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墟一片,漫荒遍野,肖瀟跪在地上,雙手上全是那些髒泥,她紅着眼,目光急切的在尋找那道熟悉的身軀。
容城墨,你到底在哪裡?
肖瀟從地上爬起來,身子幾欲不穩,她一路踉蹌着。
宋恆跟在她身後,想伸手扶她,可卻因爲腿疾的關係,而跟不上她。
只能默默的無奈的,跟在她身後,確保她的安全。
肖瀟髮絲凌亂,臉上,手上……全身都染了髒。
而此刻,她完全顧不上這些,眼裡,腦海裡,心裡,只想找到那個人。
阿墨,你到底在哪裡?
我和孩子,還等着你……
阿墨,你究竟在哪裡?
忽然,地面又輕微震動了一下,宋恆立刻將前面的肖瀟拽進自己懷裡,緊緊護住。
幸運的是,除了地面輕微震動了幾下外,火山沒有繼續噴發。
宋恆臉色嚴肅認真,攥着肖瀟的手腕,強行將肖瀟帶走,“肖瀟,這裡太危險了!你必須跟我離開這裡!”
肖瀟的髮絲,黏膩在溼潤的臉上,她眼睛紅紅的,可憐至極,“我不,我要找阿墨!”
“如果容城墨還活着,現在肯定已經離開這裡了!如果,如果他死了,你待在這裡除了多搭上兩條人命,沒有任何作用!”
肖瀟咬着脣,隱忍着啜泣聲,紅着眼,狠狠瞪着他。
她不是在怪宋恆,只是,她實在沒有辦法接受容城墨可能已經死亡的消息……
宋恆眉心蹙了蹙,用力拉着肖瀟,拽下了火山。
其實,肖瀟早已沒了力氣,別說是找人,就連最基本的站穩,都有些吃力,等到宋恆將她拉下去,肖瀟兩腿一軟,倒在了宋恆懷裡。
“瀟瀟?瀟瀟!瀟瀟……”
她受的刺激不小,會暈倒是正常的。
宋恆擔憂的看了她一眼,眉心蹙的更深了。
……
而彼此,已經飛往佛羅倫薩的容城墨,下了飛機後,想打開手機,卻發現,手機已經沒電。
從幾天前肖瀟刷信用卡的信息來看,肖瀟應該是住在佛羅倫薩的S酒店。
容城墨直接攔了出租車,上車後,對司機道:“去S酒店。”
等容城墨到了S酒店,走到前臺,問:“你們這裡有一名叫肖瀟的入住者嗎?”
前臺保持着得體優雅的笑,“對不起,先生,這是客人的隱私,我不能輕易透露給你。”
容城墨的手機沒電,也沒辦法給肖瀟打電話。
“借用一下你的電話。”
那位小姐將座機遞給容城墨,“先生,請自便。”
容城墨直接摁了肖瀟的手機號碼,手機響了很多,都沒人接聽。
容城墨蹙了蹙眉頭,就在他以爲肖瀟不願意接聽他的電話時,電話終於接通了。
“喂,哪位?”
可不同的是,不是肖瀟的聲音。
容城墨擰眉,面色冷峻,“肖瀟呢?”
無論是電話這頭的容城墨,還是電話那頭的宋恆,在說出第一句話後,發現彼此的身份時,都吃了一驚。
容城墨是沒料到宋恆會拿着肖瀟的手機,而宋恆,則是沒料到容城墨此時此刻竟然毫髮無損,還能中氣十足的質問他。
“宋恆?”容城墨反應過來,薄脣抿緊,“你跟肖瀟在一起?”
“你沒事?”宋恆問出口後,又沉澱了一下自己的情緒,“你沒事就好。”
容城墨眯了眯眸子,“你什麼意思?”
“我現在和肖瀟在一起,你的助理給肖瀟打電話,說你人在西西里島,那裡剛剛發生了火山噴發,既然你沒事那就最好。”
“肖瀟現在人在西西里島?”容城墨的心,一下子被拎起。
那頭的宋恆,看了眼病牀上躺着的肖瀟,她因爲刺激,虛弱暈倒,面色安靜姣好,是他喜歡了很多年的樣子。
他忽然想壞一次,就一次,就當做,爲自己爭取一下也好。
一直以來,他從未爲了自己的幸福,不擇手段過,哪怕就這一次也好。
宋恆閉了閉眼,“不,她不在,她和我在佛羅倫薩街頭散步。你要跟她說話嗎?讓她知道你平安……”
宋恆的話還沒說完,容城墨別將手裡的座機,狠狠一擲,他的指節,幾乎青白。
一邊辦理入住的前臺工作人員,嚇了一跳。
容城墨板着臉,情緒沉鬱冷峻,渾身都帶着肅殺。
那個女人千方百計的要跟他離婚,就是爲了跟那個瘸子宋恆在一起?
明知他在西西里島,哪怕肖瀟知道埃特納火山發生噴發,造成傷亡,她居然還有閒情雅緻和那個瘸子在一起漫步翡冷翠?
好,好的很!
容城墨從未對肖瀟如此失望過。
現在,在長途跋涉十八年後,終於,他死了這條心,再也不用等這個女人了。
真好,他解脫了。
他名義上在去西西里島監工,連休行整頓都沒有,便匆匆趕到佛羅倫薩來找她,可結果換來的是什麼?
除了絕望,便是死心。
他的手指,緊緊掐進掌心裡,掌心中一片溫熱,血跡從指縫滑落。
容城墨雙拳緊緊攥着,就那麼離開了S酒店。
他再也不會回頭,再也不會站在原地等候肖瀟。
用了十八年時間,換來一個結果,死心。
他以爲,哪怕她再鬧,可到底是愛他的。
可在得知他在西西里島生死未卜後,還能心安理得的和宋恆在一起,可見,她有多不在乎他。
……
宋恆掛掉電話後,刪除了來電記錄。
肖瀟醒來的時候,自己已經身處一家精品酒店之中。
她的頭痛欲裂,睜眼時,只覺得刺目。
她擡手摸了摸頭,聲音沙啞的不像話,眼睛也酸腫着,眼前的視線有些模糊。
“醒了?”
耳邊,是一道溫柔的男聲。
肖瀟轉眸看向他,目光有些遲鈍,翕張着脣,愣了三秒後,忽然意識過來。
在昏迷前,到底發生過什麼。
她忽然抓住宋恆的手臂,“找到阿墨了嗎?他怎麼樣?”
宋恆將肖瀟摁回牀上,目光平靜,“瀟瀟,你聽我說。”
“阿墨怎麼了?”肖瀟意識到一絲不對勁,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容城墨死了,面目全非。”
肖瀟的身子,狠狠一顫。
她呆滯的搖着頭,“不……不會的。我還沒告訴他我懷孕了……他不會死的,他說過他不會比我先走的……是誰告訴你的?是誰?”
“剛纔我聯繫了警局和當地醫院,已經確認死亡了。瀟瀟,就算容城墨死了,你也要爲你和孩子活着。”
肖瀟機械的喃喃着道:“不可能的……不可能。他怎麼會死呢?宋大哥,你帶我去見他……求求你,帶我去見他!”
“瀟瀟,他……已經被燒的面目全非了,而且連人形都沒有,警局那邊說,因爲後來又發生了不小的地震和噴發,所以……”
肖瀟哽咽的看着宋恆,“你的意思是……阿墨連屍體都沒有?”
“瀟瀟……”
肖瀟從牀上爬起,跌跌撞撞的便要出去,宋恆起身,一把將她拉住,“瀟瀟,你這樣子要去哪裡?又能去哪裡?”
肖瀟眼淚掉了下來,“我要把阿墨找回家……我要告訴他……我懷孕了……是他的孩子……”
宋恆將她抱進懷裡,輕輕安撫着,“他走了,但是你要爲了他和孩子,好好活着,知道嗎?”
肖瀟哭的意識不清,沒有半點力氣,加上容城墨的死訊的刺激,她哭着哭着,又昏迷過去。
……
“阿墨,阿墨……阿墨別走……”
肖瀟一把拉住宋恆的手,宋恆守在她身邊,身形微微一怔。
她昏迷着,額頭上冒着虛汗,宋恆伸手替她擦了擦,握住她的手,喃喃道:“瀟瀟,你會原諒我的,對嗎?”
這輩子,他從未做過半點壞事,比起容城墨那樣不擇手段甚至有些十惡不赦的人來說,他在別人眼裡,幾乎是好施樂善的大善人。
就這一次,爲了肖瀟,爲了贏得自己的幸福,他撒了一個彌天大謊。
他與肖瀟共事這麼多年,自然瞭解她,若是她真的相信容城墨已經不幸遇難的消息,必然不會再回海城。
那樣的傷心地,她回去又能做什麼?
所以,他只想賭這一次,哪怕結果輸得一敗塗地,也無所謂。
至少,他還有一半贏面。
罪惡感,從心裡升騰而起。
容城墨被惹怒,恐怕已經對肖瀟死心,所以容城墨是不可能再來找肖瀟的。
而肖瀟,對海城已經徹底沒了念想,她也不會回去。
只要沒有任何意外,他這個謊,將會這樣隱瞞一輩子。
宋恆一直守着肖瀟,他似乎太累了,被肖瀟抓着手,靠在牀邊也睡着了。
……
等宋恆睜眼的時候,手心裡已經空蕩蕩一片。
而牀上,已然沒人,屋子裡,也沒有肖瀟的身影。
宋恆一驚,起身在整個屋子裡找了一圈,“瀟瀟?瀟瀟?”
他目光觸及到桌上留下的書信,是肖瀟的筆跡。
“宋大哥,抱歉,我要去找阿墨,不管他是生是死,我都想找到他,也只想跟他在一起一輩子。”
宋恆捂着臉,深深嘆息一聲。
肖瀟想必已經是去當地警局找容城墨了,不過,她不會得到什麼好答案,因爲,他已經直接報過案,說容城墨在火山噴發中死亡。
所以,警局只會告訴她一個結果,那就是,容城墨死了。
但……找不到容城墨的肖瀟,究竟會去哪裡?
宋恆攥着那封書信,忽然轉身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