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五魁,搞毛啊!”於根順火大。(_火大之餘,又頗爲感動。
農民,手裡沒有任何資源可恃,左不過一條爛命來抗。
歷史上,任何山寨都是因亂世而產生。非到沒有活路,誰不珍惜自己生命?即使很爛。
山寨也因亂世而發展壯大。機能正常的官府,滅個山寨還不跟玩似的?山路再險,紮下籬笆,跑不了狗。
大刀堂之生存發展,也是因了清末乃至民國的亂局。並且,大刀堂從未主動構難過國民政府。而國民政府自己忙得焦頭爛額的,也管不了許多疥癬之疾。
而大刀堂和日本鬼作對,那是國仇家恨,大好男兒怎麼能當漢奸呢?實踐證明,小鬼認真起來,一個小小山寨,也是不夠看的。大刀堂三百兄弟和千餘家眷,是總瓢把心裡永遠的痛。
這五魁帶人圍了政府,這不是拿着千餘兄弟的性命開玩笑嗎?
從於根順這三天來了解的情況看,當今政府雖然頗多貪官污吏,但尚未見亂世之跡象。
和千餘兄弟的性命相比,一個於根順算個毛……這五魁,也不是那麼穩重啊!雖然確實是忠心可嘉!
“坐下!”馬奮在伺候新認孫女陸晚用餐之餘,白了於根順一眼。他心說,我還以爲你能永遠那麼淡定呢,這毛手毛腳的,很給我老人家丟臉啊!
“上千兄弟!”這叫於根順如何淡定。
“這裡沒什麼事了,回去跟沈錦臣說,他不錯!”馬奮轉身對白蒼牙說。白蒼牙瞥了一眼於根順,說了聲“是!”但沒動地方。於根順不耐煩地向他擺了擺手,白蒼牙這才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陳關西也是識做的,知道二位爺有事情要商量,也悄悄地退出會議室,還把門給帶上了。不過“上千兄弟”這個說法,還是不可遏制地灌進了陳關西的耳朵。擁有“上千兄弟”的技術員,這是何等的妖孽……
會議室裡沒有外人了,就馬奮和於根順,還有於根順的三個侄女兒。
“大碗”水闌珊終於吃飽喝得,完全不在意別人異樣的目光。跟前七八個小籠包空屜,還有茶蛋皮若干。只要馬蒂兒是安全的,水闌珊就老神在在,俗事無擾。再說了,人家說的事情,她也未必聽得懂……
“小碗”陸晚也終於止住了嗚咽,低着頭縮手縮腳地坐在馬奮身邊。她沉浸在傷痛之中,無暇顧及外界的事情。
倒是馬蒂兒兩隻大眼睛骨碌骨碌的,看上去精靈古怪,好像是很興奮的樣。莫非是幸災樂禍,想看“血警”師叔出醜?奇怪的是,看到“血警”師叔着急,馬蒂兒心裡的恐懼感少多了。“血警”也不是那麼冷血嘛……
“馬蒂兒,通知你爹了沒有?”馬奮問道。對於馬蒂兒稱呼她爹時多了個“哋”,馬老爺是極不贊同的,“爹”就是“爹”,“哋”什麼“哋”?所以,馬蒂兒在爺爺面前,是老老實實地稱呼“我爹”的。
“來之前就打電話了。”馬蒂兒甜甜地回答,不過她馬上就眉毛一垂,嘴巴嘟起來了,“來這見到爺爺以後,什麼都忘了,沒報平安!”
“知道就行。他今天不趕過來,老打斷他的腿!”馬奮兇了吧唧地說。
馬蒂兒連連點頭,好像他“爹哋”的腿確實是欠斷。實際上她是內心撇嘴,給您老人家當兒可真不容易,伯伯和爹哋的腿,都斷了好幾百回了。四個哥哥和一個弟弟,加起來更是上千回。這還是我留學之前的數據,沒有及時更新。也就我馬蒂兒小乖乖,從未被威脅過……
馬蒂兒臉上甜甜地笑着,雙手卻在桌面下不停地鼓搗。她給爹哋發了一個短信,“爺爺平安,有小麻煩。腿斷,速來!”這裡的“腿斷”,是馬氏家族通用語,換個說法就是,“老頭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你現在不適合出面。你不出面,這事就和你沒關係!”馬奮對於根順說,“即使五魁他們被抓起來,頂多也就是挨頓打。我擔保他們明天早上被放出來!”其實馬奮還沒說出最壞的結局,非法集會,脅迫政府,判幾年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
“不行!”於根順還是站起來了,“我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們吃虧。我去了,讓他們散了,五魁他們就沒責任了。”一邊說,一邊就往外走了。
“你去了你就是組織者!”馬奮也只好跟上。
“組織者就組織者吧。我不去,五魁他們不就是組織者了?”於根順大步流星。
馬奮跟着後面,嘴裡不停地念叨,“我老頭欠你的!你說立即釋放‘熱愛桑梓的愛國臺商’也就罷了,我老頭當得!你一個待錄用國家幹部瞎摻和什麼?你還‘爲民請命’,這破詞是哪個混蛋想出來的,‘爲民喪命’還差不多!你要是當我老頭的特別助理,那纔是一點事也沒有!”
馬奮心道,這下麻煩了,吃眼前虧可能是必須的了。政府是不會聽任羣衆聚集而不採取措施的,領頭的也不會有好下場的,現在還不定已經成什麼樣了呢!
那也不能讓這混小自己去吃啊!尼瑪,說不定我老頭還真是要跟着這混小嚐嘗牢飯……
馬奮並不認爲農民聚集是多大點事。北方人比較聽話,在南方,這種事情已經屢見不鮮了。馬奮甚至親眼見過,農民因爲土地徵用補償問題,把縣政府搗了個稀巴爛,警車都燒了個乾淨。結果是,幾個帶頭的組織者被抓起來判了,醬油衆領到了比較滿意的補償款。
當然,得到大把票的醬油衆,不一定能想起來有人因此坐了牢。
而你這時想組織得了便宜的醬油衆,去撈前面的組織者,卻是一定沒門。
事情就是這麼個事情,現實就是這麼個現實。社會就是這麼個社會,主意自己拿。
出頭鳥不是那麼好當的。出頭鳥肯定要吃虧的。出頭鳥吃了大虧,不見得有人感激。
說歸說,罵歸罵,馬奮還真是拿於根順沒辦法。更何況,他自己也不見得能做到理智旁觀,冷靜地解決問題。馬奮都彪悍了一輩了。
唉,都這麼大年紀了,我老頭就聊發一回少年狂吧!
三個侄女兒也跟着出來了,水闌珊是無所謂的態度。陸晚低着頭沒表情,任由馬蒂兒拉着。馬蒂兒一臉的興奮,有熱鬧看了?
陳關西沒敢離開太遠,見於根順等人出門,連忙一路小跑過來,問道,“於爺要走了?您還有什麼吩咐嗎?”
“嗯,你不錯!”於根順步履匆匆,徑直向大門口走去。
“嗯,那個誰,派輛車送送。你不錯!”馬奮臉上急紅白赤的。
“好來!”陳關西一臉的幸福,委屈了大半夜,辛苦了一早上,終於換來了兩個“你不錯!”,這下沒啥問題了吧?我的親孃四舅姥姥!
陳關西當即把他的座駕,一輛塗裝普桑派了出去。
楊英華律師和水闌珊被安排到了普桑上。本來水闌珊是不離馬蒂兒左右五米的,但現在師叔親至,小馬總的安全是沒有問題的,她也就沒有堅持。楊英華當然就更沒有資格反對了,坐坐大陸的警車,好像也不錯!
於根順坐在悍馬的副駕駛位置上,老馬奮坐在後排中間,一邊一個孫女,幸福不是毛毛雨。
陳關西的司機早就被千叮嚀萬囑咐過了,“三叩九拜都過了,就差你這一哆嗦!你要是敢給老捅個簍,脫衣服吧!別怕,老不要你菊花,要你滾蛋!”
見後面的悍馬準備停當,陳所長在依依不捨地送別,普桑拉響了警笛,率先開了出去。悍馬一聲轟鳴跟上。陳關西聞了一鼻的柴油味,仍是滿面春風地揮手。
路上遇到了另一輛塗裝普桑,但警車開往看守所實在是太平常了,大家都沒在意。
對面來的普桑正是宋岱的車,司機吳彥舉的眼睛瞬間大睜。哇塞!美國悍馬,170馬力,爬坡度60%,橫向傾側度40%,四輪獨立避震,50米下落撞擊,輪距100mm,離地距410mm,任何崎嶇路面都是浮雲……
這是阿諾施瓦辛格的座駕啊!通用剛剛取得商標。居然能在平陽見到悍馬,此生死而無憾了!
不過,吳彥舉當然一點都不想死。他心說,剛纔冒冒失失地橫車攔了林肯,宋大雖然沒批評,但說不定心裡很不高興呢!這回可是不能再毛躁了……
兩車擦肩而過,各自向目的地疾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