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狂風大作,滿地破碎的白玉碎石乍起,混合着絲絲縷縷的鮮血,刺目陽光下,整個道場迷茫一片,令人看不真切。
雲捲雲舒,雲散雲去。
當無邊氣勢落下,當場面歸於平靜,滿地的碎石上站着楚山主略顯蕭瑟的背影。
白玉石板毀滅殆盡,露出下面的泥土地面,又回到當初道宗初祖宋之妙於此地悟道時的狀態。
“咳——咳——”撫着胸膛輕輕的咳嗽了兩聲,打破了這一刻寂靜的場面,楚山主雙目沉沉望着前方,泥地上殘留着鮮血與破碎的布條。
是的,整個太極道場上都看不見三叔的身影,楚山主皺了皺眉。
一衆紫薇山的道士,此刻才反應過來跑上前去,嘴裡輕聲喚道:“山主。”伸手便要扶,卻看楚牧輕輕擡了擡右手手掌,示意不用。
“死......死了?”不知是誰輕聲唸叨了一句,緊跟着越來越多的人議論起來。
“剛纔那無名道人,能和楚山主打成這樣,怎麼也不應該是籍籍無名之輩啊。”
“不認識,不知道,卻可惜就這樣死了,青雲垂天掌之下屍骨無存。”
“是啊,紫薇山豈非虛名,那道人也算是死的不冤。”
“我觀楚山主,貌似沒受到多重的傷啊。”
衆人議論紛紛,但楚山主到底有沒有受傷,受傷多重,唯有他自己知道。
塵埃落定,楚山主雙目環視一圈,輕聲落下兩字:“走吧。”語罷轉身朝着石階而去,千百謀劃,萬般算計,一朝在握,卻盡皆落空。
背影顯得是那麼單薄,走到了石階最後,於衆人看不見的地方,噗嗤一聲,一口心血吐出,溼了胸膛衣衫。何謂不傷,心身具傷!
待紫薇山的道士們,離開了好一會兒之後,山巔上一衆幫派弟子還沉浸在剛纔的大戰之中。
“江湖十大高手中,竟無那道士名姓,實是不解啊......”趙長境撫掌悠悠一句,蘊含着無盡的感嘆。
紫薇山山主楚牧,江湖十大高手中,位列第三。
剛纔的大戰,落入隱藏在一邊的竇岐初與石修二人眼中,同樣是驚心動魄,這一戰是完全超出他們預料之外的,甚至超出了元御閣應泉的預計。
二人相視一眼,將無數的疑惑與問題暫且壓在心底,同時出口說道:“開始收尾吧。”
......
就在外面打的熱火朝天的時候,那地坑之下十來個人還在找尋着劉元的蹤跡,當中又以康珊衣這女子走出最遠,卻也僅此而已。
本來突然出現的動靜,於他們來說像是指路明燈一般,誰知還沒找到確切的方位便轉瞬消失。
一衆幫派弟子,在山道中捶胸頓足,將那鬼臉男子狠的牙根癢癢,最後也只得是無可奈何的離去,怕的是再不走就再也走不掉了。
......
茂密大樹之中,站在樹幹上的劉元已然搖搖欲墜,瞪着雙目,兩顆淚珠順着眼角滑落到面頰,在下頜匯聚滴答滴答落下。
在塵埃散盡,看不見自己三叔身影的那一刻起,劉元便突的感覺自己的心,不跳了。
人都說在自己死的那一刻,纔會回憶起自己這一生所有的事情,但這一刻劉元腦海裡照樣不斷劃過幼時跟在三叔屁股後面的畫面。
無論是三叔的衣服打扮,還是音容相貌都分外清晰。
坑蒙拐騙是他,仙風道骨是他,協助破案是他,貪點小錢是他。
“三叔,三叔他......不會死的吧。”劉元低聲說着,沒發現自己嗓子已經沙啞了。
“人活只有一世,但死會死兩次,你若是覺得你三叔死了,那他便是真的死了。”瘋男人輕聲說着,雙目亦是看着太極道場的方向。
生死看淡,如此或許是師弟最好的方式。
“好了,下山去吧。”瘋男人說着,突然想到,他這事或許做錯了,不該帶着他來目睹剛纔的一切。
今日一幕,必會深深的紮在他的心底,可就在剛剛他夾着這小子飛上來的時候,才發現他竟是天生絕脈,想要報仇是終生無望,這一生又該如何自處。
“有些事,過去也就過去了,下山之後,切勿多想。”瘋男子忍不住叮囑道。
“會的。”劉元收拾心情,長長的吐出一口胸中鬱悶之氣,揉了揉眼睛,從樹幹上一躍落在地上,反身對着樹上的瘋男人彎腰恭敬一禮:“謝前輩的三千道藏翻閱之恩,晚輩此一去,有緣再會。”
有些事不許多言,他藏在了心底。
說罷踏步朝山下而去,速度越來越快,轉瞬間已經消失於密林後,他沒有走正常的青石山道,因爲必然有重重把守,而是選擇了抓緊時間從陡峭的山壁上溜下去。
早將那個鬼臉面具藏在了懷裡,此刻的他是劉元。
四下無人的空隙間,劉元點開弔墜匆匆看了一眼,知道自己那個三顆星的試煉任務果真是完成了,才鬆了一口氣放心的繼續往山下走去。
其實就在他從山坑下飛出,一把抓住那三千道藏的時候,吊墜便震動了一下,那時他就猜測是完成了試煉任務。
心裡暗自咂舌,不愧是三顆星難度的試煉任務。
望着劉元遠去的身影,瘋男人依稀間覺得這小子從脾性上和師弟有些相像。
腦海裡迴響起先前的一番談話。
“師兄,若有機會你也下山看看吧。”
“在紅塵裡打滾,你師弟我才知道自己真真是俗人一個。”
輕聲呢喃道:“也許,自己也是時候下山去看看了。”別的暫且不說,人間美食對其還是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不過得等到三千道藏,重新回去他該去的地方之後,到那個時候他纔可以離開。
身子一閃,枝頭輕輕搖晃。
其實當日那個遁去的一,早便有了答案,即使三叔什麼也沒說。
他能放得下道宗繼承人之位離開,也能以平凡人的身份毫無畏懼的回來,他就是道宗那個一。
楚牧連道兩個豈敢,言他是不想活着回去。
三叔的笑裡多了一分不屑,他終究算不得太俗的人,太俗的人,不及他三分灑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