,眼眸中沒有任何人的影子。你知道她每天都在等同一個人的電話,你知道她有一個從小放在心裡的人。
正是因爲你知道,所以你無法上前,只能靜默。
每一日,你都把她的名字寫到佔滿白紙,她的名字已經刻進了骨子,融入了血液,隨着血液奔涌到心室壁上,生根開花。
深呼吸,壓住自己心中的顫抖。
他該如何說,他知道每一天晚上樑喬笙都會去城西的小房子,那裡有她的弟弟。他每天都跟着她,穿街過巷,悄悄護送。
可是那一日,她接到了一個電話後,臉色慘白,匆匆
忙忙上了出租車。
他擔心她,所以也跟着上了另一輛車。
車子越開越遠,越走越偏,到最後居然進入了城市邊緣的山區。
日頭漸落,出租車司機不願意再進到山區,他只有下車徒步進去。只有一條小路,泥濘無比,他走得異常艱難。隨着黑夜降臨,山林裡完全沒有一點光線,層層疊疊的樹林將稀疏的月光都遮了個完全。
他只有靠着手機微弱的光在山林裡找着路,找着人。
那種感覺很絕望,他已經不知道他到底是在找路,還是在找人。
他覺得自己似乎已經迷失在這黑夜的山林裡,可是他又擔心樑喬笙也在這山林裡,他擔心,害怕,怕她會出事情。
可是偶爾又轉念安慰自己,或許只是他自己迷路了,樑喬笙說不定根本沒來過這裡,現在已經好好的在家裡了,說不定已經進入了夢鄉。
如此想着,心裡便是雀躍,開心的。
可是上帝總是殘忍的,他會打破你的幻想,會讓你覺得現實是如此的殘酷,殘酷到把你血皮都剝離乾淨。
不知道他到底在山林裡走了多久,手機微弱的光線根本不足以讓他看清楚路,時不時踩滑摔倒都是常有的事情,當他再一次踩滑滾落一個山坡的時候,他以爲他就會這麼完了。
可是,並沒有。
他落到了一個淺坑,那時候的心情猶如再世爲人,心臟都快要跳出胸腔。
等他冷靜下來的時候,他卻是聽到了有人說話的聲音,他心裡自是一喜,正想張口求救,卻聽到了一聲慘叫。
淒厲無比,讓他渾身的血液都是凍住了一般。
那是他到死都不可能忘記的聲音,那個聲音會在角落裡輕輕的哼歌,會在天橋下溫柔的逗弄流浪的貓咪,會開心的輕笑,如羽毛一般,輕輕掃過他的心。
那是樑喬笙的聲音。
他眼眸幾乎充血,一陣痛意襲上心頭,牙齒都咬破了脣,一陣血腥味道。
他關掉手機的光亮,悄悄靠近那處有聲音的地方,越靠越近,只聽得一陣窸窣聲
響,便是有人離開的聲音
他急忙剝開那些樹枝,朝着那處地方衝過去。
藉着微弱的光,他衝到了樑喬笙的面前,幾欲癱軟在地上。
抖着手,摸索着她的身子,想象中溫軟的身子,此刻卻漸漸冰涼,血腥味瀰漫着他的鼻尖,讓他的眼淚包都包不住,直落而下。
“喬笙,樑喬笙,別睡。”
他忍住心中的恐慌與痛意,摸索着背起樑喬笙。
手上幾乎全是黏膩的液體,那是血,樑喬笙的血。
他揹着她,從山林走出來,一路行走,他在心中祈禱了千遍。
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
他們第一次肌膚相親,第一次接近,卻是在這樣的地方,這樣讓他幾欲發狂的地方。
或許是上帝聽到了他的祈禱,他終於將她背出了山林,手機也有了信號,120也很快的趕來……
他渾渾噩噩的跟着來到醫院,在急救室門口,迷迷糊糊聽到醫生在講。
“真慘,這女孩到底是得罪誰了,報警,必需馬上報警。雙手十根指頭被人爲掰斷,身上肋骨斷了三根,更爲悽慘的是……她流產了,應該是暴力導致流產。”
他當時聽到這些話,大腦已經一片空白,心臟似乎都已經不會跳動了。
那是痛吧,通到麻木吧!
他沿着牆壁無力癱坐在地上,從未痛恨過自己如此渺小,從未痛恨過自己還未長大。
他摸索着手機,無意中撥出了電話。
“喂,寶貝,怎麼了?怎麼想起來這麼晚給媽媽打電話呢?”
是媽媽的聲音,媽媽的聲音讓他回覆了神智,他抖着脣,握着手機的手也在發抖。
“媽媽,我爲什麼這麼難過呢?難過的都快要……死掉了。”
隨後,哽咽出聲,在那一方小小角落裡,終於是崩潰大哭,哭得不能自已,幾近昏厥。
不知道過了多久,樑喬笙的家人終於被通知到了。
他看着那些人的背影,拖着疲憊的身軀,緩緩離開了醫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