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看不見,褚竣北低着頭,一邊纏紗布,一邊彷彿自言自語一般開口,“不想知道,爲什麼那麼珍貴的一隻古董我不好好收起來,偏偏要放在牀頭櫃上?姣”
喬以衡本來以爲褚竣北今天這樣做是故意抓着小辮子不放,故意找茬,可聽着褚竣北低沉的聲音,他忽然轉了轉眼珠,一瞬間想到了什麼。
眯着眼凝視着褚竣北垂着頭的模樣,喬以衡眸色微黯。
薄薄的嘴脣囁嚅了幾下,卻什麼也沒有說出來。
蘇綰綰盯着褚竣北,等着他說下去。
褚竣北對古董的在意她可以理解,畢竟是幾百萬的東西,怎麼可能不在意?可是她卻很好奇褚竣北爲什麼將那個古董放在牀邊—秈—
之前褚竣北沒有反問,她就沒有想起這事兒,如今他這麼一問,她才發現裡面有故事。
調整坐姿,她屏息凝神,等着褚竣北開口講一個氣勢磅礴的故事來震驚她的神經——
褚竣北綁好紗布,緩慢擡頭看着喬以衡。
他沒有看蘇綰綰,好像蘇綰綰只是空氣一樣。
“你還記得她當初考上大學以後,又去了哪裡學習嗎?”
褚竣北問喬以衡。
他的問題,蘇綰綰沒有聽懂,狐疑的看着他和喬以衡。
喬以衡卻在褚竣北說出那個“她”字時就已經明白了。
喬以衡微微眯了眯眼,嗓音有些低沉,“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
褚竣北點點頭,補充着說,“她當時學的是歷史考古專業,是當時重點栽培的幾十名碩士研究生之一。”
聽到這兒,喬以衡已經猜到了七八分了。
就是蘇綰綰這個對他們過去的事情渾然不覺的人,也從褚竣北的話裡察覺到了什麼。
因爲她不止一次的聽到褚竣北曾經呢喃過一個人的名字……
那個女人,名叫“薇”。
目光落在袋子裡的玉碗碎片上,蘇綰綰皺着眉頭,疑惑的想,難道這個股東,是那個叫什麼薇的女人送給褚竣北的嗎?
褚竣北也低頭看着桌上袋子裡的玉碗碎片。
彷彿透過這些碎片,看到了那個人的影子——
“她從小對古董就有一種特殊的喜愛,她出事前,曾經興沖沖的拿着一張照片給我看,說,等她攢夠了錢,她會買下照片上的古董……”
說到這兒,褚竣北的心口又開始隱隱作痛。
他眯上眼睛,擡手掐着眉心,嗓音淡得好像隨時都會破碎在空氣裡——
“那張照片上的古董,就是這隻白玉碗。她說,她要買下它,送我。”
最後七個字,褚竣北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蘇綰綰愣愣的望着對面的男人,那一瞬間,在他臉上看到了一種尤其痛苦的表情。
聽了褚竣北的話,她的心情也變得低沉起來。
原來,褚竣北這麼看重這隻白玉碗,是因爲紀念某一個對他而言十分重要的女人。
只是不知道,這隻白玉碗是那個女人出事前買來送給他的呢,還是他自己買下來,用來紀念的?
蘇綰綰正在這樣疑惑,喬以衡就替她問出來了。
“那這隻白玉碗——是你自己買的?”
喬以衡掃了一眼碎片,然後直直的望着褚竣北。
他猜測,這隻玉碗是褚竣北買的。
如果是褚薇買下來送給褚竣北的,褚竣北不會說出只要他買到另一隻白玉碗就將這些碎片送給他的話。
如果那是褚薇買的,哪怕只剩下一堆碎片,褚竣北也是不捨得送人的。
喬以衡猜得沒錯,褚竣北點了點頭。
他依舊閉着眼睛,淡淡的說:“當時事情發生得突然,她還來不及買下這隻白玉碗,就出事了。後來,這隻白玉碗在網上競拍的消息傳入我耳中,我便飛到b市去拍下了這隻玉碗。”
從那以後,他就一直將白玉碗放在牀頭櫃上。
褚薇留給他的東西不多,能夠讓他聊以慰藉的,也只剩下這隻褚薇格外喜愛,卻始終沒有得到過的白玉碗了——
喬以衡凝視着褚竣北良久,才點頭鄭重的說,“我一定會找到另一隻,你放心。”
褚竣北睜開眼睛望着一臉沉重的喬以衡。
他擠出一絲笑,沉默的起身上了二樓,幾分鐘後再下來的時候,手中拿着一張支票。
他坐在原地,將支票推到喬以衡面前。
“不論你花多少錢買下另一隻白玉碗,我都擔一半。”
“……這纔像哥們兒!”
喬以衡笑嘻嘻的看着桌上那張沒有填寫數字的支票,伸手拿了起來,“既然你給我,那我就不客氣的收下了。”
喬以衡可不傻。
褚竣北這隻古董,如今的市場價恐怕沒有個四五百萬拿不下來,褚竣北既然肯承擔一半,他就等於少往外拿兩三百萬出來,這麼大一筆錢,他能不接受?
無商不奸麼,他好歹也是個商人,這點事兒還是會算的。
將支票揣入口袋的時候,喬以衡感覺到了兩道綠油油的目光盯着自己——
他無奈的側眸看着旁邊的蘇綰綰。
可不是蘇綰綰正在用發亮的眼睛盯着他手中的支票麼?
哎,好歹也是喬家的女兒,怎麼見錢眼開成這副樣子?
他真是搞不懂,明明喬家保險櫃裡的錢可以隨意讓她挪用,她卻一分錢都不要,每一次在外面看見別人的錢,她眼睛都直了——
就那麼不想跟喬家扯上關係麼?
喬以衡其實很想說,傻綰綰啊,你打碎了這隻古董,哥哥我替你償還,現在這錢,不就是從喬家拿的麼,你怎麼不介意了?
敢情還是怕褚竣北剝你的皮啊!
蘇綰綰的眼睛冒着綠光——
她纔不知道喬以衡在想些什麼,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那沒有填寫具體數字的支票吸引了。
沒有填寫數字哎!
如果送給她的話,她可以隨意在上面填個幾百萬,嘖嘖,下半生無憂了啊!
於是,褚竣北一側眸,就對上了蘇綰綰那見錢眼開、差一點就流哈喇子的樣子。
他看着覺得頗爲好笑。
喬以衡家也是桐城數一數二的富豪之家,他也記得上一次和小石頭去喬以衡家的時候,這女人清清楚楚的記得喬以衡家保險櫃的密碼。
既然她可以隨時挪用喬家的財產,爲什麼現在看到一張空頭支票會饞成這個樣子?
想着想着,褚竣北又想到了上一次在自己公司門口。
有個富二代曾經調
戲她,後來富二代的女朋友來了,她調
戲了人家女孩子一把,從女孩子手裡騙了一沓錢。
照理說,喬以衡的女朋友,不應該是這個俗氣的樣子……
褚竣北看看喬以衡,又看看蘇綰綰,再一次懷疑,這兩人究竟是什麼關係?
片刻後,褚竣北淡淡開口——
“關於蘇綰綰你假扮盲人來我家這件事兒,你們已經給我解釋了,而我也聽了,所以,最好不要讓我發現蘇綰綰你給我的解釋有一丁點不盡不實的地方。”
褚竣北的話成功的將蘇綰綰的關注點吸引回來了。
她愣愣的望着褚竣北——
咦,怎麼又恢復了這麼冷漠的樣子?
明明前幾天在家裡做保姆時,他那麼溫柔的……
褚竣北涼薄的嘴脣微微上挑,勾起一絲笑,瞅着蘇綰綰——
“第一次被當傻子耍了,我能忍,但如果再被耍一次,我不敢保證我會做出什麼來?”
說完,他微微眯眼,壓低嗓音,着重補了一個緩慢低沉的字眼,“懂?”
“……”
蘇綰綰被褚竣北這股子與生俱來的霸氣震懾得呆住了。
她憂鬱了——
她
可不可以回答一句,我不懂……
啊啊啊啊她是真的不想懂啊!
她和喬以衡不是情侶關係,這件事兒,算不算褚竣北口中的不盡不實啊?
萬一他知道她今天又是在騙他,會不會暴跳如雷?
蘇綰綰好想將這個人徹底的從自己世界裡刪除掉,唔,她真的不想懂,不想懂!
喬以衡剛剛把支票揣好,就聽到了褚竣北再一次暗含警告的話。
他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今天,喬以衡和蘇綰綰給他的解釋,不論是真的還是假的,他不發表意見,他也已經當做兩人說的是真話了,但如果哪一天讓他發現兩人又是在騙他……
呵呵呵,他不會手下留情了。
意識到這一點,喬以衡不禁打了個寒顫。
該死,要不要這麼威脅人啊!
他瞄了一眼身邊的蘇綰綰,輕咳一聲,說:“既然事兒已經解決了,那我就先走了,綰綰,你留在這兒好好打掃衛生,等竣北找到新的保姆了,我再來接你回家。”
“……你真是賣得一手好朋友!”
蘇綰綰呵呵笑了兩聲,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喬以衡。
爲了自己脫身,就把她扔下了,呵呵呵,她真是愛、死、了這個哥哥了!
喬以衡摸摸鼻子,然後安撫性的摸了摸蘇綰綰的腦袋,一聲寵溺的言語落在她耳邊,“乖乖的,等我來接你回家。”
“呵呵呵,好,我、等、你。”
蘇綰綰擠出一臉燦爛陽光的微笑,目送喬以衡離開,真巴不得,他一腳踏下去就是地獄。
褚竣北一直噙着淡淡的笑,打量着兩人之間的關係。
不得不說,這兩人偶爾很像情侶,可偶爾,又十分值得人懷疑。
他怎麼也想不通,喬以衡如果真的愛面前這個女人,又怎麼會對於自己的女人留在別的男人家裡就半點不着急,甚至是漠不關心?
哪怕他是喬以衡的好朋友,可也總是個男人吧!
孤男寡女的待在同一個屋檐下,喬以衡他放心得下?
褚竣北盯着蘇綰綰,瞳孔微縮——
哼,這事兒,很讓人懷疑。
喬以衡也走了,褚竣北的傷口也處理好了,蘇綰綰也該回歸崗位了。
她嘆着氣,望着褚竣北。
“褚先生,您還願意再吃我做的飯菜麼?如果您不介意,我去廚房給您準備晚餐了——”
褚竣北挑眉,一臉玩味的看着這個所謂的“好朋友的女人”——
“蘇綰綰,真心的給你提個建議,你離開我家以後,該好好去學習學習如何下廚了。”
“……”
蘇綰綰嘴角一抽,她就知道,這人一開口就別想聽到什麼好話。
褚竣北無視了蘇綰綰嘴角的動作,繼續說自己想說的話。
“我聽說阿衡的父親嘴刁得很,只有阿衡的母親做的飯菜才能合他胃口。呵呵呵,就你這廚藝,真替你憂心,你將來要如何伺候你家公公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