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黑了,淡淡的月還掛在樹梢,朦朧的星卻已躲入青灰色的蒼穹身後。
女子身着黑色披風,頭戴黑色斗笠,斗笠壓的低低的,將整張臉遮住了一大半,教人看不真切這黑色陰影下的真面孔,在黑夜的掩護下,黑衣女子彷彿與夜色融爲一體,緩緩朝着宗人府的大牢走去。
“站住!什麼人!”
門口的侍衛對着緩緩靠近的女子長槍一指,怒聲喝道。
女子沒有說話,將頭上斗笠輕輕摘了下來,對着門口的侍衛淡然一笑。
侍衛臉色大變,立刻將手中長槍放下,恭敬的站立到一旁,對着女子躬身行禮。
“帶我去見趙文。”
女子將斗笠輕輕拿在手中,緩緩走入宗人府,對着身旁的侍衛輕聲說道。
“長公主…”
侍衛面露難色,爲難的看着紫菁公主,躊躇着說道。
“本公主只想看看他,說幾句話便走。”
紫菁公主嫣然一笑,從懷中掏出一錠金子,輕輕放入侍衛手中。
“長公主…小人實在…”
侍衛看着手中的金子,又看了看紫菁公主,額上滴下一行冷汗,裡面關的人,是太后吩咐過嚴加看管的,他實在不敢放紫菁公主進去。
“你還怕本公主劫獄不成?本公主就進去說幾句話便走,你若肯行個方便,本公主以後還會重重有賞,你若不肯,本公主讓你以後在宮裡都沒好日子過。”
紫菁公主眼中寒光一閃而過,隨即對着侍衛甜甜一笑,又從懷中摸出了幾錠金子放在侍衛手中。
一旁的站立着的幾名侍衛看見此人手裡捧着的幾錠金子,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直勾勾的盯着那些金子。
紫菁公主又是一笑,走到衆人面前,挨個往衆人手中一人給了一錠金子。
侍衛呆呆的捧着幾錠金子,愣在當場,他就算是在宗人府守一輩子大門,恐怕也不會賺到這麼多金子,再看看紫菁那張如花笑顏,又想起剛剛她說的那番話,心想,她左右也是南楚堂堂長公主,就算放她進去說幾句話又如何?難道她獨自一人還劫獄了不成?當下心中一橫,便將金子盡數揣入懷中,領着紫菁公主便走了進去。
錢財對人,總是有不可抵擋的魅力。
侍衛領着紫菁公主緩緩走入大牢中,將紫菁公主帶到大牢前,將鐵門上的枷鎖打開,對着紫菁公主微微行禮,紫菁公主略一低頭,便屈身走入了大牢中。
“長公主,您只有一盞茶的時間,小人出去候着,稍後來接長公主,一盞茶後長公主便必須離開。”
侍衛輕輕將枷鎖鎖上,緩緩退了出去。
趙文緩緩擡起頭,看着一身黑衣的紫菁公主,心裡大爲感動,沒想到,此時此刻,她居然還肯來看自己。
“趙文…”
紫菁公主看着躺在髒亂的乾草堆上,一身狼狽的趙文,眼眶頓時泛紅,愣在當場,直直的看着趙文,神色複雜,她的眼中,是心疼,是責備,是怨恨。
“公主…我…”
趙文連忙站起身來,呆呆地看着紫菁公主,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你怎麼這麼糊塗!你也是!”
紫菁公主對着趙文怒聲喝道,隨即又轉過頭怒視着對面大牢中的唐賽兒。
“公主,在下和娘娘是被人陷害的。”
趙文知道紫菁公主是誤會了他和唐賽兒的關係,立刻急聲辯解道。
“真的嗎?你們之間真的沒有什麼?”
紫菁公主看着唐賽兒疑聲問道。
“真的。”
唐賽兒靠在冰冷的牆壁上,微閉着雙陽,淡淡的說道。
“好,我相信你們。”
紫菁公主咬了咬牙,回頭看着趙文,頓聲說道。
“你真的願意相信我們?”
趙文瞪大了雙眼,言語中是掩不住的濃濃喜悅,他原以爲這世上沒有人會相信他們,可是現在卻有一個人願意相信他們。
“就算我肯相信你們,又有什麼用?要母后肯相信你們,你們才能活。”
紫菁公主頹然地跺了跺腳,惱怒地說道。
“太后不會相信我們。”
唐賽兒依然靠在牆壁上,微閉着雙眼,淡淡的說道。
紫菁公主重重的嘆了口氣,眼神中帶着一絲絕望,一絲淒涼,一絲不捨,定定的看着面前的男子。
這是她二十二年來,第一次喜歡的男子,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個喜歡的人,可是現在他就快死了,而自己,卻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死。
自己惟一能做的,就是買通侍衛,進來看看他,和他說幾句話,可是這樣,又有什麼用?人都快死了,說幾句話又能怎樣?
如果可以,她寧願放棄長公主的身份,和趙文一起浪跡天涯。
可是她做不到,她沒有辦法將趙文從宗人府中帶走,就算她能將趙文從宗人府中救出去,趙文也不會跟她走,因爲他必須留下,因爲這裡還有唐賽兒,還有他的父母,還有趙府上下幾十條人命。
她可以拋下一切跟趙文浪跡天涯,但是趙文卻不能。
他不會丟下自己的父母,不會丟下唐賽兒。
趙文,如果可以,我願意放棄所有的一切,只換你一條命,如果可以,我願意拋下所有的一切,和你浪跡天涯,做一對平凡幸福的小夫妻。
榮華富貴,權財名利,與我,不過是過眼雲煙,對我來說,你纔是最重要的。
可是現在,你就要死了,而我,卻救不了你。
紫菁公主心中淒涼,愣愣的看着趙文,三人就沉默着,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
壓抑而又悲傷的氣氛充斥着整個大牢,漸漸的擴散開來,將沉默不語的三人緊緊的包裹起來,一點點的吞噬着內心最後的那點理智,在這個昏暗陰冷的大牢中,那種壓抑而又沉重的氣氛彷彿隨時都會讓人崩潰。
“公主,該走了,天快亮了,太后隨時都會來審問他們。”
侍衛疾步走來,將鐵門之上的枷鎖打開,對着紫菁公主急聲說道。
紫菁公主呆了片刻,緩緩走出了鐵門外,臨行,回頭看了一眼,眼中帶着深深的不捨,搖頭嘆息一聲,便隨着侍衛緩緩離去。
關上那道鐵門,便與外界的一切隔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