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一問, 溫是安頓時睡意全消，耳邊警鈴聲大作！他竭力控制住自己不顫抖，惴惴不安地問道：“你……都想起來了？”想起是聰, 也想起孩子的事情了？後面一句他實在不敢問出口。
“對, 我想起來了, 我跟你結婚了, 你是我的丈夫。可是我想不起來我們爲什麼會分開。”黎無思帶着哭腔。
溫是安懸起來的心稍稍放鬆一些, 舒口氣，眉頭鬆開。
“你說，你到底是爲什麼？”黎無思又問了一遍。
“什麼爲什麼？”溫是安輕聲道, “你現在還很虛弱，好好休息, 等你好起來, 我們再慢慢說, 好嗎？”
“爲什麼？”黎無思看着他的眼睛，不打算放棄追問, “你明明放不下我，爲什麼要和我分開？我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無思，我答應你，等你好起來，我一定都告訴你。”溫是安再次逃避。
黎無思看了他一會兒, 臉色微微一正, “是不是和我的失憶有關？”
溫是安猛地一愣, 他的反應說明她的猜測是正確的。看到她明瞭的眼神, 他知道自己已經無法再瞞下去了。他緩緩點頭, 跌坐回椅子上，往昔的一幕幕重新浮現在眼前。
“我失憶……”黎無思哽咽道, 心中莫名不安，“是因爲你？”
陷入回憶的溫是安愣了一會兒，纔回答，“是。”
“你……傷害我了？你是不是把我傷得很深？你做這一切，都是爲了補償我？”
溫是安看着她渴求真相的眼神，千言萬語一句也說不出口。他怎麼忍心把當年的事情再挖出來，他怎麼忍心把她遺忘的傷口再血淋淋地撕開？這樣的話，連他自己都承受不住。
黎無思當他默認，一聲苦笑，“我現在終於理解我媽了。”
“無思，別想這麼多了，過去的事情你已經忘記了，就讓它徹底過去吧。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養傷。我還沒來得及通知伯母，我現在去護士臺請她們給你家打電話。”
“不要。”黎無思立刻阻止，“你讓張老闆派人到我家裡去收拾些衣服，告訴我媽，我臨時出趟急差。我不能再讓我媽爲我擔心着急，她身體不好。”
“好。”溫是安按她的要求給張老闆打了電話。
他再打電話，黎無思的情緒平復一些，忽然想到路星朗跟她說過的泄密風波，剛放下的心頓時又高懸起來。
溫是安掛斷電話，察覺到她神情有異，關切道：“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你跟我分開，是因爲，”黎無思大大地吸了口氣，穩定自己的情緒，“我泄露了公司核心機密，對嗎？”
溫是安吃了一驚，頭皮一陣發麻，下意識問道：“你怎麼會知道？你想起來了？”
“是路師兄告訴我的。這件事情當年鬧得沸沸揚揚不是嗎？”得到他的確認，黎無思提起的心仿如墜入深淵，一股絕望從心底升起，剛纔停下的眼淚又不斷涌出來。
“我失憶……”她竭力控制顫抖的聲音，抱着最後一絲希望問道：“在泄密之前，還是之後？”
溫是安沉默了好一會兒，哀求道：“無思，不要再問下去了好嗎？”
“所以是之後？”黎無思的聲音終於顫抖起來。
“別問了，我不想再說下去了。這些事情已經過去了，無需再提。”溫是安眼眶也溼潤了，眼中的哀求看着令人心顫。
“原來不是你傷害我，是我背叛你。我讓你經歷了那麼巨大的痛苦，可是剛纔，我卻像個受害者一樣質問你。”黎無思激動起來，眼淚在臉上肆虐，鬢邊已經被淚水浸溼了。
“無思，別這樣。”溫是安再次站起來，俯身輕握住她的雙肩，看着她的眼睛，柔聲道，“我說過，事情已經過去了。既然我們互相傷害過，那就扯平了，誰也不要再去計較，讓這件事情永遠被遺忘吧。”
“可是我爲什麼要這麼做？難道我和你結婚就是這個目的？我不是因爲愛你才和你結婚的嗎？我怎麼會是這樣的人，不可能，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情緒激動下，黎無思的身體不斷離開牀面，又落下去。
怕她扯到吊針，溫是安趕緊把她按住，高喝一聲，“夠了！”
這一聲果然讓黎無思安靜下來，她不再掙扎，別過臉去抽泣。
“無思，這件事情真的只是一個巧合，你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是有心的，只是當時我們都太不冷靜，加上形勢所逼，纔會走到分手那一步。不管當時發生了什麼，閒雜一切都過去了，是真沒有倒下，我也沒有倒下，我們都變得更好了，這樣不就夠了嗎？我們爲什麼還要糾纏於過去？”
“我……真的是無心犯錯？”聽他這樣說，黎無思頓了頓，充滿期待地轉過臉來看他。
“是，你是無心的。要不然，我爲什麼還要回頭來管你，幫你實現你的夢想？我要是真的怪你、恨你，根本不可能想再見到你。”溫是安輕聲撫慰。
黎無思緊繃的心終於鬆弛下來。她感動得看着溫是安，這一次，流出來的眼淚是喜悅的。
忽然，她臉色一變，遲疑了片刻，輕聲問道：“可是，你爲什麼要安排葉聰和我在一起？”問完之後，她不禁有些感慨。這個問題終於問出來了，可是現在，它的意義再也不是當初的意義。當初她懷疑這件事可能和她失憶的過去有關，現在，它只關乎溫是安對她的情感。
溫是安愣了一下，苦笑道：“因爲我沒有資格再跟你在一起，我希望，能有一個比我更適合你的人，代替我好好照顧你一輩子。”
“沒有資格？爲什麼？”黎無思疑惑地皺眉，“你不是說，我們都有錯，分手是不得已？爲什麼不能重新開始？難道、難道你真的已經不愛我了？”
溫是安別開眼去，沉默片刻，淡淡道：“別再說了。無思，我們之間真的不可能了。”孩子的事情……孩子的事情怎麼可能過得去！
當初她落水小產後，曾經有短暫的清醒。他永遠忘不了她聽說孩子沒了時，那癲狂絕望、充滿恨意的眼神。這一件事，這一眼恨，足以抵消他們之間所有的愛。何況，她並不愛他，最多隻是喜歡。
她已經開始想起從前的事情，這比一切阻礙他們在一起的因素都要強大。他真的不能想象她把一切全部想起來之後，事情會變成什麼樣。
“爲什麼？”黎無思追問，急得眼淚又一陣洶涌。
“因爲……”溫是安只好挑眼前的阻礙說，“因爲泄密風波，溫家不會再接受你了。”
黎無思當局者迷，一時沒想到這個，他這麼一說，她立刻就清醒了，愣了好一會兒，自嘲地笑道：“是啊，路師兄說過，當初你娶我，整個溫家都不同意。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到了今天，我怎麼能還這麼爲難你呢？”
“別想這些了，無思，你累了，快休息吧。”溫是安心疼地輕撫她蒼白的臉頰，爲她擦去眼淚。
黎無思閉上眼睛，別過臉去，無聲地抽泣。溫是安看着她顫動的身體，一時間也是萬般無奈，苦澀心酸涌上心頭，化作一聲長長的嘆息。
趙楊在病房外聽着這一切，對黎無思的厭惡終於放下了。一直以來，他最替溫總不值的就是這個女人不愛他，卻把他的人生破壞得如此糟糕。可是現在看來，她是愛他的。如果沒有泄密風波，再給他們一點時間，溫總一定也能等到她的愛。可惜，世事難料，造化弄人啊。
許久之後，黎無思終於睡着了，溫是安爲她蓋好被子。這時，趙楊走了進來。
“溫總，上午公司有會，董事長會參加。”
他點點頭，和趙楊一起走出去，吩咐道：“找最好的看護過來，這件事不要外泄，更不能讓無思的父母知道。”
“明白。”
溫是安扭頭看一眼趙楊，他也一夜未眠，面色憔悴。
“昨天……是我衝動了，對不起。”他抱歉地朝趙楊笑笑。
趙楊回以微笑，用眼神安慰他。
車子從醫院往是真總部開，趙楊從後視鏡看車後座的溫是安，他正閉目小憩，眉宇間的疲倦很明顯。
“溫總，要不要先到會所洗把臉，換身衣服？”他提議道，怕溫總被董事長看出不對勁來。
“好。”溫是安沒有睜眼，同意他的提議。
沉默片刻，趙楊小心地問道：“溫總，如果……如果昨天黎小姐身亡，您會後悔自己的決定嗎？”
溫是安眉頭猛然緊皺，刷地睜眼，瞪着趙楊，無聲地質問他怎麼會在這種時候問出這樣的問題，簡直是在他心上又戳了一刀。
可是很快，他洶洶的氣勢便悉數褪去，離開靠背的身子又倒回去，雙眼放空，不知道看向什麼地方。
趙楊微微嘆息，慌亂的心安靜下來。他只是不想溫總再一次後悔，他對董事長的承諾，從一開始就不是自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