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時,陸厲行在一邊看文件,童夏坐在他身邊,百無聊賴的看着雜誌。
她心情複雜,擡頭看了一眼陸厲行後,問:“二爺,我肚子有點餓了,你餓了嗎?我出去買點飯菜?”
陸厲行這纔想起,沒有吩咐蘭嫂做好飯菜送到醫院來,便點了點頭,“好。”
童夏剛出病房,陸厲行忽然叫住她,“童童,我讓徐助理去買。”
童夏轉身對他莞爾一笑,“你放心吧,我不會跑的,我答應你了,會在你身邊的。”
陸厲行皺了皺眉心,抵不過童夏,終是答應了。
童夏出了醫院後,四處尋找着哪裡有飯館。
醫院附近的小餐館都是大排檔,陸厲行應該吃不慣……
伸手捶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哎,應該讓陸厲行打個電話直接訂外賣的。
不過,既然出來了,那就找找吧,剛好,她悶了一天了,現在的情緒比亂麻還要亂。
馬路對面,好像有個上點檔次的餐廳,童夏直接走了過去,馬路中央迎面衝來一輛麪包車。
童夏瞳孔驀地放大,那刺耳的剎車聲,一下子讓全世界都安靜下來。
記憶交錯,時間一下子拉回到一年前的那個雪夜,公路鋪滿了白色的雪,迎面撞來一輛黑色汽車,將她整個人撞飛!
腦海中,快速閃現畫面,一幀幀的彷彿電影一樣從眼前播放。
她愣在馬路中央,翕張着脣瓣,久久沒有回神。
麪包車師傅嚇了一跳,險些剎車及時,狠狠的罵了她一句,“你怎麼看路的?過馬路不帶眼睛的嗎?”
童夏自喃自語着:“寶寶……寶寶……”
她低頭,伸手驀然捂住小腹,她的孩子……是這樣失去的!
而那個反覆出現在她夢境裡的場面,刺眼的白,滿眼觸目驚心的紅色,是大雪,和她的血……
她和陸厲行的孩子,是在那時候,徹底失去的!
童夏小臉慘白,她失魂落魄的走回醫院。
陸厲行看了一眼窗外,正想給童夏打電話,叫她回來,童夏便已經站在了病房門口。
“童童。”
陸厲行見她臉色不對,開口喚了她一聲。
童夏吸了下鼻子,緩緩擡頭,隔着一段距離,看着病牀上靠着的男人,這個人是陸厲行,是她曾經以爲可以託付一生的丈夫,是她愛了整整一個青Chun年華的男人……
她的眼眶,漸漸泛紅。
曾經的童夏,爲了陸厲行什麼都可以做,曾經的童夏,在十八歲時,爲他孕育了屬於他們的小生命,可是,他爲什麼要那麼對她和她的孩子?
“陸厲行。”
童夏沒有走向他,只是站在病房門口,目光涼薄溼潤的看着他,輕輕喚了他一聲。
陸厲行察覺到不對勁,身子更加坐起,“童童,你過來。”
童夏咬脣,眼淚驀然落下,她搖了搖頭,手背擡起,牙齒輕輕咬住手背,盡力不讓自己失控,她紅着眼看着他,“陸厲行,我想起來了……”
“什麼?”男人深眸一暗,眉心狠狠皺起。
童夏深吸一口氣,道:“我們的過去,我都想起來了,包括……那個孩子,是怎麼從我身體裡離開的。”
她的眼淚,剋制不住的啪嗒啪嗒往下直掉,“陸厲行,爲什麼你不早點告訴我?你打算瞞着我一輩子嗎?你的父母,你的妹妹,我的爸爸……還有我們的孩子,我們之間隔着那麼多的是是非非,陸厲行,我想……我們可能沒辦法再在一起了。”
這場感情,那段婚姻,再也沒有誰對誰錯,一切都不過是孽緣。
童家對不起陸家,可陸厲行卻報仇了,令童家破產,逼的她父親跳樓,逼的她逃離他,逃到A國,在最心灰意冷的時候,失去他們的孩子……
呵,老天還真是公平,總是一報還一報。
童夏死死咬着嘴脣,四目相對間,她終是忍不住,捂着嘴,轉身落荒而逃。
——陸厲行,再見。
“童童!”
病牀上的男人,緊緊攥着拳頭,太陽Xue凸凸跳着。
……
從醫院跑出來的童夏,一路用力奔跑,眼淚早已被風吹乾,她不知道要跑去哪裡,海城這麼大,又哪裡是她的家。
她只知道,陸厲行曾經許諾她的那個家,早已被摧毀了……
……
陸厲行直接打了電話,給徐助理。
“現在派人去找太太!”
徐助理一怔,太太又跑了?
太太不是剛回到BOSS身邊嗎?難道他們兩人又吵架了?
“現在?”徐助理下意識的問。
陸厲行只咬牙道:“現在、立刻、馬上!找不到太太別來見我!”
男人修長的手指,緊緊攥着手機。
該死的,她又打算跑到哪裡去?
偏偏,他的雙腿受傷,沒辦法去親自找她!
不管他們之間隔着什麼,就算是揹負着人命,他也要她永遠待在他身邊!
……
童夏是被綁回來的。
“你們幹什麼?你們放開我!”
徐助理將童夏帶到陸厲行身邊時,默默擦了下汗。
陸厲行銳利的黑眸,盯着被綁着的童夏,聲音沉冷,“誰允許你們對太太動粗的?”
徐助理小心翼翼的道:“額……太太實在不配合,我們實在沒有辦法就……”
童夏怕牽連無辜,“和他們沒關係!”
徐助理立刻給保鏢使了個眼色,“還愣着做什麼,還不趕快給太太鬆綁!”
等童夏鬆綁後,徐助理帶着兩個保鏢出了病房,守在病房外。
陸厲行眸光清冷,語氣帶着命令,“過來!”
童夏站在那兒,沒動。
陸厲行皺眉,“你不過來,是想讓我過去抱你?”
她見他真的要掙扎着起身下牀,腳下還是不自覺的挪步過去,立刻扶他。
“你受傷了,別亂動。”
陸厲行一把扣住她的腕子,“童童,你在擔心我?”
童夏想抽開自己的手腕,卻怎麼也掙扎不開,他握的極其用力,像是生怕她再跑了一般,他幽邃的眸子,緊緊鎖着她的小臉。
童夏皺了下眉心,只好在他身邊坐下,“陸厲行,你現在想讓我怎麼面對你?我做不到再那麼坦然的面對你,和你在一起,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會想起我爸爸是怎麼死的,我還會想起,我一個人在異國他鄉,失去孩子的場景,這一年來,我沒有一個晚上是不做噩夢的。”
“童童,就是因爲我們已經犧牲了這麼多,我們才更要在一起,不是嗎?”
童夏眼圈紅着,搖搖頭,道:“我們還能回得去嗎?我沒有怪你,我爸爸是罪有應得,可是那畢竟是我的親生父親,你呢?陸雪還躺在精神病院裡,她見到我,就會發狂的想要殺了我,如果我要跟你繼續在一起,陸雪就是我的家人,她該怎麼面對我?我又該怎麼面對她和吱吱?如果吱吱知道她的身世,知道她的一切悲劇來源,是因爲我父親……”
童夏的話還沒說完,嘴脣便被男人堵住。
那輾轉的吻,用力的攻城略地,幾乎吸走她的一切思緒,她的大腦,漸漸缺氧,除了被他吻着,腦袋一片空白。
等那冗長的吻結束後,陸厲行用力的將她扯進懷裡,緊緊摁在胸膛裡,“跟我在一起,你不用管那些,這一切交給我來處理就好!”
童夏扯脣,強笑了一下,“我們之間有過那麼的傷害和傷痕,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你難道沒有一點難受嗎?我是你仇人的女兒……”
陸厲行的黑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我說過了,童夏,不管你是誰,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陸厲行這輩子認定了你,就不會再變!”
一整晚,童夏都在和陸厲行僵持不下着。
陸厲行半靠在病牀上,偶爾閉目養神,偶爾睜開黑眸瞧她一眼。
而童夏,則是坐在一邊的椅子上,沒有去他身邊的意思。
其中有幾次,童夏還趁着陸厲行閉眼假寐的時候,偷偷跑去開門,門口站在兩個保鏢,一臉嚴肅的向她問候。
童夏抿脣,無奈的折了回來。
陸厲行睜眼,看她一眼,忍不住笑了下。
接下來,就算她再想逃跑,也沒用了……
因爲他,不會再給她任何機會逃跑!
失去過她一次,這一次,無論如何,他也不會再失去她。
……
到了下半夜裡,童夏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陸厲行皺了皺眉頭,她身上沒蓋被子,這樣凍在外面,會着涼的。
男人吃力的撐起身子,將一條毯子,蓋到她身上,原本想抱她上牀睡,可是以他現在的情況,沒辦法抱她上來,也不可能叫保鏢把她抱上牀睡。
他不喜歡,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男人碰她。
這一夜,陸厲行睜着眼睛,守着靠在椅子上睡着的小女人。
……
這幾日,早餐,午餐,包括晚餐,都是蘭嫂送來的,吱吱週六週末的時候,也會跟着蘭嫂一起來送飯菜,雖然一家三口,還是像之前一樣在一起吃飯,可童夏的笑容,明顯少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染上小臉的愁容。
她的心沒那麼大,在回憶起過去發生的所有事情後,還能那麼理所當然的享受着陸厲行的寵愛,還有坦然的面對吱吱,害的吱吱如今沒有媽***人,是她的父親,雖然不是她,但也是童家。
而只要和陸厲行在一起,她也會自然而然的想起一年前的那個分崩離析的夜晚……
等蘭嫂和吱吱離開後,童夏收拾了吃飯的桌子,陸厲行忽然拉住她的小手,“童童。”
他已經好幾天,沒有開口喊過她的名字了,而她,也沒有開口主動和他說過話,彼此之間,氣氛冷凝。
就連剛纔來病房的吱吱,都感覺到了,她還特地問了下,是不是爸爸和童童吵架了。
童夏背對着他,沒有開口,只聽見陸厲行道:“就這麼不想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