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
太子不時地偷瞄祁連玉的神色, 擔心自己這麼早回去,太傅要不高興。
祁連玉心裡倒並非不高興,只是不知道怎麼樣讓太子高興。
“都送你回去了, 還不開心?”祁連玉看向他道。
“沒。”太子見太傅看他了, 忙低了頭, 手下意識拽了拽膝蓋的衣服。
太子的馬車寬敞舒適, 自帶暖爐, 茶几,茶水點心。兩人圍着茶几坐着。
“手怎麼了,給我看看。”祁連玉朝他伸出了手。
“?”太子有些莫名其妙, 但還是順從地把手遞給了他。
祁連玉抓過他的手,搓了搓, 道:“怎麼出汗呢?黏糊糊的。”祁連玉說着從懷裡掏出乾淨的手帕, 倒上了茶水, 給他擦手。
擦完了一隻,又擦另一隻。
擦完了兩隻手後, 太子覺得清爽多了,不再那般難受。
早知如此,也不用這麼早回去了。洗洗手就好了呢。太子此刻有些後悔,但也無法啓齒了。
祁連玉不知道太子在想什麼,也不知道他在意的是這種小事, 幫他擦乾淨了手, 又把手帕疊好放進了袖袋裡, 這才向他道:“過了年, 就要抓緊時間上課了, 你自己平時也不能放鬆,知道嗎?當然, 不是讓你冰天雪地地出去受凍,自己訓練的時候注意點分寸,彆着涼了,得不償失。”
“嗯。”太子應着。
祁連玉不放心地又道:“你的身體是該多注意了,平時別沒事窩在宮裡偷懶,教你的輕功,要勤奮點練。多鍛鍊鍛鍊身體,沒壞處。”
“嗯。”
祁連玉看着乖巧可愛的小太子,不知怎的,就把他放在心上了。想到他這一回去,就是去向那龍潭虎穴的去處,心裡不願意他去。卻也無法。只得事事叮囑。
“有什麼要緊事就使喚小七,別把他當我的人,把他當你自己的人。”
“嗯。”
“我不能事事看着你,自己小心點。凡事留個心眼。別傻傻的被人害了都不知道。”
“嗯。”
祁連玉看着他就只會嗯,暗歎了口氣,道:“你就沒什麼話要跟太傅說?”
太子聽了,擡頭看了他一眼,又低了頭,輕喚了聲:“太傅……”喚完又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太子思慮半晌,才道:“我都記住了。”
“記住就好。”祁連玉看着他,也沒別的話了。
太子寡言少語,也不是今日才知。不問他什麼,他是不會主動說的。祁連玉看着他,說不清心裡什麼滋味,就有些悶悶,不得勁。
兩人一路沉默到了宮門口,祁連玉要下車了,太子這纔看向他,看向他,卻又不知說什麼。只能默默看着他下去。
祁連玉下了車,接過下人拿來的一籠小白鼠,遞給太子道:“拿進宮去玩吧。”
不知道的以爲太子喜歡這東西,要討回去玩呢,誰知這小白鼠是給太子試毒的呢。
太子接過,道了聲:“謝謝太傅。”
“嗯。”祁連玉應了聲,放下了車簾,兩人便被隔斷了視線。
太子看着那一籠小白鼠,談不上喜歡,也談不上不喜歡。究竟沒有兔子可愛。可兔子再可愛,跟着他也是死路一條。太子感覺自己不配擁有太可愛的東西。心情有些寂寥。
祁連玉站在原地,看着太子車駕遠去。直到看不見了,這才轉身上自己的馬車回府。
太子提着小白鼠回到宮中,神情有些懨懨。
“殿下回來了。”喜公公見着他回來,忙迎了上來,看到他手上拿着一籠小白鼠,不由驚道:“哎喲,這,這是,老鼠?哪兒來的?”
“太傅給的。”太子應着他,徑自往寢宮去。
“祁王給的?”喜公公聽說祁王給的,心情有些微妙,給老鼠是怎麼個說法?他如此想着,嘴裡忍不住絮叨起來,“哎喲你說這也……怎麼給老鼠呢?昨兒個太師還給一顆蔥一顆菜,那寓意多吉利,這大過年的給老鼠是怎麼說法?今年又不是鼠年……”
太子沒理他,將小白鼠交給宮人,讓幫忙照看。宮人接過,太子便要熱水來洗漱。
喜公公還在那裡糾結祁王給老鼠的事,他跟宮人看着那一籠小白鼠,倒是比普通的灰鼠好看些,可再好看,那也是老鼠啊!養兔子也就算了,養老鼠這是怎麼說?
太子沒管他們,洗漱完畢就想躺了,出宮一趟太累人了。
由此他也想到,三師日日進宮給他上課,是多麼的辛苦勞累,還有尹賀,年紀那麼小,一天來回兩趟……太子想着是不是該給尹賀在宮裡收拾間寢室,讓他中午可以在宮裡休息,不必跑來跑去如此辛苦。
這事,也只能過些天再說了。現在說什麼?尹賀願不願意也難說。
太子躺上了牀,狠狠呼出了口氣,放鬆了身心,感覺還是自己宮裡舒適。
躺在牀上,沒能很快睡着。太子想到太傅,想到在太傅府上,太傅對他的好,又有些愧疚。太傅是好意留他,可他,有點不知好歹……
太傅會生他的氣嗎?太子想象着太傅生氣的模樣,事實上,他很少看到太傅生氣。想象不出他生氣會是什麼模樣。(祁連玉:想象不出?我可是被你氣死好幾回。)
太子閉上了眼,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到傍晚時分,喜公公來叫他起來用晚膳。太子這纔起來。
喜公公還在說那小白鼠的事,太子便告訴了他小白鼠的用處。
喜公公聽了,這才明白過來,小聲道:“祁王,祁王真是這麼說的?”
“嗯。”太子應着。
“哎呀,原來如此。”喜公公一聽小白鼠有這用處,霎時就不覺得這小白鼠有多麼討人厭了。
太子不理他,徑自去吃飯,一邊喂着小白鼠一邊吃。喜公公在旁瞧着,再沒言語。
小白鼠共有五隻,還是挺可愛的,綠豆大的眼睛骨碌碌瞧着人,太子喂什麼它們就吃什麼,也不挑食。
太子喂完了自己和小白鼠,消食了一會兒便去沐浴。
由於睡了一下午,此刻精神好得很。太子也想起要用功讀書來。沐浴之後,他便往書房去。
此後一連三日,太子都窩在書房讀書。非常勤奮刻苦。
出了年,太子的課程慢慢恢復了。
另兩位不知道,祁連玉已經迫不及待。初八便來讓太子上課。
太子自然不敢有什麼意見。
祁連玉見着了太子,又想到了一個問題,若是書本的知識提前教了,尹賀那邊還未通知,到時兩人的進度不統一,也是麻煩。所以他便打算先不講書本,只訓練太子輕功。
“過了這麼久了,是不是都忘光了?”祁連玉看着太子問,“這些日子有沒有自己練過?”
“……”太子只有早上起來跑步,倒沒練習飛檐走壁。
“說話啊,有沒有練過?”
“沒有。”太子小聲道。
“又偷懶了不是?”祁連玉看着他,“這便開始練吧,先去跑兩圈熱熱身。”
“是。”太子應着去了。
祁連玉揹着手,站在場邊看着他,冰雪覆蓋的練武場,只有太子小小的身影在跑動。
天氣依然寒冷,風夾着刀子似的颳得人臉生疼。
太子跑了沒一會兒,就渾身熱乎乎了。
太子跑了兩圈回來,氣喘吁吁。祁連玉等他喘勻了氣,便讓他去練習飛檐走壁。
多日不練就開始生疏了,太子要上牆,堪堪踏到牆壁上,忽然腳底一滑,砰的一聲就掉在了雪地上。
祁連玉看得心驚,見他摔下來了,忙過去抱他起來,有些緊張地問:“摔着沒有?”
太子搖了搖頭,祁連玉檢查了一下他的小身板,還好雪厚,應該沒摔着。祁連玉又望了一眼牆頭,自言自語,“牆上很滑?”
太子看着太傅近在咫尺的側臉,好白,連毛孔和血管都看得清楚。仔細一瞧,太傅真是俊美無雙,氣質也是瀟灑,太子看得默默紅了臉,自己到底在想些什麼?
祁連玉看回太子,道:“沒事了吧?沒事繼續練,休想我放過你。”
“哦,”太子低聲應着。
“你的身法不對,”祁連玉站了起身,給他講解他爲什麼摔下來了,“要借力,借力知道嗎?借力就要借得快準狠,別磨磨蹭蹭的,重來一遍吧,上牆的時候利索一點。”
“哦,”太子應着,退後了一點,一個助跑,往牆上去,腳底板又一滑,還是掉了下來。這回祁連玉離得近了點,見他要掉下來,忙去接着他。最後太子沒摔在地上,摔在了太傅的懷裡。
太子:……
祁連玉看着他,微蹙了眉,“怎麼又摔下來了?”
“太滑了。”太子低聲辯解了一句。
“滑嗎?”祁連玉看了一下牆,又看向他。
“嗯。”太子應着。
祁連玉將他放下,道:“我看看。”
祁連玉自己試着借力上高牆,牆體是有些滑,祁連玉傾斜了身子,腳踏了牆兩下,便躍上了高牆。他在牆頭回身看着太子,道:“滑嗎?那我怎麼能上來?”
太子見如此,再不敢說話。是自己功夫不到家,纔會摔下來的吧……
祁連玉從牆頭飛了下來,向他道:“就這麼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