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兒懷裡抱着裝滿珠寶首飾的包袱,來到了蘇承灝的府邸。
“這麼晚來找我什麼事?”
蘇承灝聽下人說香兒來找自己,趕緊披着一件衣服,從內屋急急忙忙的奔了出來。
“給你。”
香兒將懷中的包袱輕輕遞到蘇承灝手中,蘇承灝疑惑的看了她一眼,道,“這是什麼?給我幹什麼?”
說完便將包袱放到桌上,打開一看,竟然全是珠寶首飾,頓時大驚,趕緊將包袱蓋上,捂緊,壓低聲音,道,“你偷表姐的首飾?”
心想,這丫頭片子怎麼會有這麼多珠寶首飾,肯定都是偷蘇皇后的,難不成她瘋了?想要跟自己私奔?
這麼可能?如今正是一展宏圖的大好時間,前途一片光明,怎麼可能爲了區區一個小宮女放棄一切?
“你願意帶我私奔嗎?”
香兒輕聲問道。
“你瘋了?我告訴你,趕緊把這些,給表姐送回去,趁她還沒發現!就當一切都沒發生過,你活不耐煩了,表姐東西你也敢偷?”
蘇承灝將包袱拴緊,遞迴到香兒手中,急聲說道。
香兒笑了笑,道,“你果然不肯帶我私奔,我就知道!其實我也沒想過你會肯帶我私奔。”
“傻丫頭,你這是怎麼了?”
蘇承灝疑聲問道。
“這些,不是我偷得,是娘娘給我的,現在我就把它們給你,你拿着吧,我走了。”
香兒笑着說道,復又將包袱緩緩遞迴到蘇承灝手中。
說完便頭也不回的離去。
蘇承灝愣在當場,看着香兒離去的背影,留也不是,不留也不是,心中疑惑萬分,只得怏怏的將包袱提在手裡,走回房中。
房中,一個嬌媚女子斜躺在牀榻上,看着蘇承灝一副失魂落魄的摸樣,輕笑一聲,道,“喲!相好的來查你的夜了?瞧把你嚇得?”
蘇承灝沒有答話,只是將包袱輕輕放到桌上,女子眼波一轉,赤裸着身軀走到桌旁,伸手便將包袱解開,瞧見包袱裡全是珠寶首飾,驚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這…都是你相好的給你的?”
女子疑聲問道。
“恩。”
蘇承灝悶聲答道。
“看不出來,你魅力這麼大,你相好的居然給你這麼多珠寶首飾…”
女子驚詫的說道。
“你以爲個個都像你?就知道從爺這裡挖錢走?”
蘇承灝怒聲罵道。
“哎喲,人家也要生活,也要吃飯嘛,不伸手找你要錢,我找誰要去。”
女子嫣然笑道。
蘇承灝輕啐了女子一口,道,“青樓的果然個個都是婊|子。”
女子不怒反笑,伸手從包袱裡抓起幾樣首飾,道,“見者有份!既然我見着了,你就得賞我幾個,對不對?再說了,人家也陪了你這麼多天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就當打發路邊的花子吧。”
蘇承灝極度不耐煩的擺了擺手,道,“拿去拿去。”
女子眼波一轉,將首飾緊緊拽在手中,擡起頭在蘇承灝臉上親了一口,道,“既然如此,那小女子今晚可要好好伺候大爺,以報大爺如此慷慨之恩。”
香兒從蘇承灝的府邸中走出,又繞了幾條路,慢慢的繞到秋水居,擡起頭,看着慘白的月光,心中一片淒涼。
只覺對着人世間,真的再無半點留戀。
“娘娘,香兒來陪你了。”
香兒笑了笑,縱身便跳進了秋水居的湖中,湖水冰涼透骨,緊緊的包裹着香兒,不一會就將香兒整個人淹沒。
恍惚中,彷彿看見下游一個慘白的人影朝着自己緩緩游來,香兒定睛一看,來人竟是小草,心中大駭,撲騰着便想逃走。
小草披散着頭髮,長長的黑髮在湖水中飄蕩着,就好像無數根水草一樣,身上滿是傷痕,暗紅的,結疤的,就連臉上,也沒一塊好肉,看起來如此的猙獰可怖。
想到當初小草死的多麼悽慘,臨死前還對着自己大叫,說做鬼也不會放過自己,如今就快死了,竟然真的看見小草了,香兒被駭的心膽俱裂。
可是越是掙扎,卻沉得越快,彷彿有無數雙看不見的手在抓着自己的腳,想要把她扯下去一般,眼看着小草越遊越近,香兒心中一陣絕望,淚水流出,很快就和湖水混合到一起。
小草慢慢的游到香兒身邊,道,“姐姐,妹妹曾經說過,黃泉路上,一定會等着姐姐,你我結伴而行,纔不會孤單!”
說完,滿頭的黑髮竟然緊緊的纏在香兒的雙腳上,拼命的想把香兒往下扯。
香兒溺在水中,張開口,卻說不出半句話來,湖水猛的灌到口中,香兒只覺眼前一片慘白,再也看不見什麼。
但是卻仍然兀自掙扎着,想要離開小草,離小草遠遠的。
“姐姐,你還掙扎什麼?就跟着妹妹一起上路吧。”
小草笑着說道。
香兒想了想,說的也對,還掙扎什麼?於是便放棄了掙扎,靜靜的隨着湖水沉了下去,不一會,便感覺失去了知覺,恍惚中,彷彿感覺一雙手輕輕的托住了自己的身子,這感覺竟如此熟悉,香兒這才緩緩睜開了雙眼。
“娘娘…娘娘…”
香兒睜開眼,竟瞧見蘇皇后將自己抱在懷裡,不由得哭出聲來。
蘇皇后笑了笑,託着香兒的身子也不說話,香兒只感覺彷彿身在半空中,又道,“娘娘,你是來接我的嗎?接我一起上路?”
蘇皇后笑了笑,輕輕點了點頭,香兒靠在蘇皇后懷裡,回頭一看,竟已身在半空中,身後還跟了衆多女子。
這些女子,香兒全都認得,都是那些被蘇皇后和自己親手害死的宮中女子,此時衆人紛紛跟在蘇皇后身後,朝着前方緩緩飄去。
而小草,就緊緊的跟在後方,眼睛卻一直在看着自己,只是這眼神中,卻沒有了那份怨恨,有的只是釋然,解脫。
香兒嘆了口氣,心中也盡是釋然與解脫,回頭想想自己這一生,得到了什麼?又失去了什麼?到頭來,一切都是一場空!
一場空罷了!
就好像路邊的塵土,瓦上的灰,風一揚,便要隨風而去。
香兒朝着小草伸出了雙手,道,“妹妹,此生你我姐妹緣淺,但願來生,你我再續姐妹情分。”
小草笑了笑,飄上前來,緊緊握住了香兒的雙手。
衆人擡着鸞轎行至延禧宮外,忽然只見天空中數道白光閃過,亮徹黑夜。
衆人紛紛停下腳步,被夜空中的白光吸引,唐賽兒輕輕撩起轎簾,問道,“發生何事?”
“回娘娘的話,天空忽然出現異象,好像流星雨劃過,細看之下,卻又不太像,甚是怪異。”
太監答道。
唐賽兒輕輕走出轎外,擡起頭,靜靜的看着夜空中的異象,過了會,道,“好了,沒什麼好看的。”
說完便走進了延禧宮,衆人走入前殿,只見後殿的大門緊緊關上,幾名太監趕緊推開後殿的大門,這纔看見蘇皇后獨自一人伏倒在桌案之上,桌案上散落着酒壺和酒杯,竟像是喝醉了一般。
唐賽兒走上前去,輕輕將蘇皇后扶起,道,“姐姐?醒醒?我來看你了。”
這才發現蘇皇后面色蒼白的駭人,嘴角還掛着一絲血跡,一名太監將手探到蘇皇后鼻下,爾後面色一變,跪倒在地。
“不好了!皇后娘娘歸天了!”
太監哭喊道。
復又站起身來,拿起桌案之上的酒杯和酒壺細細查探一番,道,“啓稟皇上,皇后可能正是飲下毒酒,纔會身亡。”
唐賽兒輕輕將蘇皇后的身子扶起,一旁的宮女趕緊上前幫忙,一同將蘇皇后的遺體扶到牀上,躺好。
唐賽兒輕輕握住蘇皇后的手,道,“我就知道,那不是夢,就是你來救我回來的,我就知道。”
胤仁嘆了口氣,緩緩走到唐賽兒身旁,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朕還沒告訴你,御花園的事,就是她安排設計的,雖然此事敗露,不過母后已經原諒她了,沒想到她竟然還是選擇了自盡,可能她始終過不了自己那一關。”
“不,我不相信,她不會害胤幀的,你知道嗎?她臨走前還託付我,一定要好好照顧胤幀,這是她唯一的心願。”
唐賽兒搖着頭,急聲說道。
又擡起頭,看着胤仁道,“她就算再怎麼壞,但是也不會去害胤幀,她人雖走了,可是心卻仍然在胤幀身上,所以纔會把我送回來,託付我好好照顧胤幀。”
“好好,你說了算,我們先回去吧,你身子還太虛,這裡交給太監處理,皇后的遺體總不能一直放這兒吧。”
胤仁嘆息着說道,伸手將唐賽兒輕輕扶起。
衆宮女上前,將虛弱的唐賽兒攙住,往殿外走去。
胤仁看着蘇皇后蒼白的臉頰,嘆了口氣,道,“你一生追名逐利,到頭來卻過不了自己這一關,其實你又何苦非要自盡?如今你既已去了,我們也會好好照顧胤幀,你且去吧。”
說完便嘆息着走出了後殿。
餘下衆太監,手忙腳亂的開始收拾皇后的遺物,小心翼翼的將皇后的遺體擡出延禧宮,朝着殿外緩緩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