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瀟撇過冷清的小臉，語氣淡漠的道：“你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吧，宋恆只是我的普通朋友，如果你真的要對付他，我也沒有什麼能力阻止，不是嗎？”
肖瀟無疑瞭解容城墨的脾氣，他的脾氣陰晴不定，可要是在這個關頭上，肖瀟越是和他叫囂着，對宋恆的反應越是激烈，容城墨的反應絕對會更大。
爲了不讓宋恆捲進這場糾葛的感情中，肖瀟能對他做到的唯一的保護方式，就是無視他。
即使，她和宋恆……真的只是普通朋友關係。
可容城墨這樣站在金字塔尖的男人，該有的自尊心和倨傲，只會比普通男人加倍，他容不得自己的女人和別的男人有半分的牽扯。
甚至，連肖瀟方纔坐在沙灘上，和宋恆打電話慰問時，不經意脣角微微笑了下，都引起他這麼大的反應。
若是肖瀟真的跟宋恆見面，被容城墨撞見，那結果會是什麼？
宋恆是無辜的，在美國時，宋恆很是照顧她，這麼多年，宋恆算是肖瀟在美國唯一的朋友。
容城墨問她在美國有哪些朋友，若是真的有，那恐怕就是宋恆了。
男人偃旗息鼓般的嘆氣一聲，終是埋進她脖頸裡，張嘴，發泄般的重重在那柔嫩的脖頸處咬了一口。
“你就非要這樣找我不痛快？嗯？”
這一口，咬的不輕，肖瀟疼的微微皺眉，她卻咬着牙，沒哼出聲，而是反駁道：“是你先找茬，我們明明可以相安無事，容城墨，你爲什麼一次又一次擾亂我？”
她倔強的目光裡，帶着一絲委屈的隱忍，黑白分明的水眸彷彿水洗過一般，透着一股空靈。
肖瀟的眼睛，會說話。
容城墨到底是愛慘了這個女人，伸手撫了撫她的耳鬢，低頭落在她眼睛上，啞聲開口道：“從來都是你擾亂我。”
他的一切底線，原則，全部都是她。
這麼多來年的鐵石心腸，冷血無情，也莫過於她紅着眼，輕輕叫他一聲“阿墨”，便立刻俯首稱臣。
到底是誰擾亂誰呢？
她就是有這樣的本事，破壞他一切的原則。
以前是，現在是，將來……依舊是。
……
在半島度假村裡，一連住了五六天後，肖瀟有些耐不住Xing子了。
“我們要在這裡多久？”
容城墨從她身後，環抱住她有些浮躁的身子，低下臉去，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肩窩，“這裡環境這麼好，空氣這麼幹淨，你就不想在這裡多住一段日子？”
肖瀟皺眉，“你不是一直公務都很繁忙嗎？怎麼現在一點都不急着回公司？”
“你比公司重要。”男人半開玩笑，半是認真的道。
肖瀟眉心蹙的更深了，若是以前，聽到這些“甜言蜜語”，說不定還會感動一番，可現在物是人非，剩下的不過是嘲弄。
“可我想回去了。”
“回去做什麼？在這裡跟我待在一起，就我們兩個人，不好嗎？”
男人的大手，緊緊握着她的腰肢，沒有一點放鬆的意思。
肖瀟有些無奈，蔥白手指用了點力氣，一根根撥開他固定在她腰肢上的大手，“容城墨，我不知道你這麼綁着我還有什麼意思。”
“瀟兒，你是不是又忘了，你的身份？”
他不說，她倒真是忘了。
呵，容太太。
以前，她多想名副其實的坐擁這個頭銜，可是以前她想要的時候，他給了另一個女人，那麼現在……也不必了。
“結婚的事情，我可以當作是你一頭腦熱，回海城後，我們可以立刻離婚。”
以他的條件，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非要三千水裡，只取她一瓢飲？
“一頭腦熱？”男人眯了眯危險的眸子，狹長眸子鎖定着她的小臉，“你認爲我會是那樣衝動的人？”
“你放我走吧。”肖瀟側身，不正面對着他，只攥了攥拳頭。
容城墨冷哼一聲，肖瀟的手機卻忽然響了起來。
她的手機放在桌面上，來電顯示那麼刺眼。
容城墨冷笑着勾脣，修長手指取了那桌面上的手機，笑意幽冷，“想離開我是因爲這個男人？”
來電顯示，宋恆。
容城墨是個多倨傲的男人，哪怕他和肖瀟分別這麼多年，他也不會相信肖瀟會移情別戀，他還沒有結束這場愛情遊戲，絕不容許肖瀟提前退出。
肖瀟一把搶過手機，赤紅着小臉，對他吼道：“容城墨，你爲什麼總是把我們之間的問題推到別人身上？我不想和你結婚，不想和你在一起，和宋恆沒有半點關係！”
“那你告訴我，和誰有關？不是宋恆，是蕭衍？”
容城墨的長腿，朝她逼近了一步，幾乎步步緊逼，將她逼到進退維谷的境地。
“誰都不是！我就是不愛你了可以嗎！”
肖瀟梗着脖子，大聲吼出這句話，心頭的鬱結，似乎平復了許多，她忽然虛脫無力，這麼多年，她崩潰過，可從未這樣無力過，從心底的憔悴，唯獨一回來，面對容城墨時，她才忽然發現，不管遠離這個男人多久，不管將她和這個男人那些美好的記憶放逐多久，哪怕是半個世紀，重新再見到她，她那顆死水一般的心，依舊會慢慢恢復跳動。
記憶是最不受控於人的，它有着獨屬於自己的打開方式，它想蜂擁而出的時候，哪怕是肖瀟拼了命，也止不住那些記憶。
像是有着獨特的嗅覺，自己找到了回家的路，一點點重新雕刻進肖瀟的腦海中。
哪怕她曾經用力將那些記憶封存過，容城墨一靠近，那些記憶像是磁鐵一樣，一下子被他全部吸引出來。
他到底有多大的本事，掌控着她那顆支離破碎的心。
兩人四目相對，目光平靜的對峙着，像是方纔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
可肖瀟終是雙手捂着臉，靠在牆壁上，漸漸滑落下去，她沒有哭，只是啞着聲音，輕輕顫抖着道：“我求你，放我走吧。”
“滾。”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清冷寡漠至極的字眼，在安靜的別墅中響起。
肖瀟半蹲在地上，雙手捂着臉頰，纖瘦的肩頭微微一顫，像是沒反應過來一般，又或是沒意料到容城墨會這麼輕易的真的放她走，她起身時，眼前有些晃，拖着無力的身子，緩緩走出了別墅。
身後那雙幽冷的男人眸子，就那麼盯着那瘦弱的身子，一步步走出他的視線。
她要走，可以。
沒有他的允許，這裡不會有任何一艘船敢帶她離開。
……
肖瀟從別墅裡出來後，看着一眼無邊的大海，才發現自己身處於一個除了船隻和私人遊艇外，真的沒有任何交通工具可以選擇離開的半島上。
度假村四周，全部是海水圍繞。
如果是平日裡來這裡，這一番也會是美景，可如今看在肖瀟眼裡，索然無味，除了絕望，還是絕望。
沒有船隻肯帶着肖瀟離開。
肖瀟枯坐在碼頭上，從早晨到日落。
她一直坐在碼頭，心裡不知道想些什麼，來往旅客和當地村民路過碼頭，都忍不住看她一眼。
這個女孩，不會是想尋短見吧？
看她的臉色那麼蒼白，精神那麼差，是受了什麼不可言說的傷害？
夕陽將人的影子拉的極長，肖瀟一直坐在碼頭，直到身後走來一道挺拔的身影，鋥亮的皮鞋在她眼皮底下熟悉的掠過，男人一手插兜，站在她身後，看着遠方汪洋，聲音不冷不熱的道：“沒有我的允許，沒有人敢帶你離開這裡。肖瀟，跟我鬧，跟我矯情，你知道你討不到任何好處。”
肖瀟咬脣，沒回頭，目光空洞，良久才輕輕說了一句，“我沒鬧，也沒矯情，我只是認清了自己不該存在於容總的世界裡。”
“現在才認清是不是太晚？”
她知不知道，她已經存在於他的世界裡，不僅如此，還猖獗的來回走動，攪動着他的心。
肖瀟微微扯脣，像是自嘲般，“沒有你的允許，我出不去，對嗎？”
男人終是想彎腰，伸出手牽她起來，領着她回別墅，“肖瀟，不鬧了，我不找宋恆的麻煩就是。”
他退讓的，連原則都沒有，幾乎對她一切妥協。
可坐在岸上的肖瀟，忽然回眸對他生動笑了笑，她從回到海城，就沒那麼對他笑過。
容城墨還以爲是她想開了，冷硬的脣角也勾了一抹柔和，想伸手去抱她，肖瀟卻忽然從岸上跳了下去。
噗通——
一道纖瘦的身影，沒入了海水中。
男人幾乎怔了那麼半秒，下意識的大喊一聲，“肖瀟！”
隨即將外套扯掉，立刻跳進了水中。
沉入海水中的肖瀟，沒有任何掙扎，全身舒緩的像是倒進了浴缸裡沐浴一般，她閉上眼睛，海水灌進耳朵裡，口腔裡，那些喧囂漸漸離她遠去，她終於不用再痛苦了，也再也不用忍受容城墨，不用聽見他的聲音，不用一次又一次的絕望。
那年的倫敦，真的好冷。
肖瀟等他等到絕望。
肖瀟放棄了所有生還的意念，心裡只默默呢喃着一句話。
——阿墨，再見了。
這句“再見”，遲到了那麼多年，終於，真的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