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光注意到某個不安分的人正在往後院的方向走,陸淮安眉頭微微皺起,禮貌謙遜對面前的長者頷首道,“伯父您忙着,晚輩先失陪。”
他的態度旁人挑不出毛病,但似乎沒有什麼耐心。
也沒等那位侃侃而談的長者說話,就已經轉身離開。
手腕被拽住,下一秒整個人就被帶入了一個溫熱的懷抱,林初都不用擡頭,就知道是誰。
“這裡面好悶啊,我想去後院看看雪,就一會兒,你陪我唄?”
香醇的酒精竄進鼻息,陸淮安眉頭的褶皺就更深了,冷聲訓斥,“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敢喝一滴酒,晚上就別跟着我回家?”
纔多久沒看住,就喝成這個鬼樣子!
林初軟綿綿的靠在男人懷裡,眼波流轉的笑,“我可以不跟你回家啊,紀爺爺的客人應該不會差,反正我這麼漂亮,總有紳士願意收留我一晚的。”
陸淮安的臉瞬間就黑了。
沉靜的黑眸蓄起冰冷的寒意,骨節分明的手指捏着女孩的臉蛋,一字一頓的問,“林初,你是不是欠教訓?”
兩個月不見,有人膽子變大了很多。
很好。
半醉半醒的林初好像感覺到了陸淮安陰沉的氣息。
她有點高興,所以輕輕笑了出來。
軟着聲音解釋,“我又不是故意喝酒的,宴會廳裡的暖氣溫度開的太高,我渴了想喝水,大家都圍着主角轉,服務生都不搭理我,香檳就放在手邊,我就只想喝一點解解渴啊,誰知道後勁兒這麼大……”
不是香檳的後勁兒大,是她根本就喝不了酒。
腦袋在男人胸膛前蹭了蹭,還踮起腳尖在他下顎親了一下,無辜的眨巴着眼睛,“真的好悶啊,我們就去外面待一會會兒,好不好?”
他不在的時候,她都能踩着高跟鞋下臺階,他在的時候,她就連站都站不穩了。
這裡不是偏僻的角落,周圍的人很多,投在林初身上的目光,有豔羨,有驚豔,也又不屑和嘲諷。
陸淮安身形高大,稍微側過些角度,就能幫她把那些不善的目光全部擋住。
精瘦有力的手臂拖着女孩纖細的腰肢,避免她撒嬌過度真的摔在地板上。
冷峻的面部弧線沒有太多波瀾,“你不怕被凍死在外面?”
林初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你看看你,我就說你不懂浪漫吧,外面是冷啊,但你抱着我不就行了嗎?”
她現在模樣,那一眼根本算不上是瞪。
因爲酒精的原因,臉頰粉撲撲的,精緻的眉眼漾着淺淺動人的笑意,比起瞪,更像是嬌嗔。
陸淮安面無表情的看着靠在胸膛的那顆小腦袋蹭來蹭去,眉骨突突的跳。
“年紀不大,想的倒挺多。”
淡漠的嗓音響在耳畔。
林初還沒有反應過來,下巴就被男人修長的手指勾起,帶着淡淡菸草氣息的脣壓了下來,輕啄在她脣角。
周圍一陣唏噓的驚歎。
她還處於愣神的狀態,就已經被帶着往後院的方向走了。
這不是陸淮安第一次吻她,但卻是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吻她。
因爲這個輕如羽毛的吻,林初的頭更暈了,七葷八素的被男人攬在懷裡帶着往外走,根本沒辦法看路。
指尖觸碰着脣瓣,似乎還殘留着他的味道,林初忽然就想起了十八歲生日那天,她一廂情願的初吻。
她覺得剛剛的吻纔是真正意上的初吻,好像……真的是甜的。
男人的腳步忽然停了下來。
林初昂起腦袋,不明所以的問,“怎麼了?”
陸淮安沒有說話,目光淡淡的落在玻璃門外,棱角分明的俊臉沒有一絲一毫的波動,只是那雙幽深的黑眸多了幾分意味不明的深意。
林初順着男人的視線看了過去。
他們還在室內的走廊裡,玻璃門外,是一片幽靜的草地,兩盞路燈之間隔着的距離並不算遠,光線昏暗,但可以勉強看清外面的場景。
雪還在下,雪花輕輕緩緩的從夜空中飄落。
落滿厚厚一層積雪的長椅上,放着紅酒瓶和高腳杯,杯子是倒在雪裡的,暗紅色的液體將周圍的白雪染成紅色。
林初找了一個晚上都沒有看到的紀晚夏,就站在長椅旁,她身上穿的那件禮服,是林初給她準備的。
漫天雪地裡,整片大地都被裹上一層銀白,周圍是滿滿夜色,紀晚夏一身紅裙,整個人像是立在火焰裡。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跟她站在一起的人,林初也認識,而且並不陌生,是顧邵之。
他們不是在說話,而是在……接吻???
兩個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是什麼時候開始有這個苗頭的……
林初的酒意一下子就消散了,喃喃自問,“是我眼花了嗎?”
揉了揉眼睛,再看過去的時候,那兩人依然還吻在一起,畫面就像是靜止了一般。
一直到被身邊的男人帶着返回宴會廳,林初都還處於懵逼的狀態。
賓客已經開始散了,紀桓跟未婚妻方怡說了些什麼後,走到林初面前,問道,“小初,你看見晚晚了嗎?”
他是今晚的主角,當然免不了要喝酒,而且喝的還不少。
呼吸都帶着濃重的酒氣,但黝黑的眸子一如往常那般沉靜淡漠。
林初擡起手,指向後院的方向,低聲回答,“在在在……好像在後院。”
得到具體的位置後,紀桓看着林初旁邊的陸淮安,簡單的說了兩句話,便邁開腳步往林初指的方向走。
……
車裡。
林初還在懷疑自己自己。
她捏着男人的衣襬搖了搖,低聲問道,“我剛剛是不是看錯了?”
陸淮安彷彿什麼都沒有見過一般,棱角分明的五官無波無瀾,黑眸輕瞌,靠着後座休息,“你可以當自己看錯了,反正又不是第一次眼瞎。”
林初,“……”
她不是覺得紀晚夏跟一個男人接吻有問題,而是因爲接吻的對象有問題。
顧邵之是單身沒錯,而且各方面的條件都好的不要不要的,如果跟紀晚夏擦出點火花,也不是沒有客廳,畢竟男未娶女未嫁,無論是家世還是顏值,站在一起都很般配很養眼。
但他喜歡沈唯一這麼多年,在安城上流社會的圈子裡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一邊捧着心尖愛,一邊過阿來招惹紀晚夏,這是幾個意思?
林初想不通,長嘆了一口氣。
Wшw ✿ттκan ✿CO 算了算了,就算是好姐妹,也沒有資格干涉對方感情上的事。
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問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你什麼時候幫我把項鍊拿回來?”
丟了項鍊的這兩個多月,她真的很不習慣。
陸淮安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回安城,下午也只睡了兩個小時都不到,身體有些疲倦。
黑色西裝褲包裹着的兩條長腿交疊而坐,修長的手指交替敲打着膝蓋,頻率又緩又慢。
車內的光線很暗,林初又喝了酒,看不清他的模樣,只聽到他淡淡的說了兩個字,“再說。”
林初想,他可能是不理解那條項鍊到底對她有多重要,所以纔是這樣模棱兩可的態度。
她側首看向身邊的男人,車窗外霓虹燈的光線落進車內,她彎脣輕輕笑開,帶着神秘意味問着,“你知道……那顆鈕釦是誰的嗎?”
似乎是被吵的煩了,又或者是別的原因,陸淮安擡手把勾着女孩的肩,把她帶進懷裡,“我不想知道。”
在女孩忍不住了準備開口直接告訴他答案的時候,他直接捏住了那兩片脣瓣,將她所有的話都堵了回去。
黑眸深不見底,面無表情的看着女孩無辜的小臉,低沉淡漠的警告,“再說一個字,你就下車。”
男人的嗓音裡透着隱隱的疲倦,林初感覺到了。
紀桓的訂婚宴從八點開始,持續了兩個半小時才結束,她就只是坐在沙發上玩玩兒手機都覺得累,更不用說整晚都站着的他。
點了點頭,溫順的靠在他懷裡,再也製造出一點噪音。
————
林初睡着了,是被陸淮安抱下車的。
因爲喝了酒,睡的格外沉,就連陸淮安把她扒的乾乾淨淨,帶進浴室簡單的衝了個澡,她都沒有醒。
林初乖的不得了,但陸淮安的臉色卻不怎麼好看。
他怎麼捏她都沒有任何反應,連最起碼的防範意識都沒有,現在是這樣,那以前跟着江慕周鬼混的時候必然也是這樣。
就像是一頭昏死過去的豬,別人想想從哪裡宰就從哪裡宰。
女孩第N次滾進懷抱,陸淮安第N次被吵醒,他失去了耐心,捏着女孩的下巴惡狠狠的警告,“以後再敢喝酒,我就把你按進浴缸裡!”
不對,這是在江邊,他直接把她扔進江裡更省事。
睡夢中的林初可能是夢到了相似的場景,又或者因爲下顎傳來的疼痛清醒了些,蠕動着身子往男人懷抱深處擠。
“這麼兇幹什麼……”
低低軟軟的聲音委屈極了。
陸淮安氣極反笑,他還沒怎麼她,她就委屈了?
睡意早就被她折騰沒了,所以他纔會神經錯亂到,在凌晨兩三點跟一個臭烘烘的醉鬼對話,“林初,你剛纔是在說誰兇?”
要是敢認錯人,他不用等下次了,現在就可以直接打開門把她扔出去。
林初沒有回答男人的問題,而是更深的往他身邊依偎,她手腳已經被暖熱了,但總覺得冷。
“陸……淮安……我是……我是第三者嗎?”
她的聲音很輕,還帶着濃重的鼻音,含含糊糊的字句都黏在一起。
陸淮安在去應酬之前,看的出來她的心情還行,雖然對那場訂婚宴有偏見,但她也明白生在那樣的家庭裡,很多事情都由不得自己。
她不是隨隨便便就會喝酒的人,更何況那裡是紀家的場子。
本應是滿室的暗色,但因爲下雪的原因,有淺淡的光亮落進臥室。
陸淮安的掌心撫上女孩的臉頰,指腹所觸,有溫熱的液體從她眼角滑落。
不知道過了多久,懷裡女孩的呼吸重新歸於平穩,陸淮安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兩個字,“不是。”
————
自然醒。
頭疼。
林初頂着一頭亂髮在牀上坐了十幾分鍾,混沌的大腦才慢慢清醒。
這裡不是陸家,是陸淮安的私人公寓,這間臥室也不是他之前住的那一間。
關於那間臥室,無論是陸淮安還是她,記憶和經歷都不太美好。
這是側臥,她曾經睡過兩個晚上,每一個擺件的位置她都記得很清楚。
她身上只穿着一件男士襯衣,也沒有難聞的酒味,應該是已經洗過澡了。
林初很滿意的笑着感嘆,“嗯,陸淮安進步了嘛,沒讓我直接髒兮兮的睡覺。”
這裡沒有林初的衣服,昨天晚上那件禮服當然不能在家裡穿,她去浴室洗漱過後,就重新從衣櫃裡找了一件乾淨的襯衣穿上。
陸淮安的衣服都是深色系的,她沒得挑。
林初準備下樓去找手機,剛打開門走了兩步,就撞在了一堵肉牆上。
一陣難受的酸澀感從鼻腔裡涌出來,漂亮的小臉皺成了一團,“哎呀,我的鼻子。”
女孩的身子往後仰,陸淮安反應很快的攬住她的腰,扶着她站穩,看着她淚眼汪汪的模樣,心情還不錯。
揉了揉她的長髮,‘貼心’的安慰道,“又不是假的,不會撞歪。”
林初沒好氣的斜了他一眼,捏着發酸的鼻尖,甕聲甕氣的問,“你怎麼沒去上班?”
她雖然不知道確定的時間,但肯定已經超過八點了,就算下冰雹也會準時去公司的人,這麼晚了竟然還在家。
稀奇了。
陸淮安上樓是來叫她起牀吃午飯的,沒想到這死孩子問了這麼一句,撤回攬在她腰上的手臂,冷冰冰的反問,“我的工作需要你來安排?”
男人面無表情,林初卻瞧出了點端倪,往後退了兩步,靠在門框。
白嫩的手指勾了幾縷長髮在指間繞着,眉眼間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嬌羞的問,“你是不是不放心我一個人在家啊?”
她只穿着一件黑色的男士襯衣,堪堪遮住臀部以上的身體部位,兩條又細又長的腿全部都暴露在空氣裡。
袖子挽到手肘,領口微微敞開,恰到好處的展露出漂亮的蝴蝶骨。
黑色的長髮海藻般散在肩頭,精緻的五官笑意淺淺,牙齒輕咬着下脣瓣,乾淨的眼神一眨不眨的凝着他。
活色生香。
陸淮安喉結滾動了下,似乎是懶得搭理她,轉身往樓下走。
見狀,林初搖頭嘆了口氣,“想聽你說句好聽的,怎麼就這麼難呢。”
邁開腳步跟着下樓。
……
雪已經停了。
林初在客廳的沙發上找到自己的手機,俯身準備去拿的時候,目光注意到了手機旁邊放着的墨色小錦盒。
她的手轉了方向,打開了盒子,裡面是她的項鍊,是她帶了十年的項鍊。
脣角慢慢上揚。
你看,陸淮安就是這樣,說的和做的永遠都不相符。
他纔是最會撒謊的騙子。
林初拿着項鍊去了餐廳,湊到男人面前,笑語盈盈的說,“我自己看不見不太方便,你幫我帶上唄。”
陸淮安單手把湊過來的腦袋推遠了些,拿起水杯喝了兩口清茶,淡淡的道,“先吃飯。”
“幾秒鐘就好了,不會耽誤你時間的。”
男人不悅的目光看了過來,林初很識趣的閉上了嘴。
不甘心的走到他對面的位置,腳趾碰到一個軟綿綿的東西,她低下頭,才發現是一雙棉拖鞋。
女士拖鞋。
項鍊都拿回來了,多了一雙女士拖鞋有什麼奇怪的。
————
午餐是陸軍從餐廳打包好送過來的,都是林初平時喜歡吃的菜。
本來喝了酒之後的林初沒有什麼胃口,但手邊有杯溫度剛剛好的蜂蜜茶,不算太甜,喝完半杯之後,胃就舒服了很多。
這是她第一次單獨跟陸淮安吃飯。
比起在陸家的時候,她就輕鬆了很多,一小碗米飯她都吃完了。
陸淮安總說她是豬的飯量,其實說反話,她的飲食極其不規律,有時候一天會吃四頓,但有時連一頓都不會吃。
所以纔會瘦的摸都沒處摸。
陸淮安給林初戴項鍊的時候,她笑盈盈的跟他打着商量,“我晚上得去學校一趟,你要不是不急着去公司,就先送我回去拿點東西唄?”
昨天晚上幾點回來的她都不知道。
再問爲什麼不回家,估計會被罵,所以還是不要好奇那麼多。
帶好項鍊後,陸淮安走到對面的沙發,女孩是盤着腿坐在沙發上的,私密部位若隱若現。
眸色漸深,藉着去拿衣服的動作移開視線,“先上樓把衣服換了。”
男人的話音剛落,林初就被他迎面扔來的紙袋砸了個正着,整個人都往後仰。
她這副模樣,某個部位就徹底暴露在男人的視線裡,雖然不是光着什麼都沒有穿,但男士黑色襯衣和雪白的肌膚形成了極致鮮明的對比,挑戰着男人的視覺感官。
她卻還尚不自知的倒在沙發裡笑,輕盈靈動的笑聲環繞在客廳裡,驅走了孤寂和空蕩。
被沉重的衣服砸到有什麼好笑的?
陸淮安的頭有點疼。
她一定是在故意勾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