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瞬之間,像是有成千上萬蜜蜂涌進南灣的腦子裡,嗡嗡作響。
似乎什麼都沒有聽到,但又確實有信息進入大腦神經。
扶着樹幹站穩身體,蹙眉看向面前面露驚慌的傭人,啞聲問道,“什、什麼?”
傭人直接跪在石板路上,哭着說,“太太對不起!真的只有兩三分鐘的時間,而且水龍頭就在旁邊,可是我給輕輕小姐洗完手之後,轉身才發現嬰兒車是空的,我……”
南灣的臉色漸漸轉爲慘白,她沒有耐心聽完傭人語無倫次的解釋。
可是邁開腳步的時候,兩腿發軟,就那麼直接摔了地上,膝蓋磕在石板上發出的聲音就連哭着的傭人都能聽得很清楚。
“太太您沒有摔傷吧!”
傭人嚇得連忙爬過去扶她,但南灣似乎感覺不到一絲疼痛,直接甩開了傭人的伸過來的手,撐着地面站了起來。
九九不見了……
怎麼可能呢?
明明十分鐘前她還喂兒子喝過水,怎麼會……不見了。
從洗手間到那棵梧桐樹之間的距離並不遠,整個過程南灣卻摔倒了三次,膝蓋早已慘不忍睹,流着鮮紅色的血液。
原本在花園裡曬太陽的居民們大多都是上了年紀的人,着急也沒有辦法,輕輕坐在長椅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小臉上全是眼淚。
南灣卻什麼都聽不到,踉蹌着的身子跑過去。
然後,她看到屬於九九的那輛嬰兒車裡,只有一個藍色的保溫水瓶。
身體僵硬的像是從剛纔冰窖裡出來,她握着嬰兒車扶手的骨節都泛着白色,脣瓣張了張,好半晌才發出嘶啞的聲音,“顧阿姨,李叔,你們剛剛都沒有看到,有陌生人來抱走九九嗎?”
這麼多雙眼睛看着,九九怎麼可能就這麼不見了呢……
李叔抱歉的說道,“對不起啊小南,剛纔我孫女在給大家表演節目,所以可能都沒太注意。”
“現在的壞人真是無法無天,這青天白日的都敢偷小孩!小區的門衛拿着工資是吃白飯麼?”
“可不是麼,我們得趕緊跟物業反映反映,不知道以後還會有哪家出事呢!”
幫着照顧豌豆的鄰居小跑到南灣身邊,焦急的說,“南灣啊,你趕快報警,人販子應該還沒有跑遠。”
周圍的老人附和着,“對對對,報警!小區裡都有監控錄像,肯定跑不掉的。”
慌亂的傭人連忙去長椅的包裡找到南灣的手機,顫抖的遞到南灣面前,“太太,給你手機。”
周圍的聲音嘈雜不堪,然而南灣這個時候卻無比的冷靜。
這是青城爲數不多的高檔小區之一,很多大牌明星就是覺得北岸別墅區的安保做的不錯,纔會選擇住在這裡。
全天二十四小時都有保安守門,監控設施很完善,人販子不可能混進來。
所以,會是誰抱走九九的呢……
南灣拿過傭人遞過來的手機,精緻的眉眼冷到極致,“帶安歌和輕輕回家。”
傭人連忙點頭,“哦哦,好的。”
她太過冷靜,周圍的人都很意外。
慕輕輕爬下長椅,跑過去抱着南灣的腿大哭,“嬸嬸,對不起,我不應該要出來玩兒的……”
她害怕極了,萬一弟弟再也找不回來了怎麼辦?
她抱的很緊,南灣拉不開,耐着性子摸了摸她的腦袋,低聲安撫,“輕輕你乖啊,別哭了,這不是你的錯,跟阿姨回家,乖乖的吃飯,然後等爸爸過來接你。”
當然不是輕輕的錯。
對方在暗處,無論是她和慕瑾桓,還是九九跟安歌,都暴露在明處,說不定對方早就做好了準備,只是在等一個時機。
九九什麼時候會被綁架,只跟這個時機到來的早晚有關。
輕輕哭到呼吸不暢,鼻涕都粘在嘴邊,“壞人爲什麼要偷走弟弟?”
“好了輕輕,”南灣深呼吸,俯身拍了拍輕輕的背,“你一直這麼抱着我,我就沒辦法去找弟弟。”
一聽這話,輕輕就鬆開了南灣,揹着手退得老遠,忍着不再哭,“嬸嬸你快去,我會乖的。”
……
南灣神色凝重,大步往小區門口走。
撥通慕瑾桓的電話後,耳邊響起的不是男人熟悉的嗓音,而是機械的女音,“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您……”
南灣忽然想起,下午他打電話告訴過她,北郊的工程出了問題,那邊的信號不好,他接不了電話。
所以,她暫時聯繫不到他。
三哥和沈之媚都在國外,霍亦寒昨晚就去了巴厘島,慕瑾謙去安城接綠窈,就連盛薄言也出差了……
是前所未有的空曠。
南灣握着手機的手指緊了又緊,手背上的青筋變得很明顯。
推開保安室的門,直接開門見山,“把四點到五點這個時間段的監控調出來給我。”
小區只有這一個入口,除非對方開着直升機飛進去,否則她就一定能在監控裡找到。
保安被踹門的聲音嚇得從椅子上彈了起來,看到是南灣着實有些驚訝,畢竟慕太太在別墅區是出了名的溫柔。
有些爲難的開口,“慕太太,這個……我們物業是有規定的,監控不能隨隨便便就調。”
“這樣啊,”南灣清淡的眉眼很平靜,但聲音卻沒有一絲溫度,“我兒子十幾分鍾前被人販子綁走了,所以這個責任你負得起是麼?”
什、什麼!
保安大驚失色,看着南灣冷冰冰的模樣,確實不太像是在開玩笑。
再說了,誰拿自己兒子的安全問題開玩笑。
保安腦子快速的運轉,照慕太太的意思,慕家的小公子是在小區裡被綁走的,所以今天值班的他要負一大半的責任。
萬一真的出事了,他死都賠不起!
不再過多猶豫,連忙把電腦裡監控的系統界面打開,手指快速的點着鍵盤,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就把監控調了出來。
退後把電腦前的椅子讓出來,“慕太太,需要我幫您報警嗎?”
心裡暗自豎起佩服的大拇指:果然不是一般的女人,親生兒子被綁架,都還能這麼冷靜。
南灣的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監控屏幕,沒有回答保安的問題,而是淡淡的問,“不是小區的住戶從這裡進出,你們會登記麼?”
她看似很鎮定,但是緊緊攥着手指出賣了她的情緒。
慕太太沒有發話,保安也不敢自作主張,把拿出來的手機重新放回到口袋裡。
然後自覺的把記錄本拿到電腦桌前,恭敬的回答,“陌生人是會登記的,但這裡住了很多明星,他們經常會帶朋友來,眼熟的我們就不會再登記了。”
南灣接過,翻了兩頁之後,就不再繼續看了。
那個居心叵測的‘熟人’,怎麼可能用真名登記呢?
監控的視頻還在播放着,進度條的時間到五點四十分,南灣都還沒有看到任何人影。
站在她身後的保安連眨眼都不敢,盯得眼睛都紅了,依然不敢錯過一分半秒。
距離九九失蹤,已經有一個小時了,每過去一秒鐘,兒子就多了一分危險。
被壓在心底的不去觸碰的恐懼,漸漸開始侵蝕南灣的血肉。
食指和中指交替敲打着桌面,頻率越來越快,面無表情的盯着電腦屏幕,就在她耐心耗盡的前一秒,手機響了。
安靜的保安室,桌面上的震動聲很刺耳。
保安幾乎是本能的看過去,亮着的手機屏幕上閃着一串號碼,沒有備註。
所以,這是綁架者來提提要求了麼。
南灣看着不停震動着手機,竟僵良好幾秒鐘纔去拿,手指有些顫抖,試了好幾次才成功按下接通鍵。
然後,響在耳邊的,是如鬼魅般的女聲,“等着急了麼,慕太太?”
這樣的音調,南灣不陌生。
原本握在慕太太掌心裡的鼠標,此時被數據線吊着,在空中來回晃動,而且,門是被大力摔上的。
保安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太陽已經落山,雖然光線昏暗,但半邊天空還是紅彤彤的。
膝蓋滲出來的血液早已凝固,南灣每走一步都在拉扯着傷口,她卻感覺不到一絲疼痛。
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的陷入掌心的嫩肉裡。
“你想要什麼?”
是【你想要什麼?】,不是【你想幹什麼?】。
手機聽筒裡傳來餘清露低低緩緩的笑,“九九好可愛哦,我在恆溫箱裡看到他的時候,就很喜歡,沒跟你打聲招呼就把你兒子抱出來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她故意把音調拉的很長,中間還停頓了一會兒,像是在哄懷裡的孩子。
九九不愛哭,平時也不認生,誰抱都行,所以南灣聽不到一點兒子的聲音。
閉了閉眼,狠狠的在手背上咬了一口,直到疼痛讓自己冷靜下來。
聲音冷淡的彷彿是被寒冰浸泡過一般,“這樣很耽誤彼此的時間,你直接說吧,想要什麼?”
餘清露病了很久,也安靜了很久,久到……南灣幾乎都忘記這個女人當初對慕瑾桓的愛有多癡狂。
果然,人不能讓自己過得太安逸。
美夢不會一直延續,會在最意想不到的時候破碎,並且徹底的撕裂。
對方越着急,餘清露就越散漫,輕輕笑着說,“別擔心,我是不會傷害這麼可愛的寶寶的,只想彌補一下自己不能生育的遺憾。”
取名叫九九,是想長長久久的意思麼?
呵……真是讓人很羨慕呢。
周圍不時有人經過,高高低低的聲音很是煩躁,南灣走到了稍微僻靜一些的角落,“餘清露,別告訴我,你只是看我一個要照顧三個孩子,很辛苦,所以好心想幫我分擔。”
諷刺中帶着冷厲。
餘清露低低的笑出聲,慕太太已經着急到喪失理智了麼?
用指尖輕輕觸碰着嬰兒的臉頰,這雙眼睛,和慕桓真是像啊,就連……鼻子也是極像的。
過度消瘦的臉帶着似有若無的笑意,“我的目的很簡單,不要你的錢,也不要你的命,只要你單獨過來見我就行。”
“地點。”
“餘家老宅,也就是我利用慕桓的愧疚從你手裡搶過來的那棟別墅,”餘清露把手機拿到面前看了看時間,聲音越發的清軟,“四十分鐘的時間,應該差不多了,我在那裡等你哦。”
南灣快步走到路口,攔了輛出租車。
關上車門後,冷冷的問,“還有要補充的麼?”
“像慕太太這麼聰明的人,應該知道不能報警的吧,”餘清露抱着孩子的右手臂有些酸,就先把手機先放在旁邊,然後把孩子換到左手抱着,“畢竟,我手裡的刀可比警察要快很多。”
給她開車的司機,知道什麼該聽,什麼不該聽。
“你們夫妻倆感情那麼好,慕桓肯定捨不得你一個人,所以,如果你非要告訴他,我也不反對。”
從北郊趕過來,最快也要兩個小時。
足夠了。
這句話的言外之意,並不難理解,掛斷電話後,南灣報了別墅的地址,車窗外的建築物開始快速的後退。
雖然餘清露口口聲聲都說,她不會傷害九九,但南灣沒有忘記,她是一個嚴重的抑鬱症患者,很多時候她說的話,可能連她自己都不相信。
“我有急事,麻煩您再開快點行麼?”
中年司機誇張的搖了搖頭,“小姐,已經很快了,我這是車不是飛機啊。”
南灣深呼吸,卻發現自己並不能扯出一抹禮貌的笑,反而讓五官更僵硬。
低聲解釋,“我是真的趕時間。”
“小姑娘,再急也不能違反交通規則啊!從你上車我就看出來你臉色不太對,知道你急,所以已經開的很快了。”
確實。
窗外的霓虹燈幾乎都連成了一條線,如果南灣的注意力能稍微分散一點,應該會有暈車後的反胃噁心。
十分鐘後,她接到了劉安打來的電話。
“太太,您打電話是有什麼事嗎?”
劉安剛剛跑完最後一家媒體的辦公室,兩條腿都是廢的,癱軟在車裡。
南灣的身體依然是僵硬的狀態,脊背挺的筆直,放在腿面上的手始終沒有放鬆的跡象,“慕桓呢?”
劉安喝了口水,恭敬的答道,“慕總還在工地,情況有些麻煩,恐怕一時半會兒忙不完。”
工地死了人,裡一層外一層的圍觀者不知道那姓蘇的從哪裡找來的,像是拿了幾百萬的報酬似的,鬧的不可開交。
“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儘快聯繫到慕桓,讓他去餘清露之前住過的那棟別墅,”南灣閉了閉眼,儘量不讓自己的語言太過凌亂,“就是慕桓從我奶奶手裡買過去的那棟。”
她的故作冷靜,其實都不堪一擊。
“啊?”劉安雙眼無神的看着車頂,爲難的說,“可是慕總現在是真的很忙,他連晚飯都沒顧得上吃一口,恐怕……”
“餘清露綁架了他兒子,這個理由夠了麼?”南灣煩躁的打斷了劉安的話。
餘清露最後那句話的意思,就是要慕瑾桓過去。
什、什麼!
像是有一道驚雷劈在劉安身上,他整個人都是處於空白狀態,等回過神來的時候,電話已經被掐斷了,耳邊是‘嘟嘟嘟’的忙音。
“臥槽!”
礦泉水撒了一身,劉安當然顧不上去擦,手忙腳亂的在通訊錄裡翻找,工地那唯一一部還能用的固定電話的號碼。
低聲暗咒,“這餘清露作的是什麼妖,平時還真看不出來是這麼狠的角色,連慕氏未來的接班人都敢綁架!”
果然,愛而不得卻又執迷不悟的女人,最可怕。
他撥了三次,電話才被接通,“喂,我是慕總的助理劉安,麻煩你趕緊讓慕總來接一下電話。”
“慕總還在忙,估計現在不行。”
“是天大的事,耽誤不得,你趕快去!”劉安忽然想到什麼,又叫住那人,“誒等等,你就說是慕太太打來的,別說是我啊!”
他在慕瑾桓身邊工作了兩年的時間,雖然依然看不懂慕總的性子,但多少也能摸到幾分。
“哦,好,那您先別掛,等我去問問。”
那人放下聽筒後,沒有直接去找慕瑾桓,而是去跟湯秘書說,再由湯秘書轉達。
慕瑾桓從半蹋半好的建築裡走出,取了頭上的安全帽後,接起電話,“灣灣,怎麼了?”
他棱角分明的五官淡漠至極,但能很明顯的聽出嗓音裡的溫柔。
黑色的襯衣沾着白色的油漆,原本擦的鋥亮的皮鞋也滿是黃色的泥漿,褲腳的灰塵肉眼可見,和平時精緻退帖的模樣完全不相符。
即使是這樣,他也依舊是人羣裡最高貴遙不可及的那一個。
劉安一點時間都不敢耽誤,“慕總,太太說餘清露綁架了慕衍少爺,現在是在南老太太以前住過的那棟別墅裡。”
聞言,慕瑾桓黑眸裡的暗色瞬間凝聚,幾乎比這剛剛到來的黑夜還要更暗。
雖然工地很嘈雜,但劉安的聲音不小,他聽的很清楚。
下顎的弧線緊繃,扔掉手裡的聽筒後,轉身大步邁開,周身散發出來的戾氣,彷彿能將這棟半蹋的建築物吞噬。
看着臉色暗沉大步走來的男人,見慣了大場面的湯秘書竟然打了個哆嗦,“慕總?”
天哪這是怎麼了,慕太太不是在家裡麼,難道意外找上門了?
湯秘書還未走近,就聽到慕瑾桓寒冷到極致的話音,“車鑰匙。”
不知怎麼的,明明是完全不同的場景,完全不同的情況,湯秘書卻想到了去年準備飛往巴黎的那一天。
時隔九個月,湯秘書依舊清晰的記得那天慕瑾桓的模樣,和現在一樣,渾身都透着暴戾的殺氣。
連忙從包裡翻找出車鑰匙,雙手遞到慕瑾桓面前,“副總已經下飛機了,應該很快就能趕過來,慕總您……”
對方似乎根本就沒有耐心聽她說話,直接奪過她手上的鑰匙就大步離開,幾乎是用跑的。
湯秘書再擡頭的時候,只能看到在飛揚的塵土中快速遠處的車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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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區的公路很空曠,慕瑾桓的車速幾乎是要飛離地面的程度,公路上的路燈寥寥無幾,車廂內只有儀表盤亮着紅光,打破一片這黑暗的,還有那從未熄滅的手機屏幕。
棱角分明的俊臉暗黑的像是融進了黑夜裡,下顎的弧線始終緊繃,握着方向盤的手背,青筋根根凸起,足以見用力的程度。
慕瑾桓帶着藍牙耳機,一遍又一遍的撥打南灣的號碼,都是無人接聽的狀態。
就像現在一樣。
就在慕瑾桓準備掛斷的時候,電話被接通,然而,耳邊響起的卻不是他期待的聲音。
“喂,請問您是失主的丈夫嗎?她剛纔搭我的出租車,手機落我車裡了。”
慕瑾桓加快了車速,黑眸裡的暗色濃郁的化不開,淡漠的嗓音壓抑着沉怒,“她是什麼時候下車的?”
司機低頭看了看手錶上的時間,“應該也就十幾分鍾吧,我車壞了,沒辦法送她去目的地,她的手機掉車座的縫裡了,我好不容易纔掏出來的。”
“手機你先保管着,我會讓人過來取。”
掐斷電話後,慕瑾桓撥通了餘清露的電話號碼,對方沒有讓他等太久。
餘清露坐在客廳的沙發,手裡拿着撥浪鼓,輕輕晃着。
看到手機屏幕上的那一串電話號碼的時候,眼裡的欣喜從內心而來的,暗淡的眼眸閃爍着光芒。
她今天出門的時候,化了妝,長髮也細心的打理過,穿着一條白色的裙子,雖然她整個人依然是消瘦的,但看起來要比在醫院裡要好太多。
“慕桓,真的是你麼?太久沒有接到你的電話,我差點都忘記了你的號碼。”
到底有多久了呢……
如果他能來醫院看看她,或者偶爾打個電話也好,她想,自己應該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吧。
可怕,極端,毀滅……
“餘清露,”慕瑾桓叫出這個名字的時候,沒有任何情緒,如果非要深究的話,可能會有一絲厭惡,“憑心而論,我對你算是仁至義盡了。”
‘憑心而論’這四個字,真的是挺剜心窩子的。
對餘清露而言,慕瑾桓的淡漠纔是最最傷人的利器,她看着懷裡的不哭不鬧的孩子,輕輕笑着說,“我知道啊,所以不會以怨報德,傷害這麼可愛的九九的。”
正文 232.餘清露拿着一把泛着冷冷白光的匕首,慢慢靠近南灣。
不會傷害九九……
雖然餘清露說的很真誠,可慕瑾桓不會再相信她的話。
雙手快速的打着方向盤,超過前面行駛着的車輛,幾乎是以‘S’形狀的路線在跑,如果車技不好的人,很可能就會撞上路旁的欄杆活着其它車輛。
車窗外的山峰叢林急速後退,慕瑾桓深邃幽暗的眼眸如鷹隼般銳利,“餘清露,你是在用行動告訴我,我對你的仁慈,其實是錯的麼?”
自從一年多前,餘清露被慕瑾桓從天台上拉下來的那一天開始,她就收起了一切企圖獲得他的關心和注意力的把戲。
太過溫順,溫順的根本不像是她。
很配合醫生的治療,苦到幾天都會沒有胃口的藥她眼睛都不眨的吃掉,每天都要輸液,手背上的針孔密密麻麻,她也不會使小姐脾氣。
沒有鬧出一點動靜,安靜到慕瑾桓幾乎都忘記,青城還有這樣一個人的存在。
他的嗓音淡漠至極,依舊連一分多餘的情緒都沒有。
餘清露有些難過,低頭看着懷裡和他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九九,忽然惡由心生,很想奪走九九手裡的撥浪鼓扔到地上,卻又……捨不得。
是的,她捨不得。
清露,清露……
以前,他都是這麼叫她的。
雖然相熟的朋友都這麼稱呼她,可是,每當這兩個字繞在他脣齒間,她才知道,原來自己的名字可以這麼好聽。
就像踩在棉花裡。
那樣青澀懵懂的時光,已經很遙遠了。
“你對我的仁慈……”餘清露低聲重複着這幾個字,目光漸漸變得恍惚,半分鐘後,她忽然笑了出來,“把我扔在冰涼可怕的醫院裡,不聞不問,就你口中的‘仁慈’麼?”
每天早上睜開眼睛,面對的是白的刺眼的牆壁,還有客氣但沒有絲毫人情味的醫生和護士。
紮在血管裡的針頭讓她很疼,吞進胃裡的藥片讓她一整天都覺得噁心,消毒水的味道就像是融進了骨血裡,她在浴室裡洗一個多小時的澡,身上還是有這股味道。
她穿普通的衣服走在馬路上,路人都會悄無聲息的避開她。
可能是怕她突然倒地訛人吧,又或者,她的臉上寫着‘艾滋病患者’這五個字。
呵!
從北到南,幾乎要橫跨這座城市。
每過去一分鐘,慕瑾桓眸裡的暗色便濃稠一分,“我們只是普通的朋友,你期待的東西超過了這條界限。”
慕太太教會他的善良,他用錯了地方。
聽到男人的話,餘清露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說什麼朋友的界限,你只是怕南灣不開心而已。”
客廳裡只開了一盞燈,她覺得不夠明亮。
把抱在懷裡的九九放到沙發上,輕聲囑咐九九要坐好不亂動,然後站起身走到門口去把所有的燈都打開。
她跟九九說話的聲音,她走路時高跟鞋的鞋跟和地板之間碰撞發出的聲音,包括她按下開關的聲音,都通過無線電波傳到了慕瑾桓的耳邊。
薄脣幾乎抿成了一跳直線,沉沉的嗓音裡帶了幾分焦躁,“你有什麼不滿和妒恨,都衝着我來。”
餘清露輕掩着嘴笑,知道着急了麼?
可是慕桓,現在還早啊。
這棟別墅長時間沒人居住,連一口熱水都沒有,等一會兒就有客人上門,沒有茶水招待,那怎麼行呢。
餘清露回頭看了看坐在沙發上倒弄新鮮玩具的九九,彎脣笑出聲,然後走進廚房去燒水,“對象當然是你,如果不是因爲你,我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行屍走肉一般。
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餘清露,餘家破產是因爲你父親經營不善,你傷了腿是那場根本查不出原因的車禍導致的,你染上病是因爲你嗑藥醺酒自甘墮落,”慕瑾桓淡聲陳述着,“你告訴我,哪一個是我直接造成的?”
是,沒錯。
他說的每一件事情都是真實存在的。
水面已經漫過燒水壺,沿着壺壁往下流,但餘清露似乎並沒有意識到,水龍頭依舊嘩嘩的流,她只是怔怔的看着手腕上的手鍊發呆。
這條手鍊,是她十五歲生日的時候,慕桓送給她的,是這三十幾年來,他唯一送給她的一份生日禮物。
雖然,是被她硬逼着送的。
和現在各大品牌相比,款式很老舊,她帶了十幾年,早已沒了光澤感。
“你能幫我安葬父母,幫我還清欠債,幫我拿回老宅,即使知道我騙你,也還能請醫生幫我治病,”她停頓了幾秒鐘,“你都能做這些,爲什麼不能喜歡喜歡我呢?”
這麼簡單的事情,他爲什麼不行呢?
哪怕一天也好。
慕瑾桓面色氤氳着寒意,冷冷的反問,“是不是所有喜歡我的女人,我都應該給予迴應?”
“可是,明明是我先認識你的,比南灣早了那麼多年啊,”餘清露說着說着,溫熱的液體就從那雙空洞無神的眼睛裡流出,“爲什麼沒了紀晚夏,你還是看不到我呢?”
有一段時間,安城名媛圈子裡的千金小姐們都說,餘清露在明着暗着模仿紀家的掌上明珠,從穿衣風格到言談舉止,從髮型到妝容,人家喜歡什麼,她就跟着模仿什麼。
可任憑大家怎麼調侃鄙夷,她都能面不改色,該怎麼穿還是怎麼穿,似乎一點都沒有被那些難聽的話影響。
後來,時間長了,大家就以爲是錯怪了餘清露,可能只是兩個人品味相同而已,畢竟餘家也不是什麼上不了檯面的小門小戶。
可是,沒人知道,餘清露藏在心裡的小怪獸有多……自卑。
急促的敲門聲響起。
餘清露恍惚的目光驀地聚焦,脣角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弧度。
是慕太太來了麼?
比她預測的還要早到幾分鐘呢。
她沒有去開門,只是閒適的關了水龍頭,插上電燒水。
沒有間斷的門鈴,夾雜着‘砰砰砰’的敲門聲,很刺耳,足夠傳到電話的另一端。
“感情的事,不能勉強,”慕瑾桓握着方向盤的手,青筋幾乎要掙脫出皮膚的束縛,“我對你有沒有男女之情,跟我什麼時候遇到我太太,沒有什麼直接關係。”
餘清露找了塊抹布,擦乾淨臺子上的水漬後,才慢慢往客廳走。
男人依舊是在跟她講道理,但語氣卻比之前平緩了許多。
“慕桓你是在拖延時間麼?”餘清露低低的笑,“可是慕太太已經到了哦,我要去開門,所以先掛了好嗎?”
坐在沙發上九九沒有亂爬亂動,只是被很大力的敲門聲吸引了注意力,歪着腦袋往門的方向看。
“餘清露我警告你,”慕瑾桓雙手死死的握着方向旁,眼眸裡濃烈的戾色終於劃破遮擋傾瀉而出,似乎有着能吞噬一切的海嘯,“如果你敢傷害灣灣和九九,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餘清露腳下的步子頓住。
生不如死,就像趙櫻一樣麼?趙櫻是什麼下場,她很清楚。
可是,慕桓啊,在你來之前,我應該已經死掉了呀……
慢步走到沙發旁,擔心孩子會從沙發上掉下去,就把九九往裡面抱了點,她還拿了個抱枕擋着。
低聲安撫電話那端已經憤怒到極致的男人,“別擔心,你的老婆和兒子都不會少一根頭髮的。”
慕瑾桓鋒利的劍眉鎖緊,隱忍嘶啞的嗓音幾乎是從喉嚨裡擠出來的,“你想幹什麼?”
“想告訴你一些事情,”敲門聲越來越急促,但餘清露絲毫沒有要去開的意思,“比如,阿昭當時開的那輛車,是我做的手腳,本來以爲只有他去河岸,卻沒想到你也在車裡。”
所以,她也上了車,心裡想着,如果他死了,她也要陪着他一起。
耳邊響起了一道刺耳的剎車聲,應該是車輪與地面急速摩擦產生的。
他似乎是開着車窗的,餘清露還能聽到有司機暴躁謾罵的聲音。
她從茶几上拿了茶杯,然後去架子上找茶葉,太久沒回來了,很多東西放在哪裡她記不太清。
“趙櫻能潛藏在你家周圍,趁機綁走慕太太,還差點害死你的孩子,我也幫了那麼一點點忙。”
找到茶葉後,餘清露回到廚房開始泡茶。
補充道,“還有啊,今天慕氏在北郊新建的大樓出問題了是麼,蘇正於中午就告訴我了,所以我才能抓住這麼好的時機。”
慕太太得罪的人太多了,她隨隨便便就能找到一個盟友。
慕瑾桓升起了車窗,重新啓動車子,車速比兩分鐘之前更快。
黑眸染上了猩紅,嗓音浸着森冷的凜冽,“餘清露,你最好現在就開始祈禱,你的明天,還能見到日出。”
聞言,餘清露低低的笑了兩聲,似是無奈的提醒,“明天要下雨的,你沒有看天氣預報嗎?”
把茶杯端到客廳放好後,轉身往玄關的方向走,“好了慕桓,我真的要掛電話了,因爲我的客人好像已經等的很煩躁了。”
【這一生我過得太辛苦,所以慕桓,下輩子我不想再遇到你了。】
“餘……”
慕瑾桓只說了一個字,電話就被對方掐斷,他再打過去,就是關機的狀態。
似乎是已經隱忍到極致,黑眸的瞳孔森冷無比,拳頭緊握狠狠的捶打着方向盤,踩着油門的那條腿早已僵硬,他卻沒有絲毫鬆懈。
如果餘清露敢對灣灣和九九做什麼……
如果她敢……
————
餘清露打開門後,臉上展露出最禮貌的笑容,“晚上好,慕太太。”
南灣從小區外跑進來的,即使在門口等了五分鐘的時間,她的呼吸依然急促的起伏着,長髮凌亂,額頭上都是汗水,甚至連脖頸的肌膚表面都是黏糊糊的。
冷冷的看了餘清露一眼,推開她就往別墅裡走。
“在沙發上呢,”餘清露被推的往後,後背凸出的骨頭撞到牆壁,發出一聲悶響,但她仍然是笑着的,“我給九九買了一個撥浪鼓,他好像很喜歡。”
南灣看到九九完好無缺的坐在沙發上,身體沒有一絲一毫被傷害的痕跡,她緊繃的神經這才鬆懈了幾分。
九九雖然還不會說話,但早就認人了,看到媽媽本能的往外爬。
南灣快步走到沙發旁,把抱枕扔到地板上,俯身抱起了九九,親吻着兒子的額頭,低聲說,“寶貝對不起,媽媽應該再快一點的。”
還好,還好沒事。
餘清露揉了揉磕疼的肩膀,然後站直身體,慢慢往客廳裡走,似是頗爲苦惱的模樣,“我都說了不會傷害他,怎麼就不相信我呢。”
難道騙過人,就再也沒有可信度了麼?
等待的五分鐘裡,南灣一直都在用力捶打防盜門,手背紅腫不堪。
輕輕拍着九九的背安撫,轉身冰冷的看着餘清露,精緻的眉眼沒有一絲溫度,“我曾經也說過,如果你敢把那些人性扭曲的心思打到我兒子頭上,我是不會放過你的,你相信了麼?”
在十天前,餘清露去療養院做心理諮詢的時候,被蘇綠窈堵在了走廊裡。
談話結束後,她看見了碰巧來送資料的南灣,她輕聲細語的挑釁,對方淡定自若的回擊。
現在仔細想想,慕太太好像確實說過類似的話。
“你說的真是對,我確實是人性扭曲到變態的程度,”餘清露走到南灣面前,輕輕的笑,“我恨的是你和慕桓,又不是別人,傷害無辜的孩子做什麼呢?”
俯身,拿過沙發上的包,拉開拉鍊,從裡面拿出了一把軍用匕首。
刀刃很鋒利,她慢慢抽掉刀鞘的時候,匕首反射着森森白光。
眼裡帶着一種無辜的笑意,漫不經心的說,“可是,如果你繼續用這樣防備的眼神看着我,我可能就要真的做點什麼來配合你了。”
如果說,南灣進門的時候,看到別墅裡除了餘清露之外,再沒有別的幫手之後,她的神經是鬆懈的。
可現在,她藏在心底不想去觸碰的恐懼,漸漸從角落裡探出,並以極快的速度蔓延至四肢百骸。
抱着九九的手臂下意識的收緊,聲音清冷,“從頭到尾都是你自己在演獨角戲,你有什麼資恨別人?”
慕先生,你惹的桃花債,爲什麼報應落在我和兒子頭上了呢?
不過你放心,這一次,我是不會輕易原諒你的。
就算你主動睡一個星期的書房也沒用。
“嗯,沒錯,確實我是一廂情願,可我總不能恨自己啊,”餘清露很是贊同的點了點頭,閒適的把玩着手裡的匕首,“誰讓慕桓喜歡的是你呢?”
南灣冷笑,“你嫉妒我?”
“何止是嫉妒,”餘清露一點都不否認,“我只要在新聞上看到你們倆並肩站在一起的照片,就難受的不能呼吸。”
她這麼說,其實是誇張了一點,只是好久她都沒有像今天這樣開心了,而慕太太卻是一副恨不得立刻就離開的樣子,所以她爲了讓慕太太能放輕鬆一些,就講了個笑話。
嗯,是笑話。
知道輕易走不出去,南灣就抱着九九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她摔破皮的膝蓋,血液凝固後,又因爲劇烈的動作裂開,然後繼續流血,凝固,最後是烏黑一片,在雪白的肌膚上格外的明顯。
“真是抱歉,我和慕桓已經把你忘了。”
九九似乎是餓了,又或者是別的原因,開始在南灣懷裡不安的扭動,南灣輕聲哄着兒子,清淡的眉眼之間,交織着身爲母親的溫柔。
餘清露看着南灣,好一會兒,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笑,音調低的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沒關係啊,我會讓他記住我一輩子的。”
只要看見南灣,慕瑾桓就會想起她。
也就是說,南灣活多久,慕瑾桓就會記得她多久。
這樣,她就不算白白來這薄涼的世界走一遭了。
邁步走到對面的沙發上坐着,用刀尖指了指茶几上的兩杯茶,不緊不慢的說,“茶要涼了,你隨便挑一杯喝吧。”
南灣看向那兩杯幾乎一模一樣的清茶,臉上沒有一絲波瀾,淡淡的問,“下毒了?”
“是啊,”餘清露笑着點頭,“一杯有毒,一杯沒有,看你運氣嘍,你挑剩下的那杯就是我的。”
她這樣坦白,南灣反而就不會懷疑茶有問題。
“把九九放一邊玩兒吧,那個撥浪鼓他很喜歡的,”餘清露看着她喝完大半杯茶後,自己拿起了另一杯,小口抿着,“在慕桓過來接你之前,我們倆可以好好聊聊。”
南灣心裡清楚,既然在她來之前,餘清露都沒有傷害過兒子一根頭髮,現在就更不會。
她只是捉摸不透,餘清露拖着時間,到底是在等什麼。
不會只是單純的想見慕瑾桓一面,那樣就太愚蠢了。
南灣哄好不安的九九後,就把兒子放到沙發上坐着,然後撿起掉到地板上的撥浪鼓給兒子玩。
擡眸,平靜的看向對面喝茶的餘清露,“你想聊什麼?”
客廳裡沒有開空調,餘清露捧着一杯還冒着熱氣的茶,卻依舊不覺得熱,或者說,從慕瑾桓結婚的那天起,她的世界就只剩下飄雪凌凌的寒冬。
她依舊在小口喝着杯子裡的茶,但每一次都只是輕輕抿一口,是大家閨秀的修養。
歪着腦袋想了一會兒,笑着說,“我其實很想知道,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餘小姐忘記了麼,”南灣輕笑着,放在腿面上的手悄無聲息的往身後移動,卻發現牛仔短褲口袋裡並沒有手機。
手只停頓了一下,而後自然的去撿被九九扔開的撥浪鼓,“我和慕桓能認識,那還得感謝你啊。”
她說話的時候,視線幽幽慢慢的在客廳裡的環顧。
餘清露凝視着她,怔了片刻後,不確定的低聲問,“是……是這棟房子?”
她只知道,餘家老宅當初是爸爸賣給南承智的,慕桓出獄回到青城的時候,她只是一個什麼都沒有的孤女。
那個時候,她並沒有直接說想要拿回餘家老宅,只是偶爾不經意的跟他說起小時候的事,睿智如他,自然就明白她心中所想。
所以,是她……間接讓南灣和他相遇的嗎?
“可以這麼說,”南灣姣好的面容已經恢復往日的優雅平和,淺淺笑着,“雖然以前我們有過幾次交集,但彼此都沒有留下什麼特別的印象,不算數。”
聽到南灣的話,餘清露的脣角緩緩掀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這捉摸不透的命運啊……
她又喝了口茶,低聲喃喃自語,“我原本以爲,是因爲南澤的關係,卻沒想到,是我……”
是她自己,把愛了幾十年的男人推向別的女人的。
“嗯,所以得感謝你,讓我……”南灣沒說完的話戛然而止。
她原本是笑着的,可當她想要伸手去拿茶几上的紙巾擦汗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身體漸漸有了奇怪的變化,痠軟無力,連擡起手臂都是困難的。
瞳孔睜大,難以置信的看向餘清露,“你……”
是那杯茶,可是餘清露也喝了不是嗎?
“別怕,不是什麼對身體有很大傷害的藥物,”餘清露寬慰似的笑了笑,放下茶杯,拿着那把軍用匕首站起身,“你喝的比我早,也比我多,所以反應當然會比我來的快。”
時間差不多了哦。
南灣幾乎是軟在沙發上的,臉色有些蒼白,心跳的頻率在慢慢加快。
被汗水浸溼的碎髮全部都粘在皮膚上,襯衣的領口歪歪斜斜,手背紅腫,膝蓋被磨破的地方血液凝固成黑色,狼狽的像是剛剛逃過一場劫難。
南灣看着慢步走來的餘清露,視線被汗水浸溼模糊,意識漸漸開始渙散。
牙齒緊緊咬着脣瓣,企圖讓疼痛喚起理智,呼吸粗重,“餘、餘清露你想清楚,一旦開始,你就回不了頭了。”
“我想了好幾月呢,清楚的不得了,”餘清露看着她,低聲笑着說。
似乎是不想等一會髒兮兮的血污染到那麼可愛的孩子,所以把九九抱到旁邊的沙發坐着。
末了還溫柔的摸了摸九九的臉,“乖啊寶貝,你的爸爸很快就會來接你了。”
然後,她轉身回到南灣面前,拔出了匕首。
正文 233.“慕太太,您涉嫌謀害他人性命,跟我們走一趟吧。”
九九似乎是有了感應,又或者是,他看到媽媽倒在沙發上一動不動的模樣,被嚇到了,忽然大哭起來。
不安的推着擋在面前厚重的抱枕,奈何他的力氣太小,根本撼動不了那比他還要高的抱枕半分,小小的人兒被困在對面的沙發裡動彈不得,渾身都是汗。
寬敞的客廳裡,響亮的哭聲激起了一陣陣迴音。
聽在南灣耳裡,就像是有千萬根細針同時扎着她的心臟,那疼痛幾乎能讓她窒息。
餘清露似乎是什麼都聽不到一般,俯身靠近無力癱軟在沙發上的南灣,輕輕笑着問,“很害怕麼?”
這應該是九九從出生以來,哭的最厲害的一次,臉蛋漲的通紅,眼淚一顆接着一顆往外滾,不停掙扎着想要媽媽抱。
南灣逼着自己收回視線,強烈的恐懼開始在心底蔓延,表面卻沒有泄露半分,脣瓣張了張,“……還好。”
慕桓,你曾經說,只要我在心裡默唸你的名字,你就可以聽到。
那現在,你聽到了嗎?
“嗯,這樣就對了,反正……”餘清露用手指撥開粘在南灣脖頸上的長髮,臉上的笑虛幻又神秘,“反正,刀又不是紮在你身上。”
說話的同時,餘清露微微俯身,把倒在沙發上的南灣扶了起來,讓她靠着沙發靠背。
可能是因爲餘清露瘦的太厲害,手臂的力氣很小,又或者南灣現在幾乎是癱軟的狀態,這麼簡單的動作,餘清露竟花了將近兩分鐘的時間。
南灣看着餘清露,明明她額頭上細細密密的汗珠在不斷的往外滲,但精緻的五官卻寒冷的如同被結着冰的湖水浸泡過一般。
手指艱難的收緊,斷裂的指甲刮過沙發的皮革,留下了幾道痕跡。
雙眸死死的盯着餘清露,呼吸越來越粗重,“你到底想做什麼?”
如果仔細聽,就能發現,她的聲音是有些顫抖的。
餘清露一邊在包裡翻找着什麼,一邊抽空對南灣眨了眨眼,“不要着急,等一會兒你就知道了啊。”
幾秒鐘後,她在包裡找到了事先準備好的溼紙巾,撕開塑料包裝,坐在沙發上,把匕首從刀尖到把手,都仔仔細細的擦拭。
九九的哭聲迴盪在客廳裡,還夾雜着呼吸不暢的咳嗽聲,但餘清露卻絲毫不在意,目光極其專注,似乎手裡拿着的是她最珍視的東西。
她微微低着頭,不再笑,聲音荒涼又寂寞,“你知道嗎?我每天都會做噩夢。”
不是在跟誰訴說,只是喃喃自語。
“夢裡都是血,幾乎能讓我窒息,”有透明的液體滴在匕首是上,泛着瑩亮的光澤,“我好想慕桓能來看我,可是我等了他一年的時間,他都沒有來過,連一通電話都沒有。”
她喝的那杯茶,裡面也加了等量的藥粉,雖然她只喝了幾口,但藥效開始發作的時候,動作就會越來越慢。
“很久很久以前,他還在青城慕家的時候,身邊就只有我這一個異性朋友,我以爲,對他來說,我是不同的。”
藥效來的快,但維持的時間並不會太久,南灣的兩條腿已經開始有知覺了。
很顯然,字說自語的餘清露不需要南灣的迴應,南灣也不會傻到在這個時候去激怒她。
神智漸漸清明,南灣輕咬着脣瓣,餘光不露痕跡的看向對面哭泣不止的九九,心疼的無法呼吸。
當然,兒子看不懂她的眼神,讀不懂她的脣語,她只能在心裡默默祈禱着自己能再恢復的快一點。
餘清露把匕首來來回回擦了好幾遍,覺得上面的指紋應該已經被擦掉之後,就用溼巾包裹着刀尖,把金屬把手塞到南灣手裡。
“我曾經無數次幻想過,能和慕桓擁有共同的家,也會有一個很像他的孩子,每天都能聽到他說愛我,然後幸福的老去。”
她一邊說着話,一邊離開沙發。
然後,緊緊握着南灣的手,用最大的力氣拽着南灣的身體向自己壓下來。
剎那之間,兩人便一同跌到了地板上。
餘清露的動作來的太突然,南灣本來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集中在九九身上,被拽着手臂倒在地板上產生的失重感讓她的腦袋嗡嗡作響,忍不住發出低低的悶哼聲。
“嘶……”
膝蓋撞在茶几上帶來的疼痛,拉回她混沌不堪的神經。
睜開眼的瞬間,她卻猛然發現,金屬把手握在自己手裡,而匕首的刀尖,已經扎進了餘清露身體裡!
那是心臟所在的位置。
滲出的血液染紅了餘清露白色的裙子,那紅色還在不停的往周圍擴散。
南灣的臉色慘白,想要爬起來,卻怎麼都使不上力氣,強撐着的理智崩塌。
身體控制不住的戰慄顫抖,幾乎是尖叫出聲的,“餘、餘清露你瘋了嗎?”
怎麼會變成這樣……
“我說過……不會傷害你和孩子的啊……你這麼害怕……幹什麼?”餘清露輕輕笑着,死死的拽着南灣,按着她握着匕首的手慢慢往下壓。
刀尖越往下陷一分,傷口處鮮紅色的血流出來的速度就越快,白色的裙子被染紅了一大半,就連南灣的衣服上也沾了許多血漬。
空氣裡淡淡的茶香,被血腥味取代。
南灣的手被餘清露死死的按着,她每掙扎一下,刀尖就會陷的更深,“你別再動了,會死的你知不知道!”
她是很厭惡這個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破壞她最爲珍視的家,竟然還綁架了九九,即使最後的下場是坐牢,也是她罪有應得。
可是,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她死。
“你聽到……警車的聲音了嗎?”餘清露依舊看着南灣微笑,她幾乎能清晰的感覺到,刀刃劃開血肉時發出‘嘶嘶’聲響,能感覺到疼痛了,她竟有些欣喜。
是的,欣喜。
比起周圍一片灰色行屍走肉一般的活着,餘清露覺得,這樣頻臨死亡的時候,她更像是一個人,一個可以感覺到疼痛的人。
即使臉色越來越蒼白,但她臉色的笑容卻是從生病以來最美麗的一次,聲音斷斷續續的,“知道……爲、爲什麼會有……警車的聲音嗎……因爲在你到之前,我就……報了警啊……”
如果不是因爲,蘇綠窈那個女人像是一條瘋狗似的咬着她不放,折磨的她幾乎真的想從醫院的天台上跳下去,她應該……會再等等的。
畢竟,慕桓還沒有見過她現在這副模樣。
三十出頭的年紀,卻被她自己活成了四十歲的樣子,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九九的哭聲充斥着整個客廳,南灣不知道餘清露是怎麼聽到警車的聲音的,起初,她以爲是徘徊在死亡邊界出現的幻覺。
可是,等餘清露說完這些碎成片段的話後,她忽然就明白了。
額頭的汗珠順着臉頰滑落,最後彙集到下顎,臉色蒼白,聲音嘶啞不堪,“所以,這就是你沉寂了一年謀劃的事情?”
難怪,她一直都在強調,她不會傷害任何人。
因爲,她是帶着赴死之心找上來的。
餘清露的目光開始渙散,聲線低不可聞,“我、我已經……厭倦這個世界了,但又覺得……如果就這樣安靜的死掉……很不划算呢。”
她好像看見阿昭了,是要死了麼……
可是爲什麼,阿昭看她的眼神,是那樣的失望和厭惡,就像是她做了十惡不赦的事情。
阿昭,我是來跟你賠罪的啊。
九九哭的嗓音都啞了,稍微安靜下來的時候,南灣好像真的聽到了警笛的聲音。
兩杯茶是一模一樣的,而且兩人都喝過了,她癱軟無力的症狀在好轉,而餘清露體內的藥效纔剛開始發作。
餘清露被她‘推倒’在地板上,刀柄握在她手裡,刀刃紮在餘清露的身體裡,是心臟所在的位置,血液噴涌一般涌出,餘清露很快就會被她‘殺’死。
起初的驚慌害怕,在這一刻都不見了,掙扎也只是徒勞而已。
眼底漸漸蓄起荒涼的笑意,緩緩的問,“你這麼恨我,還拉着我去陪葬,不會害怕到了地獄都不得安寧麼?”
她終於知道,餘清露要的是什麼了。
南灣已經不再用力,即使餘清露喝進胃裡的茶水帶着的藥已經開始起效,她依舊還能按着南灣的手往下,把刀尖插的更深。
進入鼻腔的氧氣越來越細稀薄,她說出口的每一個字,都帶着粗重呼吸,“不得安寧的……是你和……慕桓吧……”
濃重的血腥味籠罩着,南灣沒呼吸一次,都像是有尖銳的刺在划着她的喉嚨。
輕笑着問道,“那爲什麼不在我身上劃兩刀再開始呢?那樣我搞不好就會被傳染上艾滋病,你應該會比現在更開心。”
慕桓,你是不是快到了?
我好像能感覺到,你正在靠近我。
可是,這一次,我希望你沒有聽到,沒有聽到我在叫你。
強烈的窒息感,讓餘清露難以自控的咳嗽了兩聲,身體的抖動讓刀尖越發的深入。
是閉上眼睛之前最後的清明,“那……怎麼行呢……慕桓也會染上的……我不忍心啊……”
南灣半邊身子都是僵硬的狀態,她知道,那不是藥物的作用,是長時間維持同一個姿勢,肌肉始終處於緊繃狀態造成的。
警笛聲越來越近,似乎用不了多久,警察就能破門而入,來到這個故意傷人致死的現場。
彙集在下顎的汗水滴落到手背,似乎能融化邊緣凝固的血漬。
聲音嘶啞不堪,似乎還混着空氣裡的血腥味,“你想要他永遠記住你,哪怕是恨。”
是肯定句,不是疑問句。
“嗯……咳咳……你說的很對,”餘清露慢慢展露出笑顏,“因爲……我已經分不清……對於他……是得不到的……執念,還是……愛。”
可能是她太惡毒了,所以不想他們的餘生過的太開心。
可能是她這些年過得太辛苦了,所以下輩子不想再遇到他。
慕桓,你應該會恨我,但比起遺忘,被你恨着似乎更好一些。
我愧對阿昭,要去跟他道歉,就不等你來了。
其實,我很想等等你的,我們太久沒有見面,我都想不起,你生氣的時候是什麼模樣。
慕桓,對不起。
慕桓,再見。
……
南老太太的住宅裡。
靜姨把最後一道湯端上餐桌,不確定的問道,“這是警車的聲音麼?”
這個小區很僻靜,客廳的窗戶是開着的,‘烏拉烏拉’急促沒有間隔的警笛聲,隱隱約約傳進別墅。
聲音越來越大,像是正從遠處開進來。
許淑玉靜心聽了一會兒後,皺着眉開口,“還真是,我在這個小區裡住了幾十年了,都沒有警車進來過,這是出什麼事了?”
現在住的房子,跟之前那棟隔得並不遠,正常的走路速度,十幾分鍾就能到。
“不知道哎,”靜姨也覺得怪怪的,在圍裙上擦了擦手,“老太太您先吃飯,一會兒我去找鄰居打聽打聽。”
“不用了,你坐下一起吃,我不關心這些繁雜的事,”許淑玉搖了搖頭,摘下老花鏡,拿起筷子開始吃飯,“我呀,只盼着我們家小一輩兒的孩子,都能健康長大,平平安安的。”
灣灣的兒子九九,姑娘安歌;阿澤的嘉樹和嫣兒;還有墨一那孩子,和肖然能早點安定下來纔好。
老太太吃齋唸佛多年,即使現在和兒子南承智的關係緩和了一些,但依舊不問世事,還和以前一樣,足不出戶,不問世事。
那警笛聲越來越近,靜姨也沒有出門去看,聽了老太太的話,坐在餐桌上開始吃飯。
笑着說,“當然會,您每天都在爲小姐公子們唸經祈福,菩薩肯定會保佑他們平安的。”
許淑玉喝了口湯,舉止透着那個年代名媛的優雅,“但願如此。”
她剛說完最後一個字,還在國外的南澤就打來了電話。
許淑玉連忙接起,耳邊是孫兒低沉的嗓音,“奶奶,您今晚的藥吃過了麼?”
“吃了吃了,我還沒到連這點小事都記不清的地步,”許淑玉的語氣雖然是嫌棄的,但臉上卻洋溢着笑意,“對了,之媚怎麼樣了?你可得照顧好她,如果她落下一點病根,回國看我怎麼收拾你!”
一個月前,之媚過生日,南澤說要帶她出國散心,本來許淑玉就不太同意,預產期就快到了,還出什麼國!
真是擔心什麼來什麼,果然天使到來的要比預產期早了二十幾天,在國外出生。
如果南澤沒有在女兒出生的當天就打了電話回來,請老太太給女兒取名,老太太可能早就坐不住開始罵人了。
當然,會文雅一些。
沈之媚就靠在丈夫懷裡,老太太說的話她都聽得清清楚楚,接過手機,輕聲笑着說,“奶奶,我很好,過幾天就回來,您別擔心。”
聽到孫媳婦的聲音,許淑玉立刻就放柔了語氣,慈愛的囑咐,“好好好,可得注意身體啊。”
沈之媚乖巧的應着,準備把手機遞給丈夫的時候,聽到了某些刺耳的聲音,“咦……這是警笛的聲音嗎?”
三輛警車正巧經過別墅前的路,聲音傳到餐廳裡格外的嘈雜。
等警車開遠後,許淑玉纔開口說話,“嗯,是警笛,不知道是哪一戶出事了。”
南澤把滑落的薄被拉起後,才接過手機,英俊的眉皺起,“什麼警笛?”
許淑玉佯裝生氣,“在這個小區裡住着你唯一的親人就是我,完好無損的坐在餐桌上跟你說話,你還操心什麼?”
可能是有了小棉襖的原因,南澤最近幾天的心情格外的好。
比如現在,他還能一反常態的開開玩笑,“奶奶您是我最牽掛的人,所以聽到點反常的聲音就覺得擔心,就算是您周圍的鄰居也不能掉以輕心。”
“嘴貧,”許淑玉半掩着嘴笑道,“好了好了,我還要吃飯,不跟你說了,記得早點回來。”
結束通話後,沈之媚往男人懷裡靠了靠。
看着不遠處嘉樹和嫣兒,精緻的眉眼溫婉美好,低聲問,“真的不跟灣灣說一聲麼?她搞不好會生氣。”
畢竟,某些人還是挺記仇的。
南澤眸色沉靜溫和,低頭親吻女人的臉頰,“回去說也是一樣。”
————
警車在別墅門口停下,裡面的警察以極快的速度下車,“206號,就是這棟!”
領隊面色凝重,掃了一眼防盜門上的電子鎖,吩咐身後待命的專業人士,“去把門打開。”
“是!”那人快速的行動。
十分鐘後,‘滴’的一聲,門鎖解開,一股濃郁的血腥味道涌出,還有孩子的哭聲。
警察們臉色微變,給槍上膛的同時,以攻擊的姿勢,衝進別墅的客廳。
凌亂的腳步聲響起,南灣慢慢擡頭看向門口的方向,進入視線的,是同時指着自己的八隻槍。
這麼快就來了麼……
“不許動!”
觸目驚心。
地板上的血彎彎曲曲的流淌着,躺在地上的女人一動不動,胸口處插着一把匕首,白色的衣服被染得鮮紅,雙手緊緊還緊緊的握着嫌疑人的手腕。
那是抵抗的姿勢。
領隊看清楚南灣那張慘白的臉後,大驚失色,下意識的擡手示意身後的下屬先不要輕舉妄動。
反應極快的收起了槍,快步走過去探受害人的鼻息。
完蛋,已經斷氣了!
這是關係到人命的案件,即使對方是天王老子都不能馬虎半分!
餘清露的身體還是熱的,領隊的警察常年鍛鍊,力氣比一般人要大許多,掰開餘清露鉗制在南灣手腕處的雙手,並沒有太過麻煩。
“慕太太,您涉嫌謀害他人性命,跟我們走一趟吧。”
這樣明瞭的犯罪現場,沒有直接給她戴上手銬,已經算是很客氣的了。
南灣身體僵硬的像是一塊石頭,即使得了自由,她也沒有辦法站起身,被領隊的警察扶着靠着沙發腿後,她就一直維持着那個姿勢。
她是冷靜的,冷靜的讓人難以置信。
扯出一抹禮貌的微笑,看着領隊的警察說,“我兒子餓了,能麻煩您先送他回家嗎?”
聲音沙啞的像是被極細的網過濾了一般。
領隊的警察先是一愣,正常的人不是應該先跟他解釋,在這棟別墅裡發生的事情嗎?
即使蒼白無力,也依舊應該解釋。
可是,這位慕太太開口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我兒子餓了。】
領隊見過太多的大風大浪,很快便恢復了沉靜,“您放心,我會派人把小公子平安送回家。”
還路都不會走的孩子,當然不會跟這場命案有關。
南灣像是鬆了一口氣般,“謝謝。”
領隊警察站起身,回頭吩咐身後的手下,“你們倆先拍照取證,老陳你來查死者的身份信息並聯系死者的家屬,小李你送慕公子回家,老高你給嫌疑人帶上手銬,等我們走後,小張你留下來保護現場。”
衆人點頭應着,“是。”
然後訓練有素的開始行動。
當那個被叫做老高的警察,拿着銀色的手銬走到南灣身邊的時候,南灣往後縮了縮,“等一下。”
看着他低聲說,“我不會跑,也不會反抗,能不能讓我先哄哄我兒子,他哭了好久,嗓子都啞了……”
這應該是老高見過的最讓人瞠目結舌的嫌疑犯,那眼神太過乾淨清澈,比作山間的清泉都不過分。
爲難的看向上司,“蘇隊?”
領隊的警察思考片刻後,點了點頭,“五分鐘。”
南灣禮貌的道謝,艱難的撐着地面,好不容易站起身,想要抱過兒子的時候,她發現,自己手上全部都是血,衣服上也是。
九九張開手臂,想從警察懷裡掙脫開,抽噎的聲音都帶着粗重的呼吸聲。
可是,南灣卻不敢去抱他。
狠心移開視線,不去看兒子哭紅的臉,轉身走到老高面前,伸出了雙手,“走吧。”
沒人知道,這樣簡單的兩個字,南灣花了多大的力氣才說出口。
帶上手銬之後,南灣被兩個警察一左一右帶着走出別墅的大門,知道她是什麼身份,警察都還算客氣。
在別墅門外,南灣看到了此時此刻她最想見,卻又是最害怕見的人。
四目相對的瞬間,南灣眼眶裡的淚珠猝不及防的滾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