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乃王芙蓉家深圳酒莊經理,姓豆,西北人。
豆經理客氣地邀請我們進酒莊休息,說一大早接到老闆電話,芙蓉小姐要來視察工作。所以他一直在等,終於等到了。
他說話的態度很謙卑,處處透露出小男人的狡黠。一雙眼睛不大,目光卻神采奕奕。
我和黃婉下車,聞到他身上飄過來一絲淡淡的香水味,心裡想,此人倒很浪漫。一個男人噴香水,不是悶騷就是矯情。
我一貫反對男人塗脂抹粉,反對男人將自己全身弄得香噴噴的。男人嘛,身上應該只有汗味,才能體現男人的力量和雄武。
我看到黃婉的眉頭微微皺了皺,她顯然也不喜歡男人身上的香水。但她臉上的神色沒有任何變化,矜持地隨着豆經理進門。
酒莊開在十五樓,並非臨街小鋪。
這樣開酒莊,倒是讓我意外。店子開這麼高,別人怎麼找得到?我疑惑地問王芙蓉:“你確定這是你們家開的酒莊?”
王芙蓉含笑答道:“如假包換。”
酒莊場地也不算大,大約也就三五百個平方。裝修得倒是十分的典雅,中式格局,西式用具,居然完美地結合在一起,給人一種賞心悅目的感覺。
豆經理介紹說,酒莊開在十五樓,是因爲來酒莊消費的都是熟客。像這樣的高級酒莊,並非大衆化的消費場所。來者非富即貴。因此開在臨街鋪裡,反而拉低了酒莊的品味。
豆經理還告訴我們,十五樓是接待貴賓的地方,真要看酒,還得下地下室去。酒莊闢有一個專門的儲存室,裡面存放了世界上最好的紅酒。
豆經理的話我深信不疑,上次翁美玲去學校,王芙蓉隨手拿來的紅酒,每支的價格都在萬元以上。如今身處專門買酒的地方,什麼樣的好酒會沒有?
豆經理介紹得神采飛揚,不時偷眼去看王芙蓉。
王芙蓉卻顯得很安靜,她似乎並沒去聽豆經理的介紹,只是看着我們微笑。
我心裡想,奶奶的,這麼大的一個地方,如果要花錢買下來,少不得也得上幾千萬。王芙蓉家還真有錢!
酒莊不但有品酒的地方,還有吃飯睡覺的地方。豆經理說,平常有貴賓來時,遇到好酒,捨不得離開的人,會在酒莊要一間房子,醉後高臥睡榻,弄一出莊周夢蝶的韻事。
豆經理介紹完,不無感慨地說:“這些,都是老闆特意爲小姐安排的。敝人只是臨時照管,哪天小姐有空了,這裡就該她來管理了。”
王芙蓉眉頭一跳說:“你亂說些啥?我來不來,關你什麼事?”
王芙蓉突然發聲,口氣顯得很嗆人,這讓我們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而這個豆經理,似乎一點也不尷尬,反而一連聲地說:“小姐說的極是,我多嘴了。”
說着作勢往自己嘴巴上抽了一巴掌,發出很響亮的聲音。
豆經理的動作讓我們都笑了,各自對視一眼,再去看王芙蓉。
王芙蓉正襟危坐,目不斜視地指揮道:“豆經理,你也別陪着我們了,你去安排一下,準備好四間客房,另外,要廚房安排好飯菜。”
豆經理偌偌而退,剩下我們五個人坐在客廳裡,看着金碧輝煌的裝修,各自盤算着心事。
王芙蓉說她家有個酒莊,並沒有說有這樣的豪華。這讓我開始有
點坐不住,畢竟她們是來慰問我的,總不能讓王芙蓉出面接待,而且還把規格弄得這麼高,這讓我情何以堪?
我的神態肯定引起了王芙蓉的注意,她起身對我說:“王者,你隨我來。”
我去看黃婉,她微笑點頭。
王芙蓉帶着我徑直穿過一條長長的走廊,外邊居然是一個寬敞的露臺。原來這棟樓從十五層開始,突然瘦了軀體,留下這麼一塊大露臺後,再直接聳入雲端。
我正不明白王芙蓉叫我何爲,她將身子斜靠在不鏽鋼的欄杆上問我:“你覺得這裡怎麼樣?”
我說:“好。很豪華,很富貴。是有錢人來的地方。”
她微笑不語,帶着我穿過幾叢開得無比爛漫的花草,走到一座精緻的涼亭邊說:“如果這裡讓你來管理,你會怎麼想?”
我趕緊搖手說:“王芙蓉,你別開玩笑。這麼高級的地方,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再說,我這人根本就不懂管理。你別拿我開心。”
王芙蓉眉頭蹙在一起,認真地說:“你以爲我開玩笑啊?”
我笑道:“不管你開不開玩笑,反正這話說起來也沒意思。你別嚇我。”
王芙蓉就輕輕嘆了口氣,伸手摘了一片葉子,在手心裡揉碎了,往半空中一灑,碎葉便飄飄悠悠往她腳邊落下去。
我說:“我們還是回去,留着黃老師他們幾個在裡面不好。”
王芙蓉淺淺笑道:“哦,你這人還挺細心的,會爲別人着想的嘛。”停了一會,低聲自言自語道:“怎麼就不會爲我想呢。”
我裝作沒聽見,轉身往大廳裡走。邊走邊說:“王芙蓉,這是你們家做生意的地方,我還是去外面找個地方安排黃老師他們。”
王芙蓉站住腳,驚訝地看着我問:“爲什麼?”
我只好停下來等她,說:“我們這些人,在你這裡哪裡能消費得起啊!”
她臉上漫上來一層怒色,質問我道:“我說要大家消費了嗎?王者,你一個男人,怎麼小雞肚腸的呀?”
我訕訕笑道:“我們是沒錢人啊。”
“你要再敢說這樣的話,你就不把我當朋友看。”王芙蓉遲疑着說:“等下不要再說了,免得黃老師他們看不起我。”
王芙蓉居然會擔心黃婉她們的看法,這讓我多少有些出乎意料。
王芙蓉基本可以算的上是特立獨行的女孩子。她在學校的表現就讓人看不出她是個家底無比深厚的富家女。她雖然漂亮,卻從未有過流言蜚語。從來沒聽說過她與某某談過戀愛什麼的。比如她是藝術學院的,卻與藝術學院的學生走得不近,反而一天到晚膩歪在經管學院。從原來的覃小曼到現在的陳舒雅,她與她們的關係都是算得上非常好的一類。
陳舒雅看到我們進來,笑着問:“王芙蓉,你們去私聊了呀?”
王芙蓉臉一紅,辯解道:“沒呀,我與王者說幾句話。”
“說幾句話還避開我們?私密話啊!別人聽不得的呀。”陳舒雅一貫保持她快人快語的風格。
王芙蓉被陳舒雅這一通問,羞得一張臉紅得像個熟透的蘋果。
全勝逮着了個機會說:“王芙蓉,你們家這麼有錢,可要好好幫助一下王者,他現在可是一無所有了。”
王芙蓉脫口而出說:“我也想幫他,人
家不領情呀。”
全勝追着問她:“你想怎麼幫呢?”
王芙蓉毫不猶豫地說:“這裡我本來想讓他來管理,可是人家拒絕不肯。”
所有人都吃了一驚,我看到黃婉的臉上浮上一層令人捉摸不透的神色。
陳舒雅首先嘖嘖說道:“王者,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多麼豪華的地方啊,就算不拿工資,天天呆這裡,人也要高貴好多。”
我不屑地說:“陳舒雅,你要喜歡,你來就是。”
陳舒雅撇撇嘴說:“我是想來啊,可是人家給我這個機會嗎?我都覺得這是量身定做的,怎麼也會輪不到我的啊。”
她說完,掩着嘴笑,對黃婉說:“黃老師,我說的是也不是?”
黃婉淡淡地笑着說:“你問我,我能知道?這個你要問王芙蓉。”
王芙蓉急得一張臉紅得到了耳根,噘着嘴說:“我不跟你們說了,都欺侮我。”
全勝嘻嘻笑着說:“我不欺侮你,你跟我說。”
王芙蓉白了他一眼,哼道:“我跟你沒話說。”
全勝偷拍視頻一事,只有幾個人知道。在座的除了陳舒雅不明白之外,王芙蓉、黃婉和我,都知道這回事。
王芙蓉曾經對全勝的行爲恨得咬牙切齒,說全勝是個豬狗不如的東西。當然,王芙蓉罵全勝,也是有限的幾個人知道。
因此,全勝此言一出,我們明白的人就漠然地笑,不明白的陳舒雅嚷嚷道:“王芙蓉,你這樣不對啊,全勝這孩子多乖巧啊,你看看,這一路的護花使者做得還行嘛。”
王芙蓉笑道:“他護的是你的花,管我們什麼事啊。”
全勝被兩個女孩子逗得不敢在出聲,剛好豆經理準備好了飯菜,過來叫我們吃飯,這才化解了全勝的尷尬。
陳舒雅一直嘀咕着問我:“她什麼意思?爲什麼只護我的花?她難道不是女的嗎?”
我悄聲說:“爭這些有意思嗎?王芙蓉她就是趁口舌之快,哪裡還會有什麼意思。”
我這話不說則已,一說,還真此地無銀三百兩了。陳舒雅不依不饒地說:“王芙蓉是這種人嗎?她平常多麼的乖巧啊,她這話一定有含義。”
我不想就此糾纏下去,於是隨口說:“隨你想吧。”
王芙蓉把他們都叫到她家酒莊來,本身對我就是種無言的傷害。黃婉她們都是來看望我的,怎麼也不能輪到她出面接待。現在好了,吃的睡的玩的都安排好了,沒我什麼事了,倒讓我覺得自己非常的失落。
當然,我的心不在此。傷害就傷害。被一個女孩子傷害,算不得人生奇恥大辱。何況,王芙蓉絕對沒有傷害我的心。她剛纔跟我在露臺上說的話,暗示她早就有安排,只等我按照她設計的路往下走。
可是我拒絕了她,我從她臉上的失落神色能看出來,其實,最終是我傷害了她,讓她的一番苦心付之東流。
全勝故意落在後邊,等我走上來,他低聲說:“老王,我被暴露了。”
我安慰他說:“放心,沒事。”
陳舒雅是個馬大哈的女孩子,儘管她在喋喋不休地質疑王芙蓉的話,但我知道,一頓飯後,她就會將這些忘記到腦背後去。
全勝還在猶豫,我卻對他說:“老全,我還有個事要你們幫忙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