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喬默是躺在蕭衍懷裡醒過來的。
他們就在一家小診所的摺疊躺椅上打着點滴,擠了一夜。
喬默睜開眼睛,默默的看着他。
不過是一夜的功夫,他的臉色完全變成了灰白色。顯然是整晚沒怎麼睡過,恐怕一整晚,都在守着她。
她一點兒也沒動過,只是看了他一會兒,他便感覺到了一般,也睜開了眼睛。
蕭衍發覺她醒了,他第一反應就是低頭吻着她的額頭,去感知那裡的溫度。
“還好,終於退燒了。”
他像是終於鬆開心裡緊繃的弦,嘆息了一聲。
喬默擡頭看着他如釋重負的表情,突然覺得心底裡有一股無限溫暖的甜蜜。
她擡起手來,伸出一隻手指慢慢的摩挲着他略帶鬍渣的下巴。
幾乎無法自拔的凝視着他的眼睛。
那裡面,映着她小小的影子。
“小默。”
他輕嘆一聲,喚她,繼而抱住她的小身子。
“以後我們再也不要出來玩了。再這樣來兩次,我非得心臟病不可。”
“那怎麼行,我還等着你帶我去環遊世界呢!南極的企鵝,北極的星光……”
“我也不去,好麼?”
喬默搖着小腦袋,“不好不好。我們怎麼能因爲,一朝被蛇咬,千年怕井繩呢?”
他又嘆息了一聲,似乎這兩天裡,他嘆氣的次數,比起過去一年還要多。
而喬默,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高燒剛退,整個人精神變得很好,愉快無比。
“幾點了?我們去看日照金山啦。”
她推了推蕭衍。
蕭衍疲憊的閉上眼,閉目養神,真的被她嚇到了。
“都九點多了,早沒了。”
“啊?我們好不容易來一次,就這麼不看了?還有,我們佔的位置都白佔了。”
“我根本就沒去天台佔什麼位置。”他將她重新抱進懷裡,摁住她亂動的小腦袋,“你燒成那樣,我哪裡還有什麼心情拍日照金山。”
喬默往他懷裡鑽了鑽,覺得有些愧疚,都是因爲她,害的他擔心,又看不了日照金山。
“……阿衍,對不起哦。”
喬默又擡臉望着他,眨着星亮的眼眸,“以後我們有機會再來看,好不好?”
他有些無力的搖了搖頭,全身的力氣都鬆懈了下來,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沒關係,人生哪裡可能沒有遺憾。”
……
那天出發去下一個目的地的路上,車裡的團友都在互相傳看自己早晨拍的日照金山的照片。
喬默又嫉妒又懊惱自己生病的事情,恨不得叫司機掉頭回去,再住一晚,明早起來再看一次。
她有些悶悶的,轉頭看着窗外。
漫山遍野的碧樹黃葉紅花,美的炫目。
車在山邊上停下休息,大家都下去呼吸新鮮空氣,喬默剛想也下去,被蕭衍摁了回去。
“你在車裡待着,省的吹風再着涼感冒發燒。”
他眉頭一皺,她便想起,昨晚他說的,“好好說不行,就使用暴力”那句話。
喬默頓時縮了回去,只好坐在車上。把車窗開了條小縫透氣。
蕭衍下車以後,跟導遊站在山邊聊了一會兒。兩個人接着就鬼鬼祟祟的繞到一個不遠處的小樹叢裡。
再回來的時候,蕭衍把手背在身後。笑的神秘莫測。
他走到車邊,敲了敲玻璃窗,示意喬默把車窗開開。
“怎麼了?”
喬默拉開車窗,高原上乾燥而清冽的風,撞了個滿面。剛纔的一點兒鬱悶和不悅,全部一掃而空。
他擡起手臂,把小小的一束高山杜鵑拿到她面前:“好不好看?”
“嗯,好看。”
喬默笑着伸手過去,把花拿了過來。
放在鼻子下面聞了聞,“好香。也不刺鼻。帶回去做成標本好不好?”
她無名指上的鑽石,閃了一下光芒。
蕭衍伸手,握住。
他笑了笑,又靠近一些。窗外的陽光正好,明媚的令她睜不開眼睛。他站在陽光下,眼裡依稀有一個她的投影。
他看着她半眯起來的眼睛,收起了微笑,神色認真的說:“喬默,我愛你。”
有那麼一秒鐘的時間,她有些恍惚。彷彿自己是在幻聽。
自從兩個人確定關係以後,知道彼此的心意之後,他沒有這樣認真鄭重的叫過她的大名,一字一句的,像是多慎重的決定一般。他說過這三個字,可那時,場合很對,可現在,一點都沒有前兆。
這突如其來的表達,強烈的撞擊着她的心臟,滿世界,彷彿只剩下自己的心跳聲。和他剛纔低沉柔軟的那聲“喬默,我愛你”交織在一起。
她看着他深邃的眼神,只覺得自己這一生都要淪陷在其中了。
很久,她纔回過神來,抿脣莞爾。
那三個字,已經到了嘴邊,卻打了個轉兒,不知怎麼又不好意思說出口,她只好不知所措的低下頭去。只傻氣的笑。
他探頭過來,吻她。
隔着車身,兩個人只有脣齒交融在一起。像兩條遊在水裡接吻的魚。
周圍有人吹口哨,喬默頗爲尷尬的轉頭過去,看見他們團裡的一個旅友衝她晃了晃手裡的DV:“都拍下來了哦。回去我放在網上,一定能引起軒然大波。多真摯浪漫的表白。”
“那請你先發一份拷貝給我看看,我要檢查一下效果。”
蕭衍絲毫沒有尷尬,坦蕩蕩的說。
“行啊,沒問題,等你們結婚的時候,就用這個做開場節目。”
喬默抿着脣好笑,也沒有再尷尬了,晃着無名指上的戒指道:“我們已經結過婚啦。不過還沒有正式舉行過婚禮,你把它當做婚禮禮物送給我們吧。”
說完,她轉臉看了下蕭衍,笑意明媚清甜。
她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卻讓他心臟猛地一扯,隨即而來的,是激動。
自從喬生去世後,蕭衍沒有再提過婚禮的事情,而現在,她卻輕巧從嘴裡滑出要舉辦婚禮的事情。
“行啊,沒問題,就祝你們百年好合,應該還沒生孩子呢吧?祝你們早生貴子。”
喬默傻兮兮的笑看着他,海拔四千米的風有些涼,她卻覺得,全身都充盈着無限的溫暖。
心裡,那麼疼,又那麼暖。
……
從雲南回去的路上,喬默一直窩在蕭衍懷裡,眨巴着大眼睛一遍又一遍的提醒他:“你可答應我了啊。”
喬默的小手指着他,賴在他懷裡,像個要糖果的三歲小孩。
蕭衍還沒反應過來,她指的是什麼,只聽見她蜷縮着小指頭,比劃着道:“我們可是拉過鉤鉤的,誰要是反悔誰就是小狗!”
蕭衍這纔想起,揹她去診所的那個晚上,喬默趴在他背上,和他拉鉤,要了一個承諾。
蕭衍無言,下巴緊緊抵在她頭頂上方,嘆息着道:“二人世界有什麼不好?有個小孩多鬧騰。有你一個就夠了。”
“我怎麼能和小孩一樣呢?你聽說過哪個家庭裡沒有小孩兒的嗎?”
蕭衍垂下視線,深深的看她一眼,“你還不夠小孩兒嗎?我有你一個,就夠了。”
蕭衍的寵愛,鋪天蓋地,席捲而來。
喬默垂下眸子,心中酸澀和感動,一起顛覆。
心裡卻仍舊樂滋滋的,趴在他肩膀上問:“我們下次去哪裡玩?”
“海拔兩千米以下的地方,哪裡都行。”
他摟着她,輕聲又說:“只要你想去,我都陪你。”
“那……環遊世界。”
“好。”
“坐遊輪逛遍五大洲五大洋還要去南極看企鵝。”
“好。”
“說話算數啊。”
“如果我做不到,你可以告我欺詐。”蕭衍豎起手指向他的姑娘保證,“但是我坐牢的話,你得給我送飯。”
喬默抿着小嘴,笑,笑的清甜。
“我纔不給你送飯呢,是你食言在先,爲什麼要給你送飯?”
蕭衍忽然再度將她擁緊,聲音啞啞的很低沉:“可我就只有你可以給我送飯了啊。”
喬默怔忪了一下,這才發覺,他亦是她唯一的依靠,伸手,緊緊抱住他的背。閉上眼,沉淪在這溫暖的懷抱。
蕭衍的目光,暗沉深邃。
喬默在他懷裡,不動聲色的落淚,若往後記起這些,或許都將是裹着蜜糖的砒霜記憶,又疼又甜。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阿衍,就快要不是她的阿衍了。
所以纔會說了那麼多的情話,像是要把這輩子所有的情話,都承諾掉。
……
從雲南回到海城,回到新苑別墅,院子裡的小飯桶,正懶洋洋的躺在草坪上曬着太陽。
喬默一進院子,這小飯桶就立刻迎了上來,小短腿快速奔跑而來,在她腳踝邊上蹭了蹭,與多日未見的女主人撒着嬌。
蕭衍對這小飯桶倒是有幾分不滿,深眉一蹙,那小飯桶原本蹭在喬默腳邊,便立刻委屈的嗚嗚了兩聲,讓開了一些距離。
喬默不由好笑,這男人,至於麼,三番五次和小飯桶吃醋。
看着地上蹲着的小飯桶,喬默一想到,若是日後她走了,這院子裡,就只剩下蕭衍和小飯桶,孤零零的。
心頭,一陣揪痛。
“阿衍,小飯桶是我們兩一起撿回來的,以後你要對它熱情一點。”
蕭衍冷冷哼了一聲,“它又不是你,我爲什麼要對它熱情一點?”
喬默滿頭黑線,“……”
好吧,可憐的小飯桶,以後就自求多福吧。
蕭衍提前進了屋子,喬默蹲下身來,伸手撫了撫小飯桶,“以後我走了,你要乖乖聽阿衍的話,不能惹他生氣,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