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貴妃聽到“要儘快處理那害你之人”, 這才如夢方醒。反應過來,不由暗怨自己,她這一早上都在想些什麼?不盡快把那人找出來解決掉, 難道等人把她害死嗎?
厲貴妃一時沒想那麼多, 只因昨晚着實被嚇得不輕, 慌了神了, 經她爹提醒, 心裡纔有了主意。
“爹,我會盡快查清楚的。您請放心。”
“嗯。”
父女倆又說了會子話,厲右相這才離去。
厲右相去後, 厲貴妃便尋思開了,能在這時候害她的人, 會是誰呢?
毫無疑問, 太子和蘇妃的嫌疑是最大的。
年前這兩人, 一箇中毒險些沒命,一個摔沒了孩子, 都是她一手造成的。厲貴妃猜想太子年紀尚小,不會做這種陰毒之事,那便很有可能是蘇妃了。
有了目標這便好辦了。
厲貴妃把如意叫來,吩咐了幾句。如意應下,出去了。
厲貴妃這一趟鬧的, 暫時顧不得太子這邊了。太子又過了幾日平靜的日子。
太子偶爾想起厲貴妃害他這事, 也覺得自己過於被動。明知人家加害他, 卻不能採取什麼行動反擊, 一直等着被害。也太窩囊了。
若說太子近來有什麼成就, 便是拉攏了祁王幫他。而祁王暗地裡吩咐人做下的事自然沒有告知太子,祁王不想讓心地純良的太子, 沾染那些骯髒的人和事。這些雜草自己替他清理就好了。他只需安安心心地當他的太子。
祁王不知道的是,太子早非心地純良。太子熟知毒物,不是不想給他那親愛的弟弟來上一點。毒害厲貴妃也許不那麼容易,毒害趙承韜卻容易得多。但,太子一直未下手,除了有點於心不忍(畢竟這時趙承韜還什麼都沒做),也有另外的考量。
太子覺得自己是不可能有後的了,就算奪回本該屬於他的江山,百年之後,若沒有後,這江山也會旁落……太子想到江山旁落,父皇一定不會原諒自己的。趙承韜說到底還是父皇的血脈,所以他得留着他的小命,爲父皇傳宗接代。
只要阻止他們篡位就好,太子想,自己這個太子一日不被廢,他們就沒有機會上位。所以,他要穩坐太子之位。絕不給他們機會。
太子跟着祁連玉上了幾日輕功課,小有成效。到了元宵佳節上。自然又是放假。
鑑於太子的宮中生活太過寡淡無趣,祁連玉想讓太子高興些,便邀請他元宵之夜出宮賞花燈。此事徵求了皇帝的意見。皇帝覺得太子平時讀書辛苦,既然是節日,又有祁王帶着,便放鬆放鬆吧。就同意了。
元宵節當晚,太子便隨祁連玉出宮去了,皇帝則在宮中和一衆妃嬪飲酒作樂。
太子對於出宮賞花燈還是有些期待的。
祁連玉和太子同乘一輛馬車,一直瞧着他的神情,見他臉上難掩喜色,不由脣角勾了勾,“殿下從前沒出宮看過花燈麼?”
“沒,”太子搖了搖頭。除了不久前出宮拜年的兩趟,太子何曾出過宮,更別說賞花燈了。
祁連玉此時瞧着他,更覺他孩子心性。果然,他不是對那些玩意兒不感興趣,而是沒有機會。
兩人到了街上,棄車步行。
一條長街,掛滿了花燈,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祁連玉拉了太子的手,太子太過矮小,都快淹沒在人羣裡了。祁連玉怕人多把太子弄丟了,便拉了他到一旁,蹲下向他道:“你坐在我手臂上吧。我抱着你。”
“……”太子還未來得及拒絕,祁連玉就伸手過來攬了他,將他抱了起來。太子的屁屁坐在太傅的手臂上,就這麼懸空而起,太子心一驚,怕掉下去,不由拽了太傅的衣裳。
祁連玉看着他笑了下,太子見了,臉上不由一紅。太子感覺十分不好意思。若他身子不舒服,被太傅抱着也就算了,如今他好好的,還被抱着……太子的心理年齡十八歲了,感覺這樣被人抱着走,十分羞澀。
祁連玉不知他在想什麼,見他低着頭,不由道:“看花燈啊,巴巴地出來,不看了麼?”
太子一聽,忙擡起頭來,看到太傅的眼睛,瑟縮了下,又轉開頭去看花燈。一街的紅紅綠綠,人頭攢動,太子看花了眼。
如今天氣轉暖,雪也化了,大街上都擠滿了看花燈的人。多的是拖家帶口的,太子看到也有別的孩子被自己爹抱着看花燈的,看了看別人,又對比自己,感覺太傅像……太子看向太傅的側顏,明明那麼年輕英俊。跟父皇可不一樣。(皇帝:朕也年輕英俊啊,哼~)
祁連玉出來看花燈本就是爲了太子,見太子不看花燈反而看他,不由笑了,也不看他,徑自道:“太傅比花燈好看麼?”
“……”太子一聽,無言以對,只得轉頭去看花燈。
各式各樣的花燈,豐富多彩的圖案,太子一路看過去,看得眼都花了。
祁連玉穩穩當當地抱着太子,穿街而過,身後跟着太子的護衛。祁連玉自信可護得太子周全,但護衛是皇上叫跟着的,沒辦法。他倆走到哪,護衛就跟到哪。
走到鬧市,就看到有舞龍燈的,踩高蹺的,打鼓的,扭秧歌的,十分熱鬧。圍觀羣衆熱情高漲。太子聽着一片嘈雜,再看那燈火輝煌,腦子發脹,眼前發花,心內感覺不適。他想去清靜一點的地方,這裡太吵鬧了。腦袋裡一片哇哇的,雨後青蛙大合唱似的。
祁連玉抱着太子站在人羣外,他長身玉立,俊美非凡,若手上沒個孩子,估計不少姑娘會朝他丟手絹。即便手上抱着個孩子,一路行來也引得行人紛紛注目。仔細瞧那孩子,也生得尊貴,好一個玉雪可愛的小公子。
太子此次出行低調,並不穿黃,而是着一套月牙白錦袍。祁連玉則一身貴氣紫衣,再怎麼低調法,這衣服都給出賣了去。
“太傅……”太子忽覺噁心想吐,難受得緊,不由靠在了祁連玉肩頭,低聲向他道:“我難受。”
“怎麼了?”祁連玉聽說,不由側頭看向他。此處十分吵鬧,祁連玉只得退出來,走到僻靜處。
太子靠在太傅肩頭,漸漸遠離了嘈雜,感覺好受些了。
“哪裡不舒服?嗯?”祁連玉略緊張地看着他。
太子此刻覺得好些了,又擡起頭來,輕輕搖了搖頭,道:“無事了。”
“你剛剛還說難受,”祁連玉不贊同地看着他,“有哪裡不舒服就說,要去看大夫嗎?”
“不用。”太子低聲道:“回宮吧,我想回宮。”
“這就回了麼?”祁連玉有些遺憾,但太子覺得不舒服,只得先送他回去了。
“真的不用看大夫麼?”祁連玉又確認了一遍。
“不用。”太子確定地道。
“有哪裡不舒服就說,不用跟太傅客氣。”
“嗯。”
祁連玉的心思本就不在看花燈上,太子想回去了,他只能先送他回去。
兩人上了馬車,原路折返。
馬車隔絕了外面的吵鬧,太子的耳根終於清靜了。心裡暗鬆了口氣。
“怎麼忽然就難受了?”祁連玉還不忘問他,“現在可以說實話了?”
“看久了,眼花。”太子見問,小聲道,“還有點吵,頭疼……”
祁連玉一聽,哭笑不得,原來如此。再一想,也是,太子從小生長在深宮,哪裡見過這等熱鬧場面。即便宮裡舉辦宴席,也是安安靜靜,井井有條的,這市井嘈雜恐怕真污了小太子的眼睛和耳朵了。
“對不起,是太傅考慮不周。”祁連玉抱歉地道:“讓你受罪了。”
“不是的,”太子一聽太傅道歉,就覺得十分慚愧,太傅本來一番好意,是自己掃興,“是我,對不起。”
祁連玉看着他,問:“那現在好受點沒?”
“嗯。”太子點了點頭。
祁連玉拿起小几上的茶壺倒了杯水給他,“喝口水吧。”
“謝謝太傅。”太子接過水,捧着慢慢喝了起來。
祁連玉看着他喝,自己也給自己倒了杯,喝了起來。
這馬車是祁連玉的,車裡嵌了夜明珠,如同裝了個月亮,彼此之間的頭髮絲都看得清晰,面上神情更不必說。
太子本就膚色白皙,在夜明珠的照耀下,如同玉一樣發着熒光。祁連玉見了,甚覺有趣。來之前,怎麼就沒發現呢?多半來時注意力都在看花燈上了,一心以爲太子會喜歡。
此刻兩人都不說話,面對面坐着喝水,車內是寧靜安詳的,車外的嘈雜漸漸遠去,跟他們沒什麼關係了。
太子知道太傅在看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卻又不知說什麼好。只得喝水,一杯水給他喝了好久。
“你在啃杯子麼?”祁連玉見了,好笑地道:“還想喝的話,我給你倒。”
“嗯。”太子不想喝水了,但爲了緩解眼下的尷尬,只得把杯子遞給他。
祁連玉接過又給他倒了杯水,看着他喝。
“元宵放假了,你開心麼?”祁連玉問着太子。
祁連玉其實不大喜歡放假,春節放七天,元宵又放三天,若不是他敬業一點,上趕着進宮給太子上課,他都沒得課上。