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色身影和銀白色身影相依相偎,朝着前方緩緩行去。
步伐雖慢,卻堅定無比。
“怕不怕?”
男子輕聲問道。
女子搖了搖頭,道,“不怕。”
“有沒有後悔過?”
男子又問。
女子眼中閃過一絲惱怒,伸出右手,在男子腰部輕輕一掐,“後悔你個頭…”
男子吃痛,面頰滑落更多汗水,緊咬下脣,強忍住不發出一點聲響。
“對…對不起…我忘了你的傷口…”
女子看着男子吃痛的面頰,慌慌張張的伸出右手,卻不知該如何是好,急的冷汗直流。
“傻瓜…”
男子伸出右手,輕輕扶上女子的額頭,將女子額上的汗水悉數擦掉,“不要道歉…該道歉的人,是我…”
…
在曙光的照耀下,沒有絲毫紅暈,清秀的臉上只顯出了一種病態的蒼白,那層次分明的烏黑色頭髮頂上居然還映着一圈兒很漂亮的亮光。
凜冽桀驁的眼神,細細長長的單鳳眼,高挺的鼻樑下是兩瓣噙着驕傲的薄脣。
女子彷彿看的癡住。
恍若隔世…
…
“我好怕…”
女子輕輕環住男子的腰部,依偎在男子寬闊的胸膛之中,將頭深深的埋進去,以爲這樣,他就不會聽見自己細微的抽泣聲。
“傻瓜,怕什麼?”
男子伸出右手,輕撫着女子柔順的青絲,嘆息着說道。
其實,不僅她怕,就連自己也怕吧。
怕…
以後…
再也見不到她。
“我怕你會離開我…”
女子輕聲囈語道,“胤仁,這個世界太荒涼,若是連你也走了,就真的只剩我一個人了…”
男子輕輕嘆息一聲,卻給不了女子任何承諾,自己的傷,自己最清楚,能撐過一晚,已經算是奇蹟…
…
“賽兒,我可能…不能一直陪在你身邊了…”
男子嘆息着說道。
“胡說什麼?”
女子猛然擡起頭,怒視着男子,“我不準說這種話!我告訴你!當初是你先來招惹我的!你現在兩手一甩,就想丟下我一個人!這不可能!絕不可能!你休想!”
說到最後,已然泣不成聲。
…
兩人慢慢走着,行至一處山洞,女子攙扶着男子,慢慢坐下。
…
男子靠着石壁,將女子緊緊擁住,女子輕輕依偎在男子胸膛之上。
沒有說話,只是情有獨鍾的看着依偎在自己懷中的女子。
…
女子輕輕喘了口氣,眼皮越發的沉重起來,但是雙手卻仍舊死死的抓住男子,“胤仁,我兩天沒有睡覺了,我忽然覺得好睏,你呢?你困不困?”
男子微笑着,點頭。
是呀!這麼多天了,都沒有好好休息過。
殺戮,逃亡…
根本沒有給過他們一絲喘息的機會…
“困了,就睡吧。”
伸出手,輕撫着女子柔順的青絲,輕聲說着,彷彿一個大人在哄自己的孩子趕快睡覺。
“不…”
女子伸出手,緊緊的抓住男子,努力的睜大疲乏的雙眼,“我怕我一覺醒來,你就不見了…”
“傻瓜…”,男子心頭一痛,眉頭緊皺,輕撫着女子的面頰,“我怎麼會不見?我守着你,就在這裡守着你,你快睡吧,睡醒了我們還要趕路呢,我們要走去好多地方,好多好多地方,你不好好休息,我們怎麼去呢?”
…
一片沉默…
…
低下頭,懷中女子已然沉沉睡去,那憔悴不堪的面容,未乾的淚痕清晰可見。
…
男子重重的嘆息一聲,將女子輕輕的放到一旁,站起身來,牽動腹部的傷口,女子從身上扯下的衣裙仍然緊緊拴在腰部,只是早已被污黑的血漬沁透。
男子皺了皺眉,南宮復,你果然沒有給我一點點活命的機會,劍身果然有毒…呵…
輕笑一聲,男子勉強站起,強忍着腹部的傷痛。
…
寒風拂過,睡夢中的女子眼角淌下一行清淚,身子捲縮成一團。
男子皺着眉,將身上銀白色的鎧甲解開,脫下,輕輕蓋到女子身上。
…
轉過身,朝着洞外一步步走去…
…
女子從睡夢中悠然轉醒。
伸出手,四處胡亂摸索着,卻抓到了男子銀白色的鎧甲。
女子心中一驚,緊緊地抓着銀白鎧甲,猛的站起身來。
…
“胤仁…!”
…
“胤仁…!你在哪裡!”
…
“混賬…!你明明答應過我!絕不會丟下我一個人!”
…
空曠的山洞,只餘下女子一個人的迴音,沒有人迴應她。
…
淚,已決堤。
女子緊緊的抱着男子銀白色的鎧甲。
這,是他唯一留給她的東西。
…
“胤仁!你這個混蛋!上天下地!我一定要找到你!”
女子仰天怒吼,伸手將面上淚水拭去,緊緊抓住銀白色的鎧甲,走出山洞外。
…
看着地面之上滴滴答答血跡,女子心中狂喜。
可以循着他的血跡,就能找到他!
他受了傷!走的絕不會遠!
只要循着他的血跡!就一定能找到他!
…
女子眼眸中又閃現出希望的光芒,低着頭,小心翼翼的追尋着男子遺留下來的血跡,往山洞外走去。
走到不遠處,血跡忽然中止,男子彷彿察覺到女子會追尋血跡而來一般,用腳將沾了血跡的泥土弄亂。
“哼!”
女子嘴裡冷哼一聲,“用腳把泥土弄亂!我就看不出來了嗎!此地無銀三百兩!”
女子低着頭,繼續追尋着男子離開的足跡。
…
行至小河邊,血跡腳印戛然而止。
…
女子望着川流不息的小河,眼神中有些許迷茫。
難道…?
他跳到河裡去了?
…
哼!就算你下到地裡去!我也要跟着你!
…
女子沒有多想,立即跳入河流之中,單薄的身軀順着河流急漂而去。
…
只是,她沒有發現,這腳印是故意停止在小河邊。
彷彿料定了衝動的女子肯定會毫不猶豫的一頭扎進小河之中。
就在河的另一邊,滴滿男子血跡的腳印朝着前方不斷的延伸着。
…
女子在小河中撲騰着,掙扎着,雖然略懂水性,但是河流實在太急,女子單薄的身軀被身不由己的拼命朝着下流衝去。
雙手卻仍然死死的抓住銀白色的鎧甲,男子唯一留給她的東西。
…
河流襲來,將女子衝的胸口一悶。
眼前一黑,再度暈迷過去…
女子睜開雙眼,卻看見一個面容消瘦的小姑娘坐在自己面前,緊緊的看着自己。
見到女子醒來,小姑娘驚喜萬分,跳起來大叫,“醒了!醒了!”
女子萬分迷茫,只覺頭痛萬分,猛然間回過神來,厲聲大叫道,“我的鎧甲呢!我的鎧甲呢!”
小姑娘被女子的厲喝駭的怔住,呆愣愣的看着女子,半天也說不出話來。
屋外衝進來一名年輕男子,男子奔進屋來,驚喜萬分的看着唐賽兒,道,“姑娘你醒了!你都昏迷了整整三天了!幸好我那天打漁的時候在河裡把你撈起來了!不然你還不定要飄到哪兒去呢!”
“哥哥…姐姐要找她的衣服…”
小姑娘怯懦懦的看着年輕男子,慢慢躲到男子身後,扯着男子的衣袖,輕聲說道。
“三天…。”
女子喃喃自語道,“三天了嗎…”
“是呀!姑娘你昏迷了整整三天呢!現在醒了就好!”
年輕男子笑道。
“三天了…再也找不到他了…”
女子眼中淌下一行清淚,伸出雙手捂着面頰,失聲痛哭起來。
…
三天了…
竟然昏迷了整整三天…
胤仁,三天了,你在哪裡?
我…
還能不能找到你?
…
年輕男子趕緊對着呆愣住的小姑娘說道,“趕緊的,去把那個衣服給姑娘拿過來。”
小姑娘應了一聲,奔了出去,不一會兒,就抱着那件銀白色的鎧甲走了進來,遞到唐賽兒手中。
唐賽兒伸出雙手,顫抖着接過銀白鎧甲,眼淚滴滴答答的滴落到鎧甲之上。
“姑娘,我把你撈起來的時候,你手中死死抓着這個衣服,後來我們費了好大勁兒才把你的手掰開…”
男子小心翼翼的問道,目光中有一絲擔憂,“這個衣服…對你很重要吧?”
唐賽兒伸手接過銀白色的鎧甲,緊緊抱在懷裡。
貪婪的嗅着鎧甲上的氣息…彷彿…能夠感受到他遺留下的氣息…
…
唐賽兒站起身來,將銀白色的鎧甲交到年輕男子手中。
“謝謝你們救了我,可是我現在實在拿不出什麼來報答你。”
唐賽兒輕聲說道,
“不用不用!無須回報!不過姑娘你以後打算怎麼辦呢?”
年輕男子問道。
“恩…這個鎧甲就暫時留在你這裡吧,你若缺錢,就把它賣了,我不會怪你,你若替我好好保管,有朝一日,我說不定還會回來,到時候…再好好答謝你。”
唐賽兒輕聲說道。
男子小心翼翼的接過銀白鎧甲,道,“這怎麼行,這個衣服對姑娘不是很重要嗎…我…”
唐賽兒苦笑一聲,道,“人都沒了,還留着衣服有什麼用!與其費盡心思緬懷一件衣服!不如花點心思把人找回來!”
年輕男子聽得似懂非懂,點了點頭,道,“那好吧,那我就暫時替姑娘保管着,你以後空了再來拿回去。”
“告辭。”
唐賽兒笑了笑,轉過身,邁着堅定的步伐朝着前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