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暮楚輸血完畢,樓司沉都只是倚在桌角旁邊。保持着緘默。未再多言一語。
暮楚看出了他有心事,但知他並不想說的樣子。暮楚也就不再多問。
輸血完畢,護士拿着暮楚的血袋做最後的處理,樓司沉領着暮楚從輸血室出來,“頭暈不暈?記得去補給站喝點紅糖水。”
“好。”
暮楚點頭,還是忍不住關切的問了一句:“你爸怎麼樣了?”
“沒事。”
樓司沉輕描淡寫的應了一句。“你先去補給站吧!”
“好!有事兒找護士通知我,我在外面等着。”
“嗯。”
樓司沉快步進了手術室裡去。暮楚則去了補給站。
樓司沉一進手術室,陸岸琰就發現了他神色稍異。“怎麼了?”
陸岸琰問了一聲。
樓司沉抿脣不語,站在一旁,觀察着手術進展情況。
“怎麼樣了?”
他問。
“輸血及時的話,問題應該不大。”
“來了來了!!”
正當這會兒。小護士捧着暮楚捐獻的那一袋血從外面快步走了進來,踮起腳尖掛在了旁邊一袋快要抽光的血袋旁邊。
所有的人,都長鬆了口氣。
陸岸琰在顯微鏡前。頭亦不擡,“三哥。你親自來?”
“不用了,若這點實力你都沒有,那大可以滾蛋了!”
“……”
陸岸琰發現。他樓司沉情緒果然不對勁。
看來在剛剛短短几十分鐘裡。發生了件不小的事兒!若不是大事,又怎足以影響到他孤狼少主的心情呢?
之後的手術,樓司沉全程都只是觀看,並未再開口說過任何一句話。
好在,手術相當成功。
下午兩點,手術終於結束。
所有的人,長鬆了口氣。
這臺手術,無疑是最緊張的一臺,畢竟躺在牀上的不是別人,而是他樓司沉的父親,諒誰都不敢鬆一口氣。
手術室的門“譁——”的一聲打開,術後的樓仲鉑就被醫生和護士們快步從裡面推了出來,而一席白衣的樓司沉則走在了人羣的最後。
暮楚自然是一眼就發現了他,只是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覺得他的身影此刻看起來竟顯得有絲落寞。
王綺麗朝樓仲鉑迎了上去,“怎麼樣了?手術成功了嗎?”
陸岸琰回答道:“伯母,手術是三哥親自主刀的,當然得成功,您放心,伯父已經沒什麼大問題了,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休養!”
王綺麗一聽,懸着的心,這才終於落了地,“那就好,那就好……”
她快步就跟着醫生護士們,推着樓仲鉑進了vvip的病房裡去。
一旁,暮楚聽着陸岸琰的話,也不由長鬆了口氣。
這才快步朝後面的樓司沉迎了上去,“司沉!”
樓司沉擡眸看她,伸手,牽過她的小手,“走,帶你買巧克力去。”
“啊?現在?”
“嗯,現在。”
樓司沉拉着暮楚走到了長廊的拐角處。
拐角處立着一臺零食自動販賣機。
“有帶零錢嗎?”樓司沉低頭問她,大手掌已經攤開在了她面前。
“……”
暮楚無語。
從自己兜裡把零錢掏出來,遞到他手心裡,“……還真是帶我買啊。”
他帶她來,她負責出錢!
樓司沉把錢塞進了販賣機裡,按下了巧克力的選項按鈕,很快,巧克力就自動車裡面掉了出來。
暮楚忙彎下身從箱子裡掏了出來。
樓司沉從她手裡接過,把包裝紙拆了,掰了一小塊,送進她嘴裡,轉而又掰了一塊,放進了自己嘴巴里。
暮楚詫異,含着巧克力,問他道:“你不是不吃糖的嗎?剛剛你也抽血了?”
可護士不是說他血型不行嗎?
樓司沉搖搖頭,“我爸是o,我是a。”
“哦,還好我是o。”
暮楚並沒有把樓司沉的話往深裡想。
卻聽樓司沉說了一句:“我媽也是o。”
“哦。”
暮楚深以爲然的點了點頭。
幾秒過後…
“啊?”
她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你媽也是o?怎麼可能?!”
o型血與o型血的人,怎可能生出a型血來?這……
暮楚驚愕的張了張嘴,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是不是哪裡弄錯了?”
樓司沉薄脣抿得緊緊地,任由着巧克力在自己的脣齒間化開。
他忍不住皺了皺眉。
都說甜食能讓人心情變好,可他怎麼覺得嘴裡的巧克力越吃越澀呢?
“走了!”
對於這件事,樓司沉沒再發表任何看法。
領着暮楚,徑直就往樓仲鉑的病房裡去了。
樓仲鉑這會兒還昏迷不醒,頭上裹着層層紗布,幾乎看不見那張臉,王綺麗一直都貼身照顧着,眼裡含淚,很是心疼的樣子。
不知怎的,那一刻,暮楚忽而又想起了樓司沉剛剛跟自己說的那件事兒……
她忍不住偏頭看了眼站在自己身側的男人,樓司沉望着眼前自己的父母,那雙漆黑的眸底,有諱莫的情緒閃過,卻又很快,被他斂了去。
他走上前去,拍了拍王綺麗的肩膀,安撫她:“你不用太擔心,我爸的情況,我是最清楚地。”
“嗯,嗯!”
王綺麗連連點頭應着,她伸手,握住樓司沉的手,打着哭腔說道:“你爸真是嚇死我了!你說這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出了車禍呢!我聽司機說,你爸在路上遇見了一位故人,然後一激動就追了上去,結果才被車撞的!你說這是什麼朋友?簡直就是災星!你爸這要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可讓我怎麼辦呀!”
“……”
故友?
暮楚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的母親,而且剛剛也是自己母親打電話通知她的。
但顯然,王綺麗並不知道。
若是知道了,現在又怎可能會這麼安靜呢?恐怕這會兒早已恨不能手撕了她了。
暮楚想來,有些後怕。不知王綺麗若知道自己其實還是他樓仲鉑的女兒,她會作何感想,會不會更加恨透了自己去?
暮楚重重的咬了咬下脣。
王綺麗哭完之後,才終於注意到了站在門口的暮楚。
她抹了把眼淚,不悅的瞪了暮楚一眼,“你還杵在這裡幹什麼?還不看你女兒去?一整天都不過去,怎麼給人當媽的?”
“……”
其實她當然想去看小尾巴的,可樓仲鉑一時沒從手術檯上下來,她哪裡敢走?萬一還要她輸血怎麼辦?
暮楚衝王綺麗點了點頭,又擔憂的看了樓司沉一眼,樓司沉示意她先過去,“一會我再來。”
“好。”
暮楚點頭,出了病房,就往無菌艙的方向走了去。
其實,暮楚挺擔心樓司沉的。
若他真的不是樓仲鉑的兒子,怎麼辦?
他定然會大受打擊吧?
可一方面,她心裡竟然又在期望着,他真的不是樓仲鉑的兒子纔好。
她知道自己這種想法太罪惡了,太自私了。
哎…
………
無菌艙裡的小東西乖巧得很,護士說小傢伙最近越來越活潑了,不良反應也越來越小,這讓暮楚倍感欣慰。
因樓司沉錄音機的緣故,暮楚找到了新的交流手法。
她坐在無菌艙的外面,手裡握着一支小巧的錄音筆,把自己要對小尾巴說的話,全數都記錄了下來。
“寶貝,這幾天有沒有想爸爸媽媽呢?爸爸媽媽特別想你!不過,你放心,雖然你暫時見不到爸爸媽媽,但是爸爸媽媽每天都會在你的門外陪着你,其實我們之間只是隔着一道門而已,並沒有離得太遠,知道嗎?而且,不要很久了,爸爸媽媽很快就能夠接我們的小寶貝出來了!”
“呃……接下來媽媽給你說幾件開心的事兒,好不好?那第一件事呢,就是媽媽也找到媽媽了!對,就是小尾巴的外婆。外婆也回來了,媽媽也有媽媽了!外婆可喜歡小尾巴呢,每天都念叨着想見見我們可愛又漂亮的小尾巴呢!等小尾巴一出來,就可以看到外婆了,是不是很開心呢?我們又多了一個親人是不是?媽媽反正很開心……”
“第二件事,小尾巴有爺爺奶奶了!雖然奶奶不喜歡媽媽,但是,我看得出來,奶奶很喜歡我們的小尾巴!她可擔心你了,所以呢,你要乖乖的好起來,不要讓爺爺奶奶擔心,知道嗎?”
暮楚知道,這兩件事,一定會讓無菌艙裡的小傢伙高興壞的。
她一下子多了這麼多親人,指不定要在無菌艙裡歡呼雀躍了!
果不其然,當照顧她的小護士把暮楚這段話播放給她聽的時候,她興奮地在無菌艙裡歡呼起來,還圍着小護士轉了好幾個圈,“護士姐姐,你聽到了嗎?我媽媽說我有爺爺奶奶和外婆了,是不是?”
“是,聽到了!有爺爺奶奶和外婆了!”小護士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小傢伙坐在小牀邊上,高興地掰着小手指,認認真真的數着,一邊說道:“小尾巴有媽媽,有爸爸,還有謹言爸爸,現在又多了爺爺,奶奶,還有外婆!哇!小尾巴有六個親人了!好多呀……”
對於從前一直與媽媽相依爲命的她來說,突然多出這麼多親人,還真是讓她高興壞了呢。
………
暮楚去販賣機前買了瓶水回來。
還沒走近無菌艙的門口,就見王綺麗正湊在無菌艙的門外,努力地踮着腳往裡看着,試圖透過外面的玻璃窗看一眼裡面的小鳶尾。
有那麼幾秒的,暮楚還以爲是自己看錯了。
可那人真是王綺麗。
暮楚微微彎了彎嘴角,心下有些感動。
這種有人牽掛的感覺,真好!
果然,血緣這種東西,真的很奇妙。
暮楚拎着水,朝她走近了過去。
“伯母。”
她在身後禮貌的喊了一聲。
王綺麗嚇了一跳的樣子,她似乎沒料到自己來偷看孫女,竟會被秦暮楚抓了個正着。
她神色頗爲尷尬,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不在這好好守着女兒,去外面瞎晃什麼。”
“……”
暮楚已經習慣了她蓋給自己的莫須有的罪名。
就當是她太傲嬌了吧!
不知怎的,自從知道六年前的卑劣行徑是母親對她的栽贓陷害之後,暮楚再看跟前的婦人,竟覺不那麼礙眼,不那麼招人厭惡了,即使從前她頤指氣使的拿着一百萬甩她臉上過,即使從前一口一句‘賤人’的罵過她……
但現在看起來,似乎也並沒有那麼壞吧?至少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麼壞!
“伯母,你是來看小尾巴的嗎?”暮楚不理會她的厭惡,自顧自的與她攀談起來。
王綺麗一張臉漲得通紅,“誰來看她了?我不過只是恰好從這經過,就順便來看一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